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麒越想越不甘心,想他真身是麒麟,虽及不上应龙正统。可他这一脉也是发源于黄帝,乃是轩辕氏分支的血脉,自认并不比润玉差多少。润玉那厮乃是兵变上位,杀父弑母褫夺帝位。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哪里配得至高之位?
如今他谋得机遇,将贼子赶出天庭,理应被所有仙族簇拥,万众归心。可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却一个个的当面服帖,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就等看他的笑话!他自是不能趁了他们的意,他要施展雷霆手段,让他们害怕他,畏惧他,最后心悦诚服的归顺于他!
他素来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在胥阳的挑动下,他选了太巳仙人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虽然知道胥阳是在公报私仇,可他并不在意。御下嘛,自然要有张有弛,偶尔也要给属下一点甜头,他们才会更加用心的替他卖命。
可没想到,仅仅动了一个太巳仙人,原本还算安稳的局势就彻底变了。虽还不至于发生暴动,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竟隐约呈现压制不住的事态。
金麒愁得几夜不曾睡好觉了,这众多势力斑驳错杂的,也不知当初润玉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们全数约束住的。往日在润玉治下,这些各怀心思的势力皆被治得服服帖帖。可一轮到他,却整日整日得焦头烂额却仍不得其法,难道他当真就不如那头应龙吗?
金麒正蹙眉捏着眉心缓解压力,却听得胥阳慌慌张张得呼喝声,“神上,神上,不好啦!”
“何时如此慌张,不成体统!”本就心浮气躁,听得胥阳叫嚷更添烦躁。
胥阳气喘吁吁的跑到金麒面前,焦急的大叫,“真的不好啦,今日翼渺洲传来消息,长老会正式宣告脱离天庭管辖。”
“什么!”金麒一拍桌案,“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反了!”
一声嗤笑陡然从背后传来,金麒顿生警惕,一个俯身在地上半滚了几圈,屈膝半跪,四处张望道,“何方宵小,鬼鬼祟祟的还不现身!”
少夷自檐下阴影处缓缓行来,含笑淡讽,“神上何故心神不宁,我来了很是有一会儿了,神上却现在才发现。”
“我当是谁,原来是少夷仙上。”金麒赶紧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十分难看。这厮故意隐在一旁偷听议事,然后再突然出言惊吓于他。可恨的是,他却当真被吓得狼狈躲窜,大失颜面。
这厮隐在暗中许久,他和身边的护卫竟一无所知,倘若他有心行刺,金麒不敢深想下去。原是看中了他的本事,才与他合谋算计润玉。如今天界已被他全数接手,他忌惮少夷神鬼莫测的本事,本想除了他或是将他踢出九重天。可每每想到他的心机手段,都会不寒而栗。
一看到少夷,他便想到凡界一句俗语,请神容易送神难。金麒如今叫苦不迭,却也只能打起精神敷衍下去。
仿若看不见金麒眼中的忌惮,少夷怡然坐于客席,对他颔首一笑,“神上可是在因翼渺洲的事情烦忧?”
金麒眼中光芒一闪,殷切道,“仙上可有办法?”
“翼渺洲是鸟族封地,由先帝后一手提携至今日地位。若要他们站队,定会优先考虑鸟族,固而他们最开始选择拥立旭凤。可旭凤放言不与润玉相争,所以翼渺洲也就顺势承认了润玉的帝位。再怎么说润玉都是先帝亲出,而神上真身是麒麟,又是兵变夺权,他们自是不服。”
见少夷分析得头头是道,金麒眼中越发郑重,“愿闻其详。”
“少夷不才,真身恰好是九天凤凰,论血脉,论战力,都有足够的信心收服翼渺洲,只是……”
金麒见少夷话说一半,顿时急了,忙接口问道,“只是如何?”
少夷勾唇一笑,将未尽的话接着说完,“只是今日听说,太巳仙人死于叛乱之中,不知是怎生一回事。我记得,此人是我言明要保的人吧?”
金麒面色一变,甩手给了胥阳一巴掌,“不中用的东西!”
余光瞥过少夷似笑非笑的眼,顿时知晓他早已知晓真相,此番是在兴师问罪的。顿时不敢再糊弄,金麒端起脸色,对着胥阳狠狠斥责道。
“都是本神御下不严,才使得我这手下钻了空子,害了仙上要保的人。可胥阳也是被杀父之仇蒙了心才做了错事,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还请仙上给本神一个面子,暂且饶了他罢。”
这番作态也算是交代了吧。胥阳是他手下得用之人,金麒虽有求少夷,可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就打杀了他。再说他不是出面将邝露护下来了吗,死的不过是个老东西,总不至于为此翻脸罢。
少夷也不多计较,他此番来并非是想为太巳仙人出头。只是金麒驳了他的面子,他若不予计较,他日被他骑到头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待他从翼渺洲归来,处理了天界这些乱摊子,接下来着手的,便是虞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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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不比其他五界明媚绚烂,常年阴森沉暗,不见天日。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魔界地域广阔,所处物产却不丰,故而子民皆暴躁易怒,一语不合不合便能打起来。
不过近日王殿的魔人们都甚为平和,鲜少冲突,皆因禺疆宫里日日都有热闹可瞧。有了乐子,心情愉悦,自然发生争执的机会就少了。
第 65 章
往日只知魔人好斗勇,没想到天界的上神们干起架来,也毫不逊色。整场唾沫横飞,激烈得很呐。
前段时日魔界闯入一只青龙,虽自称烟波海新即位的龙王,应召天帝命令而来。然而魔界早已收到消息,烟波海已在暗中投靠了天界反动势力,眼下润玉一行又恰巧不在魔界,故而对其仍是持怀疑态度。作为天界代表的旭凤为了探明情况,便亲自与其交谈起来。
后来不知他俩因何谈崩了,竟然当场吵了起来。虽不至于动手干架,但也骂战不休,整日没个安宁。该青龙自称见不到天帝便不走了,还自行找了个客房住下。此后更是与旭凤两见两相厌。每逢遇上,必然大骂三百回合。
每当这时众魔族便会自备小板凳,观战观得十分乐乎,这不,新的一轮又拉开序幕了。
旭凤仍是走在革命的最前列,当先开炮,“听说那日叛兵打到,凌越龙王当场匍匐在地,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两军尚未交锋,他便不战而降,可真是‘英雄傲骨’啊。”
朝晖凤眼一瞥,回讽道,“鸟兄怕是听岔了,若非我烟波海将拼死阻拦,陛下又如何能从叛将手中顺利脱身,以图后事呢?”
旭凤气的胸口堵得慌,鸟兄是什么鬼称呼?若要同法回击,龙兄听起来倒像是雅号,丝毫没有攻击力,只能气急败坏道,“那也改变不了凌越龙王脓包的事实。同是龙族,怎么烟波海的却格外的孬呢?”
朝晖被旭凤一番挑衅也生了真火,很好,继续刚,不要停!“都是凤凰,人家在天上能搅风搅雨,你却跟个拔了毛的鸡似的,灰溜溜的给扔出了天界。如今只能躲在魔界的犄角旮旯里,头都不敢冒一个。同是鸟族,你怎么却格外的孬呢?”
旭凤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只差撸袖子直接干了,“那也比不上烟波海骚操作,老子把脸面丢尽了,就赶紧换了儿子上台。可惜同样软骨头一个,最后还不是抱着叛将大腿哭泣求饶,你们烟波海上下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朝晖怒火中烧,看旭凤如同观智障,“说了多少次那是权宜之计,权益之计!不这样我能脱身出来找陛下么?”
旭凤高傲仰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朝晖看了更是火大,心里默念冷静冷静无数次,才按下噌噌噌的心火,重新开火。
“再如何一丘之貉,我烟波海好歹是上下一心。不像某只可怜的鸟,走投无路只能向母族摇尾乞怜,却被一脚踢了出去。人家拿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凤凰当宝,反将你这个正儿八经的鸟少主给拒之门外,你鸟脸何存啊?”
“你再满嘴鸟啊鸟的给我试试!”旭凤气的快要爆炸了。
“死鸟,傻鸟,无家可归的丑鸟!”朝晖毫无畏惧。
“你这只该死的绿龙,居然敢说我丑?!!”旭凤撸袖子准备出手。
“你说我是什么龙?”朝晖也解起冕旒上的结绳,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
魔界吃瓜群众瞪大双眼,期待即将迎来的高潮。
“还是天界的神仙骂人讲究,都不带脏字的!”有考究党试图分析。
“要打了,要打了,终于要开打了!”有好事者充满期待。
“切,赌他们打得起来?每次一骂到开打,便找理由撂手,谁信他们?”有理智者不抱希望。
总之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万众瞩目,只等开打。
玄乙和润玉混在吃瓜群众中,也津津有味的看着。
玄乙忍不住怼了怼润玉的胳膊,“你说他们能打起来吗?”
不知为何民间为何会有龙凤呈祥的传说,明明她所见的龙凤不是不死不休便是两看两相厌。
“嘘!”润玉面色凝重的对玄乙做了口形,然而还是晚了。旭凤和朝晖在玄乙发声的刹那,同时看了过来。一个叫唤着“大哥”远远奔来,一个喊着“公主,陛下”的迈步便走。一边行来,还一边互下绊子,你踩我一脚,我踢你一腿的,暗斗不已。
魔界众吃瓜群众见今天这架又打不起来,顿时吁声一片,皆兴致缺缺的散了场。
润玉遗憾的望向玄乙,这下热闹看不成了。
玄乙尴尬的笑笑,这不看到太入神,一时不察给忘记了么。
润玉整整情绪,又是一派上位者的风度,他微微颔首,对着朝晖微笑道,“不知朝晖龙王是何时即位的,本座都没来的及恭贺。”
朝晖赧颜垂首,躬身告罪,“事急从权,父王自知无力处理这些,便退位禅让与我。未得陛下首肯便私下行事,还请陛下恕罪。”
父王素来胆子小,乍逢变故,只会称病不出,躲在房里什么也不敢做。当今天帝心机手腕皆不弱,此番只是事出突然才有些被动。富贵险中求,烟波海本就因龙脉之事衰落许久,若能抓住这次机会,跟随陛下行事,必能飞黄腾达。
可笑父王行事全无魄力,无论他如何分析说理都只瑟瑟发抖不敢决断。朝晖一怒之下索性借机将父王从王位上撸了下来,自个顶上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说了,万一陛下平定了叛乱,再回想起烟波海的置身事外,日后能有好果子吃么?
这些弯弯绕绕润玉大致都能猜到,可事态既是朝他有利的方向发展,他自不会揭穿,只是安抚道,“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本座岂会怪罪。只是凌越龙王可能心里不大好受,作为人子还得多加开导才是。”
朝晖面色骤然古怪起来,勉强道,“陛下放心,父王甚是明白事理。”
父王哪有半点不开心,知道朝晖愿意接手烂摊子,当夜便迫不及待的禅了位。然后在龙窟宝藏里挑挑拣拣,装了一麻袋宝贝,便带着几个爱妾欢欢喜喜的投奔四海混出头的兄弟们去了。想来他等跑路这一天,也不知等了多久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龙王之位也算是在润玉面前过了明路了。朝晖心下安定,随即嘲讽的瞥向旭凤。
旭凤一阵气噎,若非确认他没有问题,怎会容得他在魔界安然这么久。只是此龙说话实在难听,三言两语就能挑动真火,于是两看两相厌,逢遇必吵不开交。
现在也不是斗气的时候,旭凤不理会朝晖的挑衅,只面色严肃的对润玉道,“大哥,翼渺洲已被人策反,我怀疑是天上冒充我的人。此人也是凤凰之身,本命真火强势霸道,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润玉颔首,表示他早已知晓。
“此人来自上古,是九天凤凰一族的青阳氏,此番我与玄乙联手都讨不到好,你不敌他也是正常。”
“青阳氏?”旭凤蹙眉回想,忽然灵光一闪看向玄乙,“这不是你死对头么?当初把我认作同族,当场便喊打喊杀的,如今一见本尊便怂了?”
玄乙一挑眉,刚想回嘴便见润玉拦在身前,肃颜道,“旭凤,不要放肆,玄乙是你大嫂。”
“大嫂?!!”
“欸,乖。”玄乙应得极快,笑咪咪的接口。
旭凤脸都绿了,颇觉生不如死,“不是罢,大哥,你认真的?”
润玉不自在的清咳两声,“恩,等我重回九重天,便开始筹备婚事,届时便劳烦你和锦觅帮忙操持了。”
润玉脸颊微红,恍若没看到玄乙惊诧问询的眼神,既是没有当场反驳,便当她是同意了。未免玄乙开口,润玉飞快的转了话题。
“翼渺洲的事你不用担心。当初隐雀虽死,可兵力布防图却还在我手上,每年我都会派人完善布图。长老会里也一直都有我的人。你带上信物抽空再去一趟翼渺洲,自会有人接应你。”
旭凤一一记下,心里终是有了底,只是脸上未免有些难看。翼渺洲身为他的母族,却在危机时刻将他拒之门外。
朝晖总算逮着机会,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可笑你自认鸟族少主,其面子还不如陛下一块信物好使。”
旭凤回眸一瞪,“你烟波海确是囫囵全上了,可有什么用呢,偏僻蛮荒之地几个虾兵蟹将,能顶什么事?”
朝晖嘲讽一笑,“孤陋寡闻了罢,我烟波海势弱,可族里女人美啊。我几个姑姑个个高嫁,姻亲遍布五湖四海。闻及烟波海有难,必然八方支援,比你那不值钱的鸟族破少主,可好使多了。”
“我从未见过能把裙带关系说的如此清丽脱俗之人,可真让我长了见识。”
未等旭凤反击,润玉忙拦在前面,对着朝晖正色道,“按理说五湖四海皆属龙族,为了自身利益也会支持本座。不过若有姻亲助力,自是更好,烟波海龙女数量并不算多,你说说能有助力的是那几方海域?”
“势力大的海域全数攘括其中。”
见润玉挑眉,朝晖嘴里一阵发苦。非他不想直言,而是事实太过寒碜,实在说不出口。让他如何跟陛下坦言,烟波海穷了三百万年,嫁出去的又岂止几个姑姑,连叔伯们也各找门路入赘给了大势力的龙女。
若论姻亲遍天下,谁能及他烟波海?他若有求,自是一呼百应。毕竟七尺男儿屈膝入赘已经够丢人了,若是连“娘家”也没了,岂不是太凄惨了!
不论如何,海族势力算是尽在掌握了。水族有他母族洞庭牵头,江河湖域也不成问题。方外之境里,蓬莱仙山与他素来交好,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挥师天庭。翼渺洲只需旭凤送上兵防图,长老会中自有他的人接应,与旭凤里应外合抢夺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