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转过身,枕在他的手臂上:“不是舍不得京城,我就是舍不得我娘,跟你说我有时候都想要劝我娘再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可是我知道我娘就是为了我的名声,她也不会再嫁的。”
昭亲王搂着她:“放心吧,只要你过得好,我相信岳母就会过得很好。”就依着他岳母大人的性子,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过得不好,而且京里还有他母后跟镇国侯府在,也没人敢为难安平伯府。
车队越行越远,镇国侯见他那讨债外甥终于离开京城了,高兴地拉着安平伯两兄弟去了第一楼。
他们刚走,这西十里亭又迎来了一辆楠木马车,一身着鹅黄色月纱裙的女子挺着个硕大的肚子下了马车,走到十里亭里,眺望着远方,看着远去的车队,眼里带着怨毒:“我等你们回来。”
“可真是痴情,”一醇厚男音突然响起。黄衣女子闻之,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转头看向亭外不知何时出现的轮椅,冷声问到:“王爷是来送昭亲王夫妇的吗?”
肃亲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小友子赶忙双手奉上拐杖。肃亲王拄着拐杖进入长亭,坐到了石凳上:“本王九弟有人送,不差本王一个,本王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你罢了,”说完他的双眼就不再盯着黄衣女子的脸了,而是转向了她凸起的肚子上:“你这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
“你怎么知道?”黄衣女子就是当初自请前去五院庵带发修行的黄英,她双手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睛里面没有一点快要当母亲的喜悦:“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要不是我发现的时候月份有些大了,我是不会留着他的。”
“本王会上书纳你为侧妃,”肃亲王也是前两天刚知道这黄氏怀了孕,他本膝下无子无女,所以对这个孩子,他倒是有几分在意。
黄英嗤笑了一声:“侧妃,王爷以为我会稀罕?”
肃亲王依旧盯着她的肚子:“你是不稀罕,毕竟相比安王,本王只不过是个无用的闲王罢了。”
“王爷,您知道的可真多”黄氏一手撑着腰,把肚子向前挺了挺:“侧妃,我这个肚子就只值一个侧妃吗?”
肃亲王抬头看向黄英,嘴角一勾:“你尽管可以不要,说句实话,本王还真看不上你。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本王要了。今天本王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试图惹怒本王,不然本王会让黄氏一族都没好日子过。”
“你……,”黄英梗着脖子,喘着粗气:“你想要迎我进府可以,但必须是十二抬凤轿娶我进门,不然……”
“还是免了吧,”肃亲王打断她的话,轻蔑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团脏污一般:“王妃,你觉得你配吗?本王改变主意了,孩子本王要,你,本王不要。小友子,让人抬黄姑娘进府。”
“你想要干什么?”黄英有些慌了,毕竟她现在挺着个肚子见不得人。
肃亲王起身来到黄英身边,低语道:“等生完孩子,不管你死活,本王都会对外宣称你已难产去世。”
黄英双目一缩:“希望王爷说话算话,不要言而无信。”
“你果然狠毒,”肃亲王说完就离开了长亭。
第32章
“呕……,”五娘坐在马车里对着迎香捧着的痰盂不停的干呕着,长得有些圆润的芍嬷嬷跪坐在她身边,一边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吩咐兮香说:“让小应子先把马车停一停,娘娘这样一直犯恶心干呕,身子哪能撑得住,先停下来歇一歇再走。”
“是,”兮香立马敲击车厢,让小应子把马车停下来。
芍嬷嬷半抱着五娘,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娘娘,您先喝口水漱漱口。”
五娘面色苍白,倚靠在芍嬷嬷的肩膀上,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水漱了口,才感觉好些:“谢谢嬷嬷,这一路上多亏了嬷嬷,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现在已经感觉好些了。”
芍嬷嬷看五娘脸上没有血色,有些发愁:“娘娘快别这样说,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您先歇会儿,奴婢去后面给您煮碗酸汤面,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进些膳食才行。”
“有劳嬷嬷了,”五娘躺了下来,并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她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嘴角无力的弯了弯,她有孩子了,虽然他这一路让她受了不少罪,但她还是欣喜不已。
兮香拧了一条温巾子递给了迎香,迎香轻轻地给她家主子擦拭着手脸:“娘娘,您要不先睡一会?”
五娘摇了摇头:“上午睡了那么久,这会哪还睡得着,你去问问小应子咱们还有多久能到宁州城?”
兮香赶忙插话进来:“奴婢上午的时候问了应公公,说是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五娘松了口气:“那快了,走了两个月终于要到了。”他们刚走了半个月,西北那边就来了急报,她夫君不得不尽快赶回西北。
五娘虽是个柔弱女子,但自认并不软弱。她夫君也不是普通男子,既然他封地有要事,她也不会给他拖后腿。就这样五娘给昭亲王收拾了些东西,就让他先行回封地了,自己乘着马车慢慢西行。
只是五娘没想到在她夫君离开半个月后,她会被诊出有喜,接下来的路程就有些难走了。五娘一直恶心呕吐,虽有芍嬷嬷跟几个女医照顾着,但她还是慢慢消瘦了下来。原本只有十多天的行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月,不过好在就快到了。
小应子蹲在炉子边看着火,他这心一路上都吊得高高的,就怕他们王妃跟小世子有个什么闪失,那他就算是到了西北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嬷嬷,咱们娘娘怎么样,好些了没?”
芍嬷嬷正切着鸡丝,舒了口气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明天就到宁州城了,想必王府那边肯定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王府,我再想法子给娘娘补补。”
小应子听了芍嬷嬷的话,才深深地呼了口气:“娘娘一被诊出有喜,我就让人去给王爷报喜了,王爷肯定高兴坏了。”
“太后娘娘要是知道王爷有了孩子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儿?”芍嬷嬷虽然一路上多有劳累,但还是很高兴。
哒哒哒……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原本还想说话的小应子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立马就站了起来,看向西边,兴奋地说:“肯定是王爷来接咱们了。”
车队的人被他这么一叫唤都伸着脖子,看向远方,只见尘土飞扬,很快一队骑兵就到了跟前。
“王爷,”小应子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下眼睛,就飞奔到昭亲王的马下:“王爷您可来了。”
昭亲王下马之后,也不理会激动得流眼泪的小应子,就直接走向了他的那辆五佩马车,上了马车之后,轻声说到:“满满,我来接你了。”
五娘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只是她有些无力就没下马车,这会听到他的声音,竟觉得是那么的好听:“你怎么赶来了?”
昭亲王抱起五娘,让她倚躺在自己的怀里,他蹭了蹭她的额头:“小应子给我来信了,”说着他的大手就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小腹:“让你受罪了,我才离开一个月,瞧你竟瘦了这么多。”
五娘侧身,双手环抱着他精壮的腰身:“这样的罪,我愿意受。”
昭亲王来了,车队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没了之前的担心。芍嬷嬷煮好了酸汤面就端上了马车,昭亲王把面接了过去,就开口问:“芍嬷嬷,王妃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芍嬷嬷圆圆的脸上带着有些慈爱的笑,毕竟昭亲王是她看着长大的:“娘娘现在这情况属早孕的正常现象,只是因为长途跋涉没能好好休息,才会反应这么大的。王爷放心,等到了王府,奴婢给娘娘好好调理调理,这掉下去的肉很快就长回来了。”
“那就好,一切就有劳芍嬷嬷了,”昭亲王开始喂五娘吃面,芍嬷嬷笑看着小两口这般亲近,就默默地退出了马车。
五娘有些羞涩,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天的面条特别美味,就连一直堵着的嗓子眼都开了,她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碗面就没了,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饱过了。
昭亲王见碗里见底了,就问到:“还要再来一点吗?”
五娘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昭亲王也不勉强她,把碗筷递了出去,小应子立马就拿走了。
五娘这会精神也上来了,她坐直了身子,看向昭亲王,见他的下巴跟两腮的胡子都冒头了,就知他是赶了一夜的路:“我们明天就到宁州城了,你怎么就等不急赶过来了,你封地的事儿解决了?”
昭亲王拉过她继续抱着:“已经没事了,我见你们迟迟不到,就有些不放心你,与其干坐着等,还不如过来看看,还好你没事。”
五娘心里暖暖的:“我现在感觉还不错,让他们启程吧,早点到宁州城咱们也好早点安顿下来。”
昭亲王低头看了看她的面色,见比刚刚那会好了一些,就开口对马车窗外的小应子说:“让他们启程。”
“是,”小应子现在总算是踏实了。
说来也怪,自昭亲王来了之后,五娘就再没有恶心反胃过,直到了宁州城,她都安安稳稳的,没有一点不适
五娘笑说:“看来我肚子里的这位是个欺软怕硬的。”
昭亲王瞥了一眼小媳妇的肚子,冷哼一声:“有我在,他要是还敢折腾你,等他出来,我必定是要十倍奉还的。”
五娘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可别吓着他,咱们现在可乖了。”
一早车队就进了宁州城,到了宁州城西街,五娘就有些坐不住了,一路上她因为身子不适都没好好看看外面的景象。这会她身子也好了,身边还有夫君陪着,外面就是他们的封地,她真的想要瞧一瞧。
倚在昭亲王怀里,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外面,比起京城的繁华,宁州城就有些落后了,这里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门店,连座两层的小楼都没有。街上走动的百姓倒是不少,但身上穿的都灰扑扑的,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昭亲王见五娘脸上没有露出失望,心里倍感安慰,后又生了些愧疚:“这里远比不上京城,要让你跟我吃苦受累了。”
五娘摇了摇头,脸上是满满的喜悦:“夫君,我原以为西北是地广人稀,没想到人也不少。”
“来西北这里的人很多都是逃难过来的,人虽不少,但都很贫困,”昭亲王每每见到那些逃难过来的人,就心痛难忍:“去年夏天靖州那边旱涝,就有近五千人逃到西北,我让人给他们分了地,他们自己建了土坯屋,向官府借了粮,总算是熬过了一个冬天。可是今年因为西北干旱,地里的收成减半,我都不知道这个冬天该怎么帮他们熬过去?”
五娘还从未见过她夫君露过这样的神情,不过她刚看了街道两边,有些想法她还没弄清楚,也不能现在就给他什么保证。看来等安顿下来,她势必要在他们封地转转:“你现在先不要想这些,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昭亲王揉了揉小媳妇的脑袋:“嗯。”
车队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就入了宁州城的东街,这里跟刚刚五娘看到的西街简直是天壤之别,没了低矮的门店,都是新建的两层小楼,偶尔还能遇到一座三层小楼。在街上走的人也不少,身上穿的衣裳还能见着些花色,明显比西街的好很多。
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小应子站在窗边小声回禀:“王爷,已经到王府了。”
“开中门让马车直接进去,”昭亲王看着怀里睡着的五娘,轻声说:“让他们一会闭上嘴,不许出声,手脚也放轻些。”
“是,”小应子估摸着应该是那位祖宗入睡了,他也不敢拖沓,赶快吩咐下去让他们放轻手脚,毕竟那祖宗肚子里还有一位小祖宗,要是她俩有什么差池,不用王爷动手,芍嬷嬷就能替太后撕了他们。
等五娘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就知道她这会应该是在西北的王府里。看着床幔,是她喜欢的月白色,很是清爽。
也不唤人伺候,五娘自己爬起来,穿上绣鞋,拿了件披风披在身上,就出了内室。
“娘娘您醒了,”芍嬷嬷正想着进屋瞧瞧,没想到刚走到内室门口,五娘就出来了。
“嬷嬷,咱们这是已经到王府了?”五娘打量着外室,榻上的炕几、榻边的脚架,摆放在厅里的八棱檀木桌,还有她边上的衣架,这些都是她亲手挑的随着车队带过来的。
芍嬷嬷帮五娘系好披风,笑说:“午时三刻到的,那会您正熟睡着,王爷就没叫醒您。饿了没,奴婢炖了燕窝粥,您进一些可好?”
五娘这会也的确饿了:“好,谢谢嬷嬷。”
芍嬷嬷退下后,五娘就走到院子里,见奴才们正在忙着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迎香跟兮香站在一边指挥着。
西北的王府虽没有京城的古朴大气,但占地却比京城的大很多,一排排的厢房都空着,王府里一直没主子住,所以伺候的奴才也少,不过干净倒是挺干净的。
五娘来到后院的花园边,看着园子里除了寥寥无几的花,连棵草都没有,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她夫君事先让人清理过。她伸手弹了下没什么精神的花儿,就离开了。
回到屋里,芍嬷嬷正要去找她:“娘娘回来了,燕窝粥已经不烫了,这会用刚刚好。”
五娘稍稍洗漱了一番,就坐到了榻上,端起燕窝粥吃了起来:“王爷呢?”
芍嬷嬷见她用得香,脸上就有了笑,能吃就好:“去前院了,军中有人过来找王爷,王爷去看看了。”
“我刚去外面看了,挺干净的,就是有点空荡荡的,没什么亮眼的颜色,”五娘用了几口就放下了调羹:“府里有花匠吗?”
“有的,娘娘想要种些什么花儿一会吩咐下去就行,”芍嬷嬷以前没来过西北,这次来了,到了王府,心都一抽一抽的疼,幸亏太后娘娘没亲眼看到,不然得心疼死。
五娘用完了燕窝粥,就招来了迎香跟兮香:“你们去府里绕一圈,看看有什么缺的,列张单子出来,该采买的采买,该订做的订做,对了拉着小应子一起,王爷的喜好他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