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萝原本还想趁机瞧瞧皇宫里究竟有多富丽堂皇,但被这么一喊,自然是不能了,之劳拉着元阙跟着顾昭见礼,“见过公主。”
临阳公主与顾昭也的确是关系甚好的,一见顾昭来了,便开心得很,一把将她拉起来,“你来找我还行这一套干什么?想要折煞我么?哎,这两个人是……”
织萝微微抬起脸,让临阳公主看了个大概,又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公主。”元阙也有样学样,不过是嘴里没说话罢了。
临阳公主当然是看清来人是谁的。不过一见元阙那打扮,她不由得一呛,咳了好一阵才挥开上前来搀扶的宫人,强装震惊地道:“原来是你们?怎么今天才想起给我送过来?都做好了?”
“让公主久等了,是民女不是。”这么些平安结,若是让凡人来做,也需得好几人同时做上十几日了,也亏得她是精怪才能如此迅速地做完,还莫名被嫌弃太慢,然而又不能反驳,倒还要笑嘻嘻地说自己的不是。
不过临阳公主也是脾气如此,并不是真的想要怪罪,闻言便挥手道:“你们先起来,把东西给我瞧瞧。我这里现在也用不着这么多人,都先出去吧。”
“是。”一众宫娥连忙告退。
待屋里的人都出去了,临阳公主才毫无形象地开始捶床大笑,险些岔了气,指着元阙道:“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虽然……也很好看就是了。阿昭……你的主意?”
顾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也没给织萝好脸色,“都说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家一个样貌不俗的姑娘孤身进来,难道不想着防身的?”
“本公主像是会吃人的?”临阳公主有些不乐意了。
织萝连忙告罪,“公主和蔼可亲,自然不是!是民女过虑了。坏了宫里的规矩,是民女的不是,请公主降罪。”
“罢了罢了。看在……这位郎君也算……赏心悦目的份上,本公主就不与你计较了,你起来吧。”临阳公主又打量了元阙几眼,笑嘻嘻地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着个男的进宫啊?被发现了可是死罪!
不过……我就知道,公主殿下贪恋我们元阙的美色啊,带着他可是能免罪的。
织萝一面谢了临阳公主起身来,一面有些得意地想。
也不知元阙对他的想法心有所感,忽然扭过头来,趁人不备之时,胆大包天地瞪了她一眼。
但也是她自己理亏,任由元阙瞪了。
打完眉目间的官司,织萝与元阙一道将带来的结子在案子上一字排开供临阳公主检查,自己则默默退到一边。
临阳公主一边查看,顾昭便一边与她聊天,“陛下这几日怎样了?吃了太医开的药可有好转?”
“没多大起色,听说晚上还是睡不好,频发噩梦,要不今天怎么会把乾坤院的人都叫来了?”临阳公主摇头道,“最近好像皇都里有个和尚名声很大,几个名声骇人的妖物都是他擒住的,那一帮爱拍马屁的唯恐父皇是中了邪,就把那和尚也请进来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一个道士与这一个和尚碰在了一起,到底是尴尬是不尴尬。”
最近皇都里名声很大的和尚……除了玄咫还能有谁?织萝与元阙都有些震惊,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
莫非……宫里也有什么作祟的妖物?
就在他二人还在思索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内监又尖又细还拼命拖长的嗓音——“陛下至,临阳公主接驾!”
这……真有这么巧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早点更新了吧~
话说最开始这文设定仿唐了,虽然后面就变成了大杂烩。但是这里“本朝平阳公主”还是指的是李渊的女儿那位平阳公主。
第77章 至尊
公主和郡主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不好打交道的人, 尤其是临阳公主, 对元阙的皮相还是十分瞧得上眼, 就算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但皇帝就不一样了,没有哪个当爹的会在自己女儿的闺房里发现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年轻男子还能放心得下, 何况是随随便便进了皇宫。
所以早上是为什么脑抽一定要带上元阙啊!
织萝心下一急, 背手抛出一条红线, 看也不看就在身后开始画形,然后估摸着是成了一个人形, 便往惊呆的元阙身上一套, 才匆匆忙忙地跟着去迎驾。
“拜见陛下。”满满一屋的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这场面看起来实在让人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但在场也还有敢站着的, 便是临阳公主。她快步跑到皇帝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父皇今天觉得好点了吗?怎么有空到嬿婉这儿来了?父皇要是想见嬿婉, 就叫小安他们过来叫我过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的?”
“今日天气好, 朕听说御苑里的花也开了,就像出来走走。在床上躺得久了,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锈了。”皇帝笑着与爱女闲聊家常,然后才道:“你宫里今天怎么有这么多人?”
“是阿昭今天进宫了呀。父皇, 你让人家跪了这么久, 也该起来了吧?”
皇帝默了一阵,大概是在打量在场诸人,然后才道:“平身吧。”
织萝这才与众人一道起身来退到一旁, 暗自打量皇帝。
只见皇帝大约是四十岁的模样,因为保养得宜,头发不见花白,皮肤也不见多少沟壑,只是精神不济,看着憔悴得很。皇帝五官端正俊朗,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十分英俊潇洒的。但织萝横看竖看,总觉得这皇帝长得真是十分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到的了。
皇帝后头还跟着两个人,一个身披羽衣,头束高髻,面色冷峻,五官深邃,大概就是他们路上听说的那位传奇国师承华,而另一个……可不就是面相不染尘埃却总在红尘里穿梭逡巡的玄咫么!
玄咫也看见了织萝,向她轻轻点头致意,目光望向她身后之时,却掩饰不住有些失态。
唔……看来果然是不该带着元阙出来到处乱走的。
恰在这时,织萝只听皇帝加重了语气道:“顾昭,你把什么人带进宫来了?”
织萝一个激灵,连忙拉着元阙跪了下来。顾昭亦跪下,却不敢说话。
不论男女,但凡出入宫闱都是需要记档的,还须得层层审查,确认此人无妨才能出入。织萝自己是没有去记档的,看样子……顾昭也是没去的。大约是觉得当做自家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道就会撞见皇帝呢!
顾昭暗暗回头,想确认一下皇帝是不是发现了元阙,但一看之下,险些笑出声来。幸好她是上过沙场的,控制情绪还是比较容易,连忙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转过头去,才避免御前失态。
临阳公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救场,便将那纤足往地上狠狠一跺,噘嘴道:“父皇你凶什么凶啊!阿昭还不是对您一片忠心嘛!”
“忠心?那你倒是说说,私自带人进宫,怎么还成了对朕的一片忠心了?”皇帝在桌案前坐下,好笑地问了一句。
“父皇你看这里,全是平安结,都是阿昭带来的。”临阳公主连忙把织萝他们带进宫来的结子如同献宝一般地拿给皇帝,“这些都是阿昭那天在外头看见了觉得精巧而我也看着很好才叫她们做了许多来给父皇祈福的。人家一片好意,难道还要受罚么?”
皇帝轻笑一声,“顾昭,你还带着嬿婉私自出宫了?”
顾昭连忙叩头告罪,“臣……罪该万死。”
“父皇你怎么一点也不讲理啊!分明是我想出宫去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才逼得她松口,怎么就变成了还她带我出去了?”临阳公主急得跳脚,“嬿婉是出宫胡闹么?还不是为了给父皇祈福嘛!”
皇帝板着脸道:“宫里什么没有?需得你到外头去。”
“这不一样么!”临阳公主忽然看见了玄咫,连忙跑过去将他拉出来,推到皇帝面前,“父皇,您现在不是挺信得过这位大师的么?这些平安结子,可都是大师开光做法过的,阿昭为了见大师一面,可是在寺外站了好几个时辰呢!宫里总是找不出来的吧?”
看起来玄咫现在也是甚得皇帝信任了,临阳公主张冠李戴夸大其词,一听便是漏洞满满,但因为提到了玄咫,皇帝也不计较了,只是缓声道:“原来是替你办事。顾昭起来吧,后边这两位也起来吧。下次记得按规矩办事。”
“谢陛下。”织萝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但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一个没站稳,险些又跪了下去,“这一家卖结子的老板……手倒是很巧,就是这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太好。招进店也就罢了,还敢让她进宫来……”
皇帝这么一说,众人便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场便有几人撑不住笑了出来,织萝也有些不忍直视,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玄咫也是笑容满面。
织萝将红线随手抛了出去,也不知在自己身后是个什么情形,这下忽然扭头看见,只觉得倒不如让元阙就保持方才那副模样罢了。
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但五官却又打得几乎撑满了整张脸,不光眼睛大,鼻子嘴巴都很大,看着实在不甚协调,只有回忆着元阙平日的打扮再去看那张脸,才能勉强看出一点点他的影子;而这么小的脸,还配上了一副这么丰满的身子……难怪皇帝都亲自点名批评了。
织萝忍笑忍得浑身发颤,对上元阙羞愤哀怨的神情,勉强生出几分愧疚感,用口型向他道——对不住,下次再不会了。
临阳公主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最终还是忍不住拍桌笑了起来。
皇帝有些诧异,“她不是在你宫中待了一阵了?”
“哈哈哈……原本笑过了……只是父皇一说,又觉得更好笑了!”临阳公主伏在案上揉着肚子。
顾昭不得已,有些尴尬地上前道:“是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容貌都是天生的,也没说谁比谁就强上许多。”皇帝随意一摆手,却又指着织萝道:“只是这个才是你真的失察。”
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织萝,一时间几个在笑的宫人愣住,连忙收敛了笑意,大气也不敢喘。
坏了,到底还是被觉察了。
皇帝近前一步,打量了织萝一眼,有些不悦地道:“这个飞天髻,有些走样啊。”
配上那有些轻蔑的语气……织萝只觉得火气乱冒。皇帝怎么了?很生不得了么?还真当是谁都要削尖了脑袋都要往这宫里钻么?
“民女原本想着不要御前失仪,便去请了一位梳头娘子来,却没想到更是失仪了,还请陛下恕罪。”织萝轻声解释着。
皇帝一听梳头娘子,忽地浑身一震,连声问道:“哪里请来的梳头娘子?多大岁数?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
“是民女在新科探花苏家蒙苏夫人介绍认识到的娘子,姓李,大概三十多岁,样貌平平家住崇善坊。”织萝不卑不亢地道。
便是临阳公主也觉出有些不对了,悄悄问了身边的宫人,那发髻究竟有什么古怪。她身边的宫人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忙摇头后退。
“姓李……三十多岁……”皇帝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他们家还有什么人吗?”
织萝如实回答:“李娘子讲她至今尚未婚配,孑然一身罢了。”
“父皇怎么问起一个梳头娘子来了?宫里的人梳头梳的不好么?”临阳公主见皇帝脸色不大好,连忙上前去宽慰。
顾昭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莫要说话,省得多说多错。
皇帝却还在喃喃自语,“不是,不是她……”
“陛下。”一直默然无语地站在门口的国师承华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缥缈,如大漠飞沙一般,“贫道与玄咫大师都曾劝慰陛下,莫要多思多虑,若不然,夜里便不得安稳。”
临阳公主立刻就有些不爱听了,“你说什么呢!”
“公主!国师不是有心的!”顾昭连忙劝了一句。
皇帝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朕……有些乏了,先回含元殿去歇息了。嬿婉,你就与顾昭在此好生待着,只要不过分,怎么玩都是可以的。”
“父皇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御医啊?”临阳公主有些急了。
“没事,不过是乏了,不必怛心。承华,玄咫师傅,你们也不必再跟着了,让朕自己先好生静一静。若是没什么大事,你们便各自出宫吧。”皇帝站起身来往外走,步履有些踉跄。
临阳公主追上去要搀扶,“哎父皇!我……我给您求来的平安结,您还要吗?”
皇帝顿住步子,向她勉强一笑,“要,怎么不要?好歹是我们嬿婉的一份心意。高无忧,你替朕收好,拿回含元殿去挂起来吧。”
* * * * *
皇帝都走了,承华和玄咫当然跟着告辞,织萝和元阙也算目的达成,也不再久留。顾昭要陪临阳公主坐一阵,也知道织萝他们其实与玄咫十分熟识,便同意他们坐玄咫的马车一道离开了。
刚一上车,元阙便不满地道:“姑娘,快把我这一身的玩意儿弄下来!真是丢死人了!”开玩笑,若是在旁人面前也就罢了,反正都不怎么熟。但是玄咫不行啊,怎么能在他面前丢人呢!
偏偏织萝还在捧腹大笑,“挺好的。看都没看一眼,至少我还给你留了个人样……”
“你……”元阙气结,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简直要瞪出眶来。
玄咫有些于心不忍,便道:“阿弥陀佛,织萝姑娘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这话倒比玉旨纶音还还用,话音未落,织萝便抬手一引,从元阙身上收回一条红线,去了这可笑的伪装。
只是元阙似乎忘了个事实——他出来的时候也不是以本来面目示人的,而是穿了女装绾了女子发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