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投喂指南——海的挽留
时间:2018-12-20 10:03:51

  那长随踟蹰道:“世……世子……齐家那边已有人出面周旋了。”
  齐正斌在陆家花厅内喝了会儿茶,叶氏入内笑道:“如今已近饭点儿了,犬子顽劣,今日劳动阁下一场,旁的不说,这顿晚饭是定要管的。只是疏食薄味,休嫌轻慢。”
  齐正斌客套几句,又有丫鬟来说老太太要见他。齐正斌跟叶氏道了失陪,转去拜见老太太。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说魏国公世子到了。叶氏颇觉诧异,这位世子爷得有一年没来陆家这边了,如今怎的忽然登门了。
  谢思言入内叙礼后,听闻齐正斌去拜见了老太太,也着人去老太太那边通传,说要去拜会。
  齐正斌才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跟陆老太太禀完,就见谢思言阔步入内。他退到一旁,给谢思言让了位,却并不离开。
  谢思言跟老太太问了安,打恭道:“祖母昨儿个还跟我提起太夫人,说早年与太夫人也是闺中知交,只是如今年岁渐长,行动不便,往来倒少了。祖母说回头逢着正旦,厮见一回,闲话家常也是好的。她老人家还说,贵府喜事不断,往后两边自是要多多交通沾沾喜气的。”
  陆老太太掌家几十年,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他这话里的意思来了,一时倒暗暗心惊,这魏国公世子瞧着竟是对她的孙女上了心,但陆、谢两家这两年确实因着政见不一往来不多,魏国公世子是何时动的心思?
  齐正斌也瞥了谢思言一眼。
  谢思言在陆家慈长这边从未明示过心思,约莫是有甚顾虑,如今忽而登门,兴许是被他激的。
  陆老太太犹疑一下,道:“这是自然,贵府与鄙族原就是有交情的。”
  从正堂出来,齐正斌虚手一请,让谢思言先行。
  谢思言冷眼瞥来:“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何必将主意打到不该打的地方。”
  “什么叫该打的什么叫不该打的?世子这话未免过激了。再者说,齐家本就与陆家议过亲,后头没成,也不过是因着有人作梗,如今重修姻娅之好又有何不妥?”
  谢思言近前低声道:“你明知道她对你无意。”
  齐正斌似觉好笑,也低声道:“她对我无意,难道对你有意?”
  听他提起这茬,谢思言眸光幽晦:“你不能否认,她与我更亲近。”
  齐正斌不以为意;“如今亲近,但觌面少了,自然就生疏了。”
  谢思言眸若邃宇坚冰,冷冷一哂。
  他本想去见小姑娘的,但他的身份不方便,而且小姑娘还不定愿不愿意见他,只好作罢。临走前,他对叶氏道:“我今日也是凑巧得知令郎此事的。下回若再遇见这等事,使人来国公府这边知会一声,即刻就办了,不必惊动旁人。”
  得谢家世子这句话,将来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平的,叶氏倒有些受宠若惊,客套申谢,只是这位世子爷忽然这般态度,她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探问缘由。
  谢思言道:“夫人稍后便知。”
  出了陆府,谢思言直奔都察院班房。他今日休沐,但陆老爷子却还要去衙门里应卯。待接着了老爷子,已是日薄西山,他便就近选了个酒肆,跟陆老爷子对酌:“今次叨扰,是有件事要与您计议。”
  冬日昼短夜长,待将老爷子送回府,天色已尽黑了。
  谢思言回去后就给陆听溪写了封信,递出去后,沐浴一番,又揩干了头发,仍没等到她的回信。又坐下翻书翻了整一个时辰,一个字也没瞧进去,几乎每一刻钟问一回杨顺回信可来了,奈何答复都是没有。
  他今晚瞧不见她的回信约莫是难以成眠的,就在他思量着半夜爬墙去见她的可行性时,陆听溪的回信终于到了。
  小姑娘的字是簪花小楷,秀致娟娟,见字如人——
  睡着了,刚醒。明日午时馥春斋见,有话面谈。
  谢思言慢慢将信折起。还愿意理他就好。
  陆听溪第二日进馥春斋后堂时,谢思言已在里头等着了。
  “不是说近来都不来找我吗?”
  谢思言的手指在茶盏上轻挲:“我当时说的是‘近来’不去找你,眼下‘近来’已经过了。”
  陆听溪“哦”了声:“世子说过了就是过了吧,横竖什么话都让世子说了。”
  “这些日子是我不好,”谢思言顿了顿,“我已想开了。”于他这等人而言,跟人说软和话,几乎是不可想的。这世上能让他做到这份上的,也唯有一个陆听溪了。
  他坐到她身侧,凝着她的眼眸道:“我已跟你祖父母透了意思,你祖父说半月后给我答复。届时若是允了,我就留一信物与他们,至迟明年年底,我请父亲去向你提亲。”随即简略说了他与谢宗临的那笔买卖。
  陆听溪先是缄默埋头,听到后来,不可思议道:“一年?官至正三品?这怎么可能?”这得是拯救了宇宙寰宇吧?
  “我自有我的筹谋,”他试着去握她的手,被她躲开,微一探身,勾伸长臂,强行将她一双柔荑包在掌心,“我这回是来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娶你是我古早时就下的决定。这些年来,你何曾见我身边有过脂粉?我心里也不过一个你而已,再容不下旁人的。”
  趁着小姑娘愣神的空当,他一把将人捞到怀里。
  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吧,先把人拐到手再说。
  “乖,来让我瞧瞧瘦了没,”他扣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喑哑动情道,“我好想你——”嘴唇压下。
  他一双手烫得厉害,又往她腰里箍,陆听溪而今也算有些经验,早在他声音沙哑变调时就已察觉异样,慌忙避开:“别……我有事跟你说。”
  他顺势在她皙白的脖颈上流连片刻,待要吮吻,又怕留个印子她不好掩,悻悻起身,问她何事。
  陆听溪满面赤红,往后挪了挪:“我总觉得我哥哥那件事有些古怪,我哥哥从未得罪过常望,为何会惹来这一场风波?常家往日也跟陆家相安无事,并无宿怨。”
  “此事我已着底下人去查了。实则是常望自己找了暗娼,出来后瞧见个跟你兄长侧脸有几分形似的人,以为是你兄长,怕你兄长揭发他,便想恶人先告状,将你兄长赶出国子监,毁掉仕途。说来,常望这个人也真是蠢,竟不怕事情闹大,查到他身上。”
  谢思言说着话,杨顺拖着个女人从后门进来。谢思言瞧着那女人脂厚粉重,衣饰妖冶,皱眉问这是做甚。
  “世子,这女人就是常望前几日找的那个暗娼,她从常望那里听来些事,小人觉得应该让世子知晓。”
  那暗娼被杨顺掼在地上,瑟瑟道:“妾身……妾身听那常官人醉后说……说他老子当年那笔烂账也是个麻烦,毕竟害死的是谢什么临的老婆……”
  谢思言逼至近前,通身煞气:“还有呢?你还知晓什么?”
  那暗娼抖如筛糠:“他还……还说,不过他常家是天子近臣,回头若谢家要报复,也没甚大碍,皇帝总会保他们的。”
  “他可说了当年戕害事由?”
  “未……未曾……”
  “常望还说了甚?”
  “没……没了。”
  谢思言吩咐杨顺:“再好生审审。”声音阴郁。
  杨顺知世子并不完全相信这暗娼,这是让他严刑拷问的意思,点头道知晓,带了那女人下去。
  陆听溪见谢思言立着不动,唤他一声。他转过头来时,她甫一瞧见他的神容,心头便是一跳。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思言,目锐如刀,神容阴怖。
  谢思言意识到自己大抵是惊着了他的小宝贝,辞色略缓,倾身拉了她的手:“听溪,那女人所言若为真,谢家便当真是危机四伏了。”
  “一个常家,何以令皇帝这般为之遮掩?甚至常家人自己也觉着皇帝会保他们?这其中必有隐秘。”
  “你不会是想说……”陆听溪联想前后,忽然有个大胆的揣测。
  “我要进詹事府,”谢思言忽然道,“皇帝先前曾透露过想让我入詹事府做东宫讲官的意思,不论他意图何在,这跟我如今的想法不谋而合。再一个,詹事府詹事,恰好正三品。”
  詹事府詹事是詹事府最高长官,总领包括东宫诸讲官在内的一众辅臣,位高权重。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进士出身的老臣。少说也得熬到四十出头才能有这个资历。谢思言的科名满够了,但就是年轻太轻。
  陆听溪脑中灵光一现,惊道:“你不会是想……”做东宫讲官,进而控制年幼的太子?
  谢思言未答,只道:“皇帝暗示我如今缺一个让我进詹事府的由头,我给他便是。”
  “乖,帮我个忙,”谢思言垂眸,“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画法子?就是不用常规法子的。”
  陆听溪沉默一下,仰头:“什么算特殊?你是说不用手画,用嘴画?”
 
 
第57章 
  “不是。譬如不用颜料,而以旁物代之。亦或在传统法子上加以变化。”
  陆听溪琢磨了下, 道:“我从前听先生说, 有人以药材入画。”
  “笼统来说,有两种法子, 一是以酒浸药材, 将得来的汁水与颜料混杂,再拿来作画。这类药材多取有安神醒脑、驱邪镇惊之效的;二是将药材研磨成粉, 以清水浸泡三日以上, 得来的汁水混入颜料, 然后再用以作画。”
  “这两种法子还可以多些变化,譬如再混入香料,既可使气味芬芳, 又可宁神静心。”
  “这两种我都没试过, 我倒是试过一种特别省事的, 就是将药材裁剪切块,再以拼、嵌、粘、贴的法子, 将之入画。不过我觉着这个有些浪费, 后来就没再试过。”
  陆听溪抬眼:“你问这个做甚?”
  谢思言道:“将至正旦了,我打算给皇帝送份礼。”
  “要我帮忙吗?”
  谢思言拍拍她脑袋:“不必了, 你专心吃喝玩乐就成。”
  陆听溪躲开他的魔爪, 想了想, 还是赧然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说的是他老早就打算娶她的事。
  “好几年前。”
  “我怎么不知道?你分明总欺负我, 总抢我东西, 瞧见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觉得我们大抵是八字不合。”
  谢思言收回手。
  陆听溪昔年总能办些令他气恼的事。其中有一件便是在沈安扮可怜指控他仗势凌人的时候, 她为沈安说了几句话。那时他突然意识到,沈安这个人,留不得。但他也不必赶他走,沈安迟早看清自己的处境,自戕会是他最后的归宿。果不其然。
  如今相较从前,局势对他更有利,沈安纵然回来,也很难再得陆听溪的信任。
  隆冬时节,楚王府的垂枝梅、玉碟梅、美人梅相继开放,只是十几株绿萼梅尚未吐蕊。
  沈惟钦披了件雪狐裘,傀然立于抱厦前,望着眼前玉碾粉妆的乾坤世界里的绿萼梅枝桠,又展开手中的画卷看了一回,轻叹:“临了临了,竟是被个小姑娘诓了……不过一幅画像而已,你又何必假手于人。是我的报酬不够丰厚,还是谢思言跟你叮嘱过什么。”
  折起画,他曼声说:“我从前应当爱你至深吧,我不过想记起从前的事、记起对你的感情,不想做个糊涂鬼而已,又有何错处呢?”
  厉枭远远瞧见世孙身边空无一人,嘴唇却轻轻翕动,不免忧心。世孙近来时常这般自言自语,他私底下问过良医所的一众大夫,都道世孙无甚大碍,自语应当是神思恍惚所致,这是药医不了的。
  “世孙,京城那边近来倒无甚异动,不过有件事小的还是觉着应当告诉您——魏国公世子与了陆家老太爷、太夫人一样信物,说至迟明年年底会着人去提亲。不过陆家那边并未将此事传扬出去,谢家那边对外也守口如瓶。”
  沈惟钦慢条斯理给手中袖炉添了块红罗炭。
  谢思言以信物做定,而非径直请了长辈登门提亲,这表明他如今被什么事绊住了,这个时限大抵也是有文章的,否则依谢思言的性子,怎可能等得了一年。
  陆家不欲传扬,大约是担心谢家届时不能践诺,陆家这边不好收拾。毕竟只是信物不是正式过礼,定了亲都还可能不成,何况并非定亲。
  他望了眼万里如洗的苍穹碧空,淡声道:“正旦贺礼可预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
  “上回太后圣旦我就没去,这回正旦朝贺,总还是要去露个脸儿的。”沈惟钦轻轻道。
  捻指间已至腊尾。按例,地方官三年赴京述职一次,但陆文瑞头一回外放南方,所辖又乃江淮重地,咸宁帝在他去年赴任时,就交代说次年年末须赴京到六科述职。
  数九寒天,陆文瑞打六科班房出来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一头走一头忖着事情。
  前些日子,父亲来信说了谢家世子以信物为定之事。他跟两个兄弟都是孝子,家中大事实则一直都是父亲和母亲拿主意,他们这些为人子孙的,也只有奉命唯谨的份。
  但听溪这件事,他却提出了异议。谢宗临为人强硬,这两年更是跟他无甚过从,有时还会跟他在朝堂上争执,半分不让,他才不信谢宗临会来跟他求亲。若届时谢家不能践诺,他女儿的婚事岂非要耽搁一年?因此他当时是不肯答允的。
  但父亲后头还是来信说他已应下了。他因着此事,心中一直不踏实。而今端等着归家去跟父亲就此事计议一番。
  陆文瑞将入轿时,余光里瞥见谢宗临朝这边来,想装作没瞧见一走了之,谁知谢宗临已往这边看了过来。
  谢宗临而今供职于太常寺,虽非他的顶头上司,但品级高于他,他上前打恭寒暄少刻,待要离去,却听谢宗临道:“陆大人,天寒路滑,您要当心着些。”
  天气严寒,谢宗临呼出的白气如同烟云盘绕空中。
  陆文瑞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也要仔细着些,说与下官听的话,大人也要牢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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