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后寝殿,宫怿不在,不过浴间那里有水声。小蓝和小绿正在收拾床铺,秦艽想了想,去了一边的贵妃榻上坐下。
没过多久,宫怿就出来了,身边跟着小平子。
他只着了身青色长袍,光着脚从里面走出来,衣襟半敞,露出光滑而白皙的胸膛,下身穿了条绸裤,如墨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与胸前,发梢还往下滴着水珠。
简直就像从画儿里走出来一样,但与往日的出尘不同,今日多了几分浪荡不羁。
秦艽见小绿和小蓝都抬头看了一眼,忙垂下头,小安子命人去拿干帕子,小平子则扶着宫怿来到床沿上坐下。
“殿下,秦侍妾来了。”
都看到了,不过宫怿看不到,小安子自然要禀报一声。小红捧着帕子,跪在他脚边帮他擦足,宫怿招了招手。
“小艽,你过来。”
秦艽走了过去,不过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叫了声殿下。小安子正拿着帕子给宫怿擦发上的水,擦了两下,宫怿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人鱼贯退了出去,躬着身倒退着往外走,临到门边转身时,秦艽看见小绿看了她一眼。
那眼里的内容有点奇怪,秦艽一时也想不通,正出神着,突然被人拉到膝上。
“在想什么?怎么今儿穿了这么身衣裳?”宫怿低头嗅着她头发说。
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身太丑了,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颜色也老旧。
“怎么光着脚没穿足袜?现在天冷……”说着,他单手捞起一只秀足,在足踝上磨蹭了两下,“好冰,冷不冷?”
不过是下意识摩挲着往上探了探,就探出了不对劲儿,裤子的布料不对劲。
“你穿的什么衣裳?”
这发展实在出乎秦艽所料,按她所想该是寝殿中没有人,她提前把外衫脱下,然后色不醉人人自醉,到时候她勾引他两下,他肯定什么都说了。
会这么大胆,是基于秦艽知道六皇子还是个雏儿,既然是雏儿,就什么也不懂,顶多被他占点便宜,无伤大雅。
可秦艽没想到宫怿会这么熟稔,又是搂腰又是坐腿,还摸她脚,顺着往上探。现在被他洞破玄机,她还穿了这么身衣裳‘遮丑’,明摆着就是居心不良。
“影一大人……”她干笑着,想转移他注意力。
“他不在,刚才就出去了。”宫怿漫不经心的说,秦艽越是挡他的手,他越是好奇这衣裳下面是什么,因为通过这一系列反应,他感觉下面的东西肯定会让自己大吃一惊。
好吧,他真大吃一惊了。
“你这穿了什么衣裳?”
这次倒没流鼻血,只是眼神热得挪不开。
秦艽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真的有点太高估自己了,梦就是梦,不是现实,梦里再见怪不怪,轮到自己就是觉得头皮发麻,手脚都僵硬了。
“这是尚寝局送来的衣裳。”她声音很小。
“这衣裳做的不错,改明儿让绣坊那边多做几身,你换着穿给我看。”
秦艽僵着脸去看他,看他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儿,有种磨牙的冲动。心里有两个声音同时在暴跳,你的目标,你的计划,你的目标,你的计划……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笑得尽量甜:“殿下,你答应我的事还没说。”
正在研究那腰的人,头也没抬:“什么事?”
“就是举荐信的事?”
“原来小艽问这个?今天小艽穿这么好看,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事?”
秦艽感觉腰有点痒,去抓那捣蛋的东西,反客为主地往前凑了凑,学着那些娘娘们邀宠的模样,摇了摇他的手,娇声道:“殿下,是你答应我的,快说啊。”
一声倒抽气,少年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粗喘起来,眼睛也红了。
“这是你自找的,我本来说等你再长大点……”
如果能再选择一次,秦艽绝对不会犯蠢。
幸亏……
她翻了个身,让自己往被子里再埋深一点,没有敢去看背后的男人。
腿上的黏腻已经被她擦去了,东西没敢乱扔,被她掩耳盗铃地塞进被子里,踢去了脚头。
至于剩下的,还是明天再说吧,说不定过一晚上,他就忘记了?
现在秦艽连点想跑的心思都没有了,实在怕他恼羞成怒。据那梦里得来的经验,一般男人对这种事都特容易恼羞成怒,那啥记得她曾经听御药房的人说,陛下因为年纪大了,雄风大减,御女力不从心,为此那些御医没少研制可以壮阳的药物。
陛下上了年纪,都如此重视雄风带来的颜面,更何况是个热血沸腾的少年郎。
这一夜注定是个安静的夜晚,秦艽没跟宫怿说话,宫怿也没跟她说。两人看似都睡着了,实际上秦艽倒是睡着了,但有个人没睡着。
也因此第二天一大早,秦艽想偷偷跑掉没成功,被人拽住了。
“你上哪儿?”
“殿下?”秦艽小心翼翼道,估计她两辈子加起来,就没在宫怿面前这么小心翼翼过。
“奴婢回房。”
“我让你回去了?”宫怿披散着头发坐在那儿,黑着脸,语气很不好。
“这天也亮了,奴婢回房洗漱。”
话音还没落,被人拉进怀里:“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那东西呢?”声音咬牙切齿的。
秦艽可怜兮兮的:“什么东西?”
“就昨晚铺在床上那东西。”
秦艽想起那块白布,开始她没发现床上还铺了这东西,还是事后擦腿时发现的。
“你松一松,奴婢去找。”
秦艽手脚并用爬去床尾,从被子里翻出一块白布。
一看到这东西,秦艽的脸都快烧着了,至于宫怿则是愈发黑。
“把那抽屉里的匕首拿过来。”
秦艽看看他,又去看他指挥的方向,虽不知道他要匕首干什么,但还是去拿过来给了他。
宫怿把匕首拔了出来,先在手指上试,又舍弃手指挪到手腕上。
“把那东西拿过来。”
秦艽现在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脸上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怪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捧了来。
宫怿用匕首在手腕上点了下,顿时有血珠沁出来。
“还不快点,发什么呆!”
秦艽忙拿着白布,在他手腕上蘸了两下,顿时白布上便多了点点红梅。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说。
难道不是为你好?
秦艽心道,她以为不会表现出来,谁知道却被他看出来了,脸顿时更黑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没……”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殿下要起了吗?”
是小安子。
这种怪异的情况,突然听到这么句话,秦艽一时没了主意,直对宫怿甩眼神。
“配合好点,不然吃亏的是你。”宫怿收起黑脸,把那布拽过来,扔去床上,又去抽屉里找来金创药,在手腕上涂了点止血,才道:“进来吧。”
外面的人鱼贯进来了,小安子小平子打头,后面跟着小绿几个宫女。她们手里捧着洗漱的一应物什,是来侍候宫怿起身的。
这期间秦艽就杵在边上做害羞状,直到小绿和小蓝去床前把那个白布找了出来。
“恭喜秦侍妾。”
秦艽还在想恭喜她什么,宫怿的脸却更黑了。
第66章
接下来的几日里,秦艽和宫怿一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状态。
大概的情况就是人面上和平时别无不同,私底下宫怿总算消停了,平时少不了会动手动脚,逗弄秦艽一二,现在比老学究还正经。
这日,秦艽抱着抄好的《左传》拿来给宫怿看。
这是宫怿给她布置的功课,大抵也是觉得尴尬,这几日功课以抄居多,减少了默。现在秦艽进各处,也用不着通报,就直接进去了,却正好撞见宫怿似乎在和影一说话,因为她踏进来的同时,见有一个黑色物体缩回了梁上,而宫怿似乎有些愤怒,瞪着那处。
不是他眼神太过明显,她也不会看向那边。
“小艽,你怎么来了?”等转过脸时,又变成一贯的清风和煦,秦艽在心里下了判断,有猫腻。
“殿下布置的功课,已经抄完了。”她拿着东西走过去。
宫怿接过来,翻看了下:“不错,回去再抄两卷,五日后给我。”
五日,两卷?
秦艽瞪着他头顶,他确定不是公报私仇?好吧,这么比喻也不恰当,其实都是私,但秦艽总是觉得他是故意报复。
问题是那晚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自己的原因。
秦艽不想再抄书了,倒不是觉得辛苦,而是这种状态让她觉得很烦躁。他该不会决定就一直这样打发她,就因为她发现了让他很有失颜面的地方?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似乎男人都很重视这方面,若是出了问题,不亚于奇耻大辱。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把这事给抹平了,就算抹不平,也不能跟她扯上关系。
“殿下,奴婢想问您件事。”
“什么?”
“就是那日,就是那日……”
“就是那日什么?”他看着她涨红的脸,扬了扬眉。
“就是那日您为何要划破手,在那布上面沾上血……”
说得期期艾艾,其实秦艽是难以启齿,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含羞带怯。
宫怿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看了看她:“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转念一想,她年纪这么小,又没人教她,不懂也是正常。这么一想,心里莫名就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些好颜色。
“那块布是给人交差的。”
“交差?”
“妃嫔进御,有彤史馆记载,皇子身边服侍的人,第一次侍寝,都有这么道规矩,证明是完璧之身。本殿下看你年纪太小,实在不忍心破了你的身子,所以牺牲自己替你先做个伪,等你再长大些……”
“殿下,你别说了,奴婢懂了。”秦艽的脸红得像染血,她不是羞的,是憋的,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她还得陪着他演戏。
不过演戏演全套,她等自己没那么‘羞了’,才抬起头道:“奴婢谢谢殿下怜爱。”
“知道本殿下疼你就好,为了你连血都放了……”
影一居高临下,看下面小师弟一本正经的哄骗小宫女。
只是——
他把目光投注在秦艽脸上,他难道没发现小宫女其实也在哄他?
……
宫怿一番长篇大论后,切入主题:“过来。”
秦艽老实地靠过去。
宫怿将人抱进怀里,终于觉得舒服多了,身心舒畅的那种舒服。
见她脸颊有些红,手指就痒了,忍不住在上面戳了一下,又摩挲了两下。
小宫女的脸真嫩,真滑,让人想咬一口。
“怎么脸这么红?”他抬起她下巴,左右看了看,手指又缠上耳朵,在上面勾勒着。
“有吗?可能是奴婢太热了吧。”
她一面说,一面想把他手抓下来,却不如他动作快。
“呜……”
就在秦艽感觉自己快晕的时候,突然被人放了开。
宫怿咳了两声:“你不是还要抄两卷《左传》,快回去抄吧。”
秦艽迷迷糊糊坐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疑惑,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忙把衣襟整了整,就低着头走了。
宫怿继续端坐在案后,期间没忘整整衣襟袖子什么的,待一切慢条斯理整理完毕,他站了起来,来到某处房梁下站定。
“你到底去不去?”
“我实在不知去何处寻那物,要不你让别人去寻?”梁上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我要是能去,还让你去?”有失颜面的事一个人知道算了,还想让几个人知道?
没人理会他。
“那东西别处没有,尚寝局肯定有,你就去那儿找,要不出宫去买。”
“你可以下命,让下面人奉上。”
“滚!”还嫌不够丢人的。
“……”
“你到底去不去?”
“……”
“你不去我跟上官归说……”
“我去!”
宫怿收回泼妇骂街的叉腰姿势,又恢复一贯的谪仙样儿,去书案后坐下,喝茶。
在明白对方其实是个纸老虎,宫怿再叫秦艽陪睡,她也就没以前那么抗拒了。
尤其连着数次,都像之前那样,他宁愿憋着也不敢碰她,甚至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秦艽心里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期间,她趁着空问过举荐信的事,宫怿让她不用管,自有人安排,她就猜测那天是不是上了他的当,不过就目前这局势,谁上谁的当还不好说,也说不清楚。
与此同时,宫里也发生了一件事,让所有人的目光暂时移到了凤仪宫。
萧皇后竟决定将五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并向元平帝请旨。
元平帝暂时还没答应,不过这消息已经在宫里传起来了,秦艽知道元平帝会答应,因为在那梦里五皇子就如愿以偿了。
果不其然,就在宫里宫外都议论纷纷之时,元平帝同意了这事,并下旨命钦天监择吉日,礼部着手上玉牒祭祖庙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