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逃?”嘲风合天地之力蓄力已成,千万道刀光一同涌向天帝。待得最后一道手印结成,一道刀光没入胸口,打断了术法浮动。天帝闷哼一声,嘲风精神大振,正欲一鼓作气解决了天帝之时,便见他身影消失不见。“可恨,竟还是逃了。”
不过术法轨迹已被他的妖气打断,是断然传不出虞渊大门的。一怒之下,嘲风手拂过虚空,显出天帝影像。“认清楚这个人,此乃天界天帝。倾全族之力,定要将他手刃于异度空间之内,断不可令他逃走!”
玄乙漫步在遮天蔽日的异度空间中,却并不觉得害怕。离恨海的帝君执念与烛阴之暗相互纠缠,混和着怨念与妖兽尸骨的气息终究生成了可怕的妖魔。引得六界动荡,四海一战。身为钟山烛阴氏的公主,本就应当责无旁贷,身先士卒。一路浴血奋战,深入离恨海,与万恶之源共赴鸿蒙的时候,玄乙心中是没有恐惧的。总算,自己不是被丢下的那一个了。
究竟为何要这么拼命呢,玄乙一阵叹息。被青阳氏那厮的凤凰心羽一阵威胁就头脑一热的上了吗?其实在凤凰心羽的控制下死亡,和于离恨海战死又有何区别呢?倒不如狠狠阴他一道,反而可以图个痛快。尚记得自己英勇赴死之时,华胥氏的师兄目眦欲裂的目光。果然自己与慷慨就义就是如此的不搭呢。
只是,清晏又将如何自处?罢了,还是得想法子回去,青阳氏这厮应当不会看她死了,便索性对清晏斩草除根吧?
思及此,玄乙勉强打起精神,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此地应是异度空间无疑,自己与离恨海妖魔同归于尽之时,应当托离恨海解体之福,被释放出的凤凰之息怨念与烛阴之暗碰撞中卷入了空间之隙。随着空间暗流流落到了这异度空间。需得找到这片异度空间的界域,回到六界方是。
只是走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看到一个生灵。正踟蹰间,却忽然感到一阵灵力波动,一阵罡风平地而起,以袖遮面,玄乙挡住罡风,半响放下衣袖的时候,面前却躺了一个面目俊秀的青年。
观察半响并无动静,玄乙望望他被血染的斑驳的衣衫,皱眉不语。这是数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错过了,不知还能不能有那个运气遇到第二个?狠狠心,玄乙最终还是磨蹭着踱步到青年的面前,小心翼翼撸起袖子,以免将血渍沾染到身上。将手试探在鼻息前一叹,总算放下心来,好歹是个活着的。
玄乙这才上下认真打量起青年来。观他面目端正英俊,纵是血污满脸,仍不掩他风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堪与公认的天界第一美人华胥氏扶苍平分秋色。这般容色,怎么从前的自己却闻所未闻?玄乙将脑中混乱的想法挥去,将视线聚集在青年胸口。竟是被混着混沌之息的妖力侵染?算他命大。
玄乙在身上搜了搜,捻出一张帕子将手包住充当手套,叹口气,认命的隔着帕子将他上衣撕裂开,手印一阵翻转,青年胸口渐渐被一片浓黑的雾气笼罩。足足一盏茶之后,玄乙收手,将黑雾收回。从绣袋中掏出两瓶白瓷瓶。一瓶点撒在胸口上,一瓶灌入青年口中。待做完这些,便坐在一旁调息等待青年苏醒。
润玉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胸口一阵剧痛,他坐起身来,惊诧的发现身上的衣服竟全被撕裂开了。一运气,更是惊讶侵蚀身上的妖气和杂乱的灵气竟全数平息下来。在经脉中游走的妖力竟也消失无踪。惊疑之下,忽听见一声轻叹“你醒了?”
润玉惊得想横剑在手,方想起赤霄剑被自己镇在了虞渊入口。他警惕的抬眼,面前是个年轻的少女,着一身霜色的长裙,其上密密麻麻纹了无数的闭目之龙。润玉心中一紧,此女竟敢在衣上纹龙纹?他斜眼撇过自己衣摆,起先的罡风已经将衣上龙纹绞得看不清模样,于是面上不动声色,“小仙表字润玉,不知可是仙子救了小仙?”
仙子?玄乙皱了皱眉,这是被传到了哪个偏僻蛮荒之地,竟用如此矫情肉麻的称呼。“我乃钟山烛阴氏,你便唤我声公主吧?确是我路过此地,见你昏迷于此,替你疗伤治疗的。不知此地为何处的异度空间,想向润玉神君打听一下此地的界域之门所在何处?”
第 3 章
钟山烛阴氏公主?竟从未听说过钟山竟也有神族后裔?此女居然能治愈妖兽之力造成的伤害,定要将她带回天界。但目前,且先容他试探一番。润玉灿然一笑,上前一步拱手行礼,“竟不想是钟山公主,小仙失敬。”
不成想玄乙见他上前,竟唬得连退几步,花容失色,“快别过来!”
润玉笑容僵在脸上,行礼的手要收不收,“不知公主……”
玄乙嫌恶的看着满身血污的润玉,“就站这么远便好,不必多礼,快领我出这异度空间即可。”
润玉苦笑一声,“关于出去小仙倒确有办法,可现下我元气有损。此地又无法调息运气,怕是难以遵从公主的要求。”
玄乙眉头一皱,“你这神君好不堪用,只是受了点内伤,竟如此矫情。这混沌之息纵使因夹杂了妖气变得不纯粹,比不上自然的天地灵气。可说到无法调用也着实太不着调。你可是在敷衍我?”
混沌之息?润玉眼中一阵暗沉,再拱手道,“不敢,实乃小仙灵力低下,还请公主相助。”
“罢了。”玄乙气结,奈何此地也只有他一个生灵,不帮也无可奈何。她双手结印,调动界域内灵气形成飓风,从中剥离出一缕清气打入润玉体内,“我帮你将灵气剥离出来,你快调息。”
润玉立即坐下,吸收玄乙注入的灵气。然而片刻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委顿在地。玄乙大惊之下立刻收手,扶住润玉,手放在背后探他气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竟连仙灵之气都无法承受了吗?”
方才若是元气有损,那现在灵气爆体的润玉便是腹脏受损,五劳七伤了。润玉气若游丝,心里却一阵清明。观玄乙的模样,不似有意害他。入体的也确实是纯净的灵气,倘若灵气本身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唯一有异样的就是,灵气的浓度?方才玄乙仿佛说的是,仙灵之力?
玄乙放下润玉,心里一阵烦躁,如今这人半死不活,连吸收灵气都能爆体,带上委实是个麻烦。虽说现下他受伤是因她之故,但之前若非她出手相救,此人也活不了。如此也算打平吧,若是就此丢下他的话,应该也不算过分?
润玉一看玄乙这表情就知道不好,“公主,如今润玉虽不能动用灵力,但界门位置还是记得的。只要公主带着我,我便能找到地方。还请公主相信润玉。”
玄乙叹口气,目前也只能如此了。重新掏出手帕,将手缠好,忍着嫌恶,小心的搀着他。润玉看着玄乙躲瘟神的模样,额头忍不住跳了几跳,咬牙勉强道,“劳烦公主了。”
用元神温养的赤霄剑与润玉心神相通,现下虽是没法运力传送,但界门的方位润玉还是清楚的。与玄乙相扶着往界门走去。
数日之后,终于遥遥望见了混乱灵气最为薄弱的地方。玄乙也远远看到界门的时候,心里终于也雀跃了起来。心神一松,漫天的刀刃却携着风势席卷而来。玄乙一旋身,带着润玉翩然躲过刀刃,站到界门之前。
玄乙见面前空无一人,冷笑一声,双手轻扬,漫天的暴风雪呼啸而来,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四处纷纷有敛息的人隐现倒地。玄乙眼中定向虚空中的一个地方,黑雾席卷而过,嘲风的身影也隐现了出来,一见玄乙大惊失色,“钟山烛阴氏!”
“我当是谁,如今区区嘲风也敢对我烛阴氏下杀手了?”玄乙挑眉一笑,“既如此,便让你重温一下烛阴之暗吧。”
“快撤!”嘲风背生双翼,立刻飞向远方。还有一口气的妖族也纷纷收兵往回跑。
“想跑?”玄乙作势结印,却被润玉拉住了衣袖。玄乙面色一冷。“放手!”
如今既已知界域大门的位置,便不需要此人了。这地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嘲风毕竟是自己熟悉的人,抓住问个究竟比较干脆一点。然而下一秒,润玉拉着玄乙,一口鲜血喷了她一身。
玄乙楞在当地,半响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久久不能言。待的醒过神来,颤抖着看着自己满身血的衣服,几乎要气晕过去。哪里顾得嘲风的去向。
润玉气若游丝,摇摇欲坠,手上却紧紧的拉住玄乙的袖子,“抱,抱歉,是润,润玉连累了公主。”
“我要杀了你!”玄乙气的抬手恨不得法灭了他。
润玉眼神一暗,暗自戒备,正待有所行动之时,忽觉有所感应。“赤霄剑!”
界门外赤霄剑感应到了润玉,与润玉的丹田隐隐呼应,他随即一把搂住玄乙的腰,“公主,随我走。”
只见顷刻之间,玄乙便随着润玉穿越了界面之门。随着两人落地,赤霄剑与陨魔杵齐齐发出灵光将大门重新封上结界。
玄乙抬首打量四周,随即色变,“这是什么地方,为何不见天地?”
“公主不曾来过魔界?”润玉一出异度空间,即刻调息顺气。
“魔界?怎会有这种地方,魔气如此的充裕,最易滋生妖魔。”玄乙皱眉,一点都没有从异度空间出来的惊喜之感。
“公主莫急,待润玉调息之后便带你出去。”润玉不急不缓的打坐,暗忖自己暗伤在身。虽与魔界结盟,但终归天魔有别,难保魔界的人没有别的心思。如今天上也不是铁桶一片,方才将虞渊的入口封印住。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妖族进攻。此时没有赤霄剑在手,带伤回去,难保不会有异动,还是先去人界避避风头,调养好之后再返回天界为好。
思忖间,已理顺了气息,润玉用仙力将身上打理干净,挥手间换了身干净衣服,转身对玄乙行了一礼,“此番能顺利脱险,全靠公主帮衬,润玉不胜感谢。”
玄乙震惊的看着全身焕然一新的润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你使得什么法术,居然能凭空变出衣服来?”
润玉心头一跳,战力如此彪悍,却不知日常生活的法术。平素使用灵气浓度淳厚的仙灵之力,观她似并非水族,却擅使呼风唤雨之术,究竟什么来头?手掌一翻,便多出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给玄乙,“雕虫小技,请公主笑纳。”
玄乙接过尝了尝,却是真茶无疑。心里凭添了一丝忌惮,这神君看着不堪一击,可却又能运用匪夷所思的术法,焉知不是深藏不露之辈。待的品完这盏茶,润玉便拉着玄乙离开了魔界。
待的终于看到蓝天白云,玄乙终是放下了心。总算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然而周遭的风景却让她越看越陌生,越看越心惊。待她落下之时,玄乙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为何下界的人竟会如此的多?我竟不知人界何时发展得如此壮大了?”
“公主想必久居钟山,不曾入得这浮华尘世。稍后润玉可带公主一同体验一番这人世间的繁华盛景。”
玄乙蹙眉,不以为意。自己一万岁前确实足不出钟山,但随后离恨海异变,她临危受命师从白泽帝君门下学艺,很快便上了战场。与妖兵魔将对战也数度下界收拾战场。莫说当时凡人于人数上与现下差异甚大,便说这服饰发髻,乃至建筑风格都完全不同。想她卷入异度空间也不过区区数年的功夫,人世间不可能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玄乙打定主意出了异度空间便与这神君分道扬镳,可现下这诡异状况,只能先跟着瞧个究竟了。
半响之后,两人在一条河流边上落下。玄乙定眼瞧了瞧四周,依山傍水,倒是个雅致的清幽之地。不远处有一处依山而建的两层高木屋,背靠山壁是三进院大小的楼阁。阁前木制栅栏围成的院子里有个身着青碧布衫的女子,似是察觉有人到来,她放下了装苞谷的簸箕,抬首望向玄乙这边。看清女子的模样,玄乙眉头一挑,此女眉似远山,目若秋水,即便布衣荆钗也掩不住的天香国色。山野之中,竟会有如此绝色?
收回打量女子的目光,玄乙回眸撞上润玉眼神,一阵惊诧。即便是在异度空间里伤重濒死之际,也不曾见这人露出此等悲伤心痛之色。不知,此女于他有何恩怨纠葛。有意思,玄乙兴味的看着二人对视,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润玉似有所觉,收回深思的神色,瞥了玄乙一眼,转眼又是一贯的温润如玉,“公主,此地乃润玉友人居所,十分安全。待小仙休养生息好了之后便送公主去想去的地方,如何?”
“友人?”玄乙慢悠悠的撵着腔,看着润玉色变,随即玩味一笑,“不急,既是友人,便好好的叙叙旧情吧。”神族有着漫长近乎于永恒的时光,爱与恨,暧昧与轻佻,造作与纠缠。她于情之一字,并无什么天赋,但平生最喜之事,莫过于清茶一杯,看看热闹。既是有热闹可瞧,也不在乎浪费这些许光阴。
第 4 章
润玉带着玄乙往木屋方向走去,还没进到院中,门内冲出一个着白衣的半大少年。他匆匆跑过玄乙身边,一头扎进润玉怀中,兴奋的嚷嚷,“大伯,大伯,你终于又来看我们了。”
润玉温润一笑,伸手摩挲少年的头。“棠樾,许久不见。”
“大伯?”玄乙眼神瞥向院内的美貌女子,再看向少年与润玉的同款白衫,挑眉一笑,“我还当这是你儿子。”
“公主说笑了。”润玉面色一僵,放开了手。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见身后一声不客气的轻嘲。
“哪里来的不知礼数的女子。”
只见身后走来一个青布短褐的男子不悦的盯着自己,玄乙不动声色的开口,“又不知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粗俗不堪,竟不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道理。随意对客人大呼小叫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客人?”男子斜睨了玄乙一眼,转身望向润玉。“哥,可别告诉我这就是大嫂?”
润玉叹息一声,“旭凤,不要失礼,这位是钟山烛阴氏的公主。”话毕又与玄乙介绍道,“这位是舍弟旭凤,小侄棠樾。”
“弟弟?”玄乙意味深长的一笑,素手一指院中走出的女子,“这位呢?”
润玉眼神暗了暗,“这是弟妹,锦觅。”
“弟妹?”玄乙眨了眨眼,掩唇一笑,“竟是弟妹,有意思。”
旭凤看着玄乙不阴不阳的样子,心火忍不住噌噌噌的往上冒,无视润玉的眼色,斜着吊梢眼,嘲讽“小神久不居天界,竟不知天上何时多了个仙阶。连钟山这不毛之地,居然也开始封王拜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