齐念忽得抬起了双眸,直直的看进了她那双绝色倾城的眼眸之中,只淡然道:“再说了,晨妃娘娘,昔年殴杀折辱毁容之仇,以及如今幽公子这副不生不死的样子,娘娘难道不想报仇报得更加痛快些么?”
这话音还未落,晨妃已然满面的惊慌失措,下意识便后退了几步,紧抓住齐念的手也已然松开了。
齐念倒是只如同话家常一般,继续喝起了茶。
此时且不说晨妃了,就连阿箩也不能再保持面无表情,只十分惊愕的看着晨妃,这主仆二人显然都方寸大乱了。
说起来齐念之前也不过只是推测而已,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此时只需看她们的反应便可全然确定,她猜对了。
她喝过了茶,晨妃却依旧沉默不言,只十分犹疑的看着她,仿佛在判断,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连此等隐秘之事都能知晓。
“娘娘无需多心,我不过只是白说一句而已。娘娘若是相信我,我不仅能将幽公子的病医好,而且在将来四皇子殿下与太子争夺皇位时,未央国亦能鼎力相助,决不食言。”齐念只微微一笑,“如此,对于皇后母子而言,是不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晨妃这个人,她算是已然看透了。从前也不过只是一个天真单纯的民女而已,因着倾国倾城之貌而被皇一见帝倾心,这才卷入了这些无休无止的残酷纷争之中。
若是说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还能保持当初的那颗心的话,即便是齐念,她都完全做不到。
毕竟是曾经相似的经历,所以她倒是有些能理解晨妃,如今这副冷面冷心歇斯底里的心性究竟是如何而来的。
也正是因着如此,她才能这般精准的掌控住晨妃的命脉之处,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晨妃的目光有些涣散,仿佛心神已然乱了。但她到底也在这深宫之中淫浸了数十载,知道什么是攻心之计,亦是知道何谓互惠互利。
她勉力镇定了心神,这才给阿箩使了个眼色,让她回来站在自己的身后。同时她也坐了下来,轻声道:“姑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便直说吧。”
齐念轻启朱唇,只说了两个字,“名分。”
晨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定然能如姑娘所愿。日前簌儿在我这里多次提起姑娘,他对你倒是十分上心,想来也算是郎情妾意,都没有委屈了谁……”
没成想她想的居然是这个,齐念只好打断了她的话,“娘娘误会了,我与殿下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已,并没有半分男女情意在其中。而且殿下之所以会向娘娘提起我,不过是我设计而成的罢了。”
她如此坦率直言,倒是让晨妃都略惊了一惊。良久方才谨慎的问道:“那么姑娘是想要什么名分?”
“娘娘既然能一眼便识破我给殿下施了虫蛊,自然也能在殿下的口中知晓,我在未央国时,未央国帝是要封我为正一品镇国公主的尊号。”虽然这是实话,但齐念说的也未免太过坦荡了些,她一本正经的道:“娘娘便依照这个为标准,看我能为你效几分力,再给我多大的荣耀就是了。”
晨妃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姑娘这是哪来的自信,可以确定我能给你这样的尊号?”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难道就不怕她卸磨杀驴不肯兑现承诺么?
齐念只微蹙了双眉又喝了口冷茶,淡然道:“我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定然是有几分把握在手的。毕竟当初在未央国时,我不过也只是相府的区区庶女而已,未央国帝既然肯给我如此殊荣来打发我这个瘟神,到时候我为娘娘做完了一切事情,想必娘娘也不会介意让我永远的保守住这些皇家辛秘,而给我些许好处吧。”
晨妃只看着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便是,在这世间只有死人才能做到永远守口如瓶。
“当然了,娘娘若是想取我性命的话,亦是轻而易举之事。毕竟我在这南昭国中只有四名护卫而已,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齐念只弯起了双眸,浅笑道:“只是你现在取不了,在将来定然也取不了。”
☆、第四百八十章 三道圣旨
晨妃看着她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忽得有些后悔,之前不该翻脸那样快,应该再等等才是。现在倒好,她倒处于下风了。
眼看着晨妃默认了她的要求,齐念这才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是时候该做些正事,来体现她存在的价值了。
其实齐念给田幽吃的那颗糖丸,当真只是裹了点儿安眠散,让他继续睡觉用的。真正让晨妃如此惊慌愤怒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一直都放在田幽身上的蛊虫,被齐念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引开了去。
那只蛊虫是田幽能活到二十几岁的重要原因,若是没了它,那身体孱弱先天不足的田幽恐怕连能否活过今晚都是一个问题。
而那只尤为重要的蛊虫,便是晨妃竭尽全力为了救治她的孩儿而放置的。虫蛊本就是南昭国特有之物,而这种救人性命的蛊虫,想来也只是在南境深处丛林之中专擅蛊术的女子所有。
传言中南境雨林之内有许多奇妙之处,都是外界人无从得知的。所以他们便在世人眼中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令人不仅心生敬畏,而且不敢沾染分毫。
齐念若不是有在沈灼华那里得来的一本披着医书之皮的南境古书,上面不仅详细的记载着该如何炼成一只王蛊,且还各方面对虫蛊之术尤为详述,不然她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她在初次为田幽诊脉之时,随身携带的王蛊便已然在提醒她了,这个人的身上绝对有被种下虫蛊的迹象。
但晨妃又是那样极力的隐瞒,竟连一个字都不曾提起,只说是先天不足的缘故,所以才落得如此半死不活的下场。
所以自打一开始,齐念便没有相信过晨妃的一个字。
田幽的病虽然十分棘手,但若是依齐念的医术再加上两只蛊王的效用,假以时日倒也是可以恢复常人的体质。就如同晨妃所说,他是不必再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躲在暗处不敢见天日了。
而这段时间,便持续了整整数月之久。
从初秋微凉的时候,到冬日里清寒的时节,那座本来悄无声息的齐宅竟成了皇宫里的常客,不仅三不五时的常进宫去,且还从宫中得来的封赏不断,更是一次比一次丰厚。
田簌原本是对此毫不知情,但渐渐的他便也就明白了,齐念是利用他与宫中建立起了联系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开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便是如此,他也颇觉无奈。
直到最后一次,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登门去了那座小小的齐宅,所宣的圣旨很快便得已诏告天下。
只道是国之大喜上下同庆,因着缘分使然,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与那位医者慈心的齐姑娘实在是投缘,便亲自认了她为女儿。皇后懿旨在此,皇帝亲赐了公主的封号,尊那位深受皇恩浩荡多日的女子获得了皇后嫡女的殊荣。
这道旨意当真是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将整座皇城搅动得风云变幻人人称奇,不论是朝臣之间还是坊间传言,都说那位不知来历的女子其实是皇帝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皇帝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但在朝堂之上,皇帝点头首肯并且已经明颁御旨之事,众臣即便是有话要说,也是不能叫皇帝收回旨意了。
而且最要紧的是,在朝中威望极高的太子殿下对此事亦是静默之态,他都没有跳出来为自己的母后分辨正名,旁人还吆喝个什么劲儿?
小心惹了皇帝不高兴,被处置了那可就冤枉大了。
但就在这阵风波还未全然消停之时,另一阵大风浪便又起来了。
这便是在田幽的身子日益见好的情况下,皇帝终于力排众议,不仅认他为义子,且还敕封以一品亲王的封号,赐了早年修建的王府给他居住,一应待遇比起正经的亲王来,倒是更显封赏丰厚。
这件事情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让皇城都陷入了满城风雨之中,有人不敢置信四处打听,有人满心怨怼急言上书,还有人宁愿相信皇帝是疯掉了,也不肯相信这道旨意的真伪。
但这股子被掀起来便有了三丈高的巨大风波到底还是骤然平息了下来,只因为在早朝时有几个不怕死的专门挑出此事来劝谏皇帝,被当场就被疾言厉色斥责了一番。
完了之后那几位自诩忠臣的大人依旧跪在殿外不肯离去,请求皇帝改变圣心。但皇帝又是一道旨意轻飘飘的下来了,只明旨那几位大人在职为官的多处错漏受贿冤杀良民之罪,便将他们都拖下去下了牢狱。
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顺手了,也尤为有效。其他诸人原本便是持观望状态,想着若是皇帝服软了些,他们便一拥而上,半逼着皇帝收回旨意才是。
没成想结果却是如此境地,旁观者的心中既是深为恐惧,且又颇为庆幸。
毕竟谁人为官当真是绝对清廉问心无愧,多少都有些徇私枉法之处,平日里以为藏得深,无人知晓罢了。
但那几位大人官高职显,他们的老底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便更别提其他人了。这时谁若是再敢冲上前去,那便是自寻死路,旁人连救都救不回了。
所以没几天的阵势,这场风波便被彻底的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因着那新封的寿亲王是安置在晨妃膝下被收作义子的,给了他这么大的荣耀,总担心皇后会多想,也怕天下人非议皇帝偏爱宠妃,忘了中宫之主。
是而就在寿亲王入主王府当日,皇帝不仅亲赏了许多奇珍异宝,而且又是一道圣旨下来,赐皇后那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日前才封为一品公主的齐念,为尊一品御国公主之尊。
这道旨意颁布下来昭告天下之时,因着有前两道在先,早已将臣民上下全都惊了个目瞪口呆,如今倒是听得多了,再震惊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这可是南昭国自开国以来这千百年间,第一位被封为尊一品御国公主的女子,而且最要紧的是,她竟然还不是帝后亲生的女儿。
☆、第四百八十一章 御国公主
差了这一层血脉关系在其中,当真是天差地别,任谁都不敢轻易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这若是搁在之前,皇帝只是将她养在皇后膝下随意取个封号尊为公主便也就罢了,不过是皇室贵女,怎么也大不过皇帝亲生的公主去。
但没承想就在几天之后,这样大的尊荣竟然凭空便落在了她的头上,造成了史上的第一例,让朝中百官坊间百姓全都亲眼做了个见证。
大家大抵都觉得皇帝那是疯了,即便是为了安抚皇后,体恤皇后除了诞下太子之外便再无其他子女,但也无需这样夸张,简直是史无前例闻所未闻。
就在众臣又要为此事再沸腾起来之时,境外传来消息,说未央国护送镇国公主出嫁的礼队就在关外,不日内便要到达南昭国了。
因着公主身份高贵,未央国为显体面,在份内之上又着意增添了许多嫁妆,这副公主仪仗便更加的繁琐众多了。
是而原本快马加鞭只需数十日的路程,公主千里迢迢这么一走,竟然走了有两个多月,从天高气爽的秋日走到了寒气微泛初冬时节。
这个消息很快便将之前的风波全都掩盖了下去,毕竟皇帝膝下也不过只有太子与四皇子殿下这两个儿子而已,那位寿亲王虽说位高爵显,但他不过只是皇帝与晨妃的义子罢了,是而将来的新帝,便是要从这两位之间挑选了。
虽说太子自打出生便入主东宫,但眼瞧着这些年皇帝对晨妃母子的诸多偏爱,到头来会不会易储别论,这倒也是个未知数。
而眼下那四皇子殿下竟然一改以往只知风花雪月之状,不过随着使臣去了一趟未央国,竟得未央国帝这般看重,不仅将自己的亲堂妹下嫁,且还先御封了正一品镇国公主的尊衔,让最得重视的七皇子殿下亲自送嫁。
此事当真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为四皇子殿下在皇城之中的势力又着意增添了数笔,一时之间便是他风头无两春风得意之时。
所以在党争正日益激烈之时,南昭国帝的身体又每况愈下,仿佛有可能在一夜之间,这偌大的一方之国便要改朝换代新君上位了。
在这些大事当前,之前的那些封寿亲王还是御国公主之事,便显得仿佛只是皇帝平衡两方势力的手段而已,便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是而这皇城之中几经风雨之后,终于所有人的双眼和精力全都放在了即将要到来的四皇子大婚之事上。此时观望着要站队的人,可都明里暗里的打探着消息,不过都只将野心全都藏得很严实罢了。
所以就在皇城中心的那座小小的二进院齐宅之中,处于之前风云涌动漩涡里的那两个人,也是如今朝堂与后宫之中的大红人,御国公主齐念与寿亲王田幽二人,正相对而坐品茗对饮,相谈甚欢。
上茶的依旧是素衣紧裹的丫头,她低眉顺眼口角紧抿,仿佛对齐念的客人心存敬畏之意,连双眼都不敢微抬半点儿。
田幽如今虽说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但他也虚了这么多年了,到底不能很快便同于常人那般神采飞扬挺拔健壮。虽然面容十分俊美,但总带了几分病态,有些羸弱。
丫头的手微有些颤抖,但她跟着齐念也有些日子了,见识过的人亦是不少。是而便也能强自镇定,轻轻在他的面前搁下了热气氤氲的茶盏。
齐念虽然满面闲适之态,但她总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丫头的反常之态全然落入了她的眼底,叫她看了个明明白白。
但她没有多言,只当是没看见。
田幽却微微抬眸浅浅一笑,温声道:“多谢姑娘。”
丫头原本打算反身回去,但听了此话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脚步不自然的踉跄了一下,方才颇为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齐念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廊下,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却也不知何意。
这些日子因着要取信于晨妃,更加让那位性子阴晴不定却视晨妃母子如命的皇帝安心,她加紧研制出来的去腐生肌膏全都拿进宫给了晨妃,倒是没有再让丫头用来渐而恢复容貌了。
虽说丫头心如死灰不在乎这些,但总看着她这副面目全非遍布过去的伤痕累累的面容,齐念这心中总有些不舒服,绝对对不住她。
宫中的晨妃却因着她进献的毫不吝啬的膏药,在这短短数月的光阴之中,她昔年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倒是渐而恢复了几分。
这也是皇帝为何在封了齐念为公主之后,继而又马上封她为尊一品御国公主的原因。就好似她之前所说,她做了多少事情便拿多少酬劳,那样千尊万贵的身份换得她心甘情愿的效劳,对于皇帝来说是稳赚不亏之事。
齐念端起茶盏向对面之人微微一笑以作示意,便先轻啜了一口。
田幽也伸出了手,他那细瘦的手腕简直不像是个成年人,但骨骼的组成十分流畅美妙,虽然病弱,却也美得惊人。
齐念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腕渐而滑向他的面容,即便是见过他许多次了,但每一次看见他,她都会有种难以平息的惊艳感。
就好像刚刚丫头的反应一样,明明平日里是个无比沉稳心如止水之人,但见了田幽之后,却好似全然方寸大乱,之前的那些优点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若是前世的齐念,在心中有了李锦见之后居然还会对别的男子产生类似悸动的感觉,定然会十分唾弃自己,觉得自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但今生的齐念于爱情一事已然看得十分通透,她知道自己深爱之人只有李锦见也唯独李锦见一人而已,其他人即便是有着再多与他相似之处,也终究不是他,代替不了她心中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