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可是可是”
    乔夫人还想再辩白上几句,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走进来,冲二人行了一礼,“老爷,夫人,刚才我到街市上,听到了一个大好消息。”
    乔夫人白他一眼,“除非那赵泽平官复原职,否则,现在什么对我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夫人猜的没错,”那小厮差点一跳三尺高,“大家都在传,赵大人被圣上召回汴梁,说是要重新拜他为相。”
    “哗啦。”乔老爷的画笔掉在地上,墨迹溅了乔夫人满裙角都是。
    “你说,赵泽平重新被任命为宰相?他可是可是先帝的人啊。”
    小厮抓着脑袋,“我也听不明白,但是他们说,好像是因为他是开国旧勋,能能压的住事儿”
    听到这些话,乔夫人顾不得被弄污的裙子,麻利的朝屋外走去,嘴里嚷道,“女儿,女儿啊,快收拾收拾,带上些礼品,咱们一起到沈青家去看看,怎么说也是快要做我的女婿的人了,这么久没去看过,实在是太失礼了。”
    ***
    晏娘坐在院中刺绣,她的眼睛盯在针尖上,思绪却恍然不知飘到了何处。立在枝头的精卫见她蹙着长眉出神,展翅飞到她的肩头,“啾啾”的叫着,似是在抚慰她不安的心境。
    晏娘放下绣花针,轻轻的抚摩精卫的羽毛,眼睛却仍盯在桌上的那方绣品上,那块丝布上什么都没有,她却好像从中看出了千丝万缕,“那天,你也听到迅儿是怎么说的吧?”
    精卫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
    “春假的时候,迅儿和程牧游去了汴梁,可是,他们并未回家,而是一直住在驿馆中。”她喃喃自语。
    “春假?姑娘,我们将宋明哲一家的尸体偷走后,你不是还说过,那天,其实还有一些人在皇陵附近烧纸祭奠,只不过,禁军没有抓到人,所以朝廷也就不了了之了。”右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赤裸着上身,肩头搭着白毛巾,即便如此,热汗还是一束束的顺着脸颊朝下坠。
    “你这猴子倒是聪明了,我只说了个开头,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右耳皱着鼻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把热汗,“姑娘要说什么?程牧游在春假带着迅儿回了趟汴梁,这和我刚才说的十年祭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晏娘幽幽说道,眼睛里的色彩愈加浓郁。
    ***
    “贤弟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汴梁找赵大人?”程牧凝神看着坐在对面的沈青。
    沈青点点头,面露犹豫之色,“我本来信心满满,可是现在,赵大人刚刚官复原职,找他的人应该数不胜数,我倒是怕他误认为我在攀权富贵。”
    “日久见人心,以贤弟的资质,自然能获得赵大人的赏识。”
    沈青心里稍安,他放下杯子,从衣襟里面掏出一张绘制在牛皮上面的地图,放在程牧游面前,“这是新安全貌绘制图,我想将它留给大人,或许之后会对大人有所帮助。”
    程牧游将牛皮展开,点头称赞道,“河道的每一个转弯、山陵的每一个起伏,都被绘制的栩栩如生,贤弟是奇才,若能被朝廷所用,定能助我大宋国力昌旺。”他放下地图,挑眉看着他,“只是我想,你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送我这张地图吧?”
    沈青行了一礼,面色却变得愈加沉重,“月食那晚,焦小妹失踪,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和孙怀瑾有关系,但是小离的尸体在拱桥下被发现,且失了双手,所以我在想”
    “你在想,既然小离做了最后一个人牲,那么焦小妹的失踪就极有可能不是孙怀瑾所为?”程牧游将他的话接下去。
    “是。”
    “我同贤弟的想法一样,所以这些日多加派了人手巡查,希望能尽快找到焦小妹。”
    沈青抱手行礼,“有劳大人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衙役从门外飞速跑进来,“大人,大人,发现焦小妹了。”
    程牧游和沈青同时站起,“她在哪里?”
    “在城南那间废弃的书馆里,只不过,她……她的皮被……被扒掉了。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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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水粉婆·共35章
 
第一章 蜕皮
    天一阁位于新安城的南侧,是后周时期留下来的一座书院,由周人魏了翁创建,里面三进两出,共有房屋八间,藏书多达十万卷。只不过,由于受战乱影响,天一阁里的藏书早已被抢掠毁坏殆尽,满院断壁残垣中,偶尔还能找到散落的书页,它们夹在砖缝石隙里面,姑且维持一息尚存。
    程牧游踩着发黄卷曲的书页走进天一阁的大堂,地上的灰尘被他的衣摆带起,在从窗口透入的光束中胡乱飞舞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很臭,臭里面还夹杂着一股酸,若是一般人闻到,轻者会头晕恶心,重者可能会呕吐不止,给这味道再增添另外一分风味。
    可是程牧游却仔仔细细的嗅了嗅,口中轻轻说道,“五月末,腐味还没到高峰,没错,她应该死于十天前,也就是,月食之日。”
    他定睛望向前方,大堂的左侧,那根断了一半的石柱下面,坐着一具瘦小的身体,焦小妹本就瘦弱,现在被扒了皮,更像缩水了一般,小了一圈。她靠在石柱上,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脑袋向下耷拉着,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她浑身的皮都没有了,头发也连着头皮一同被褪去,若不是身上落满了苍蝇,便能清晰的看到她满身细弱的营养不良的肌肉和一条条泛着暗青的血管。
    看到程牧游站定不动,本还在周围寻找线索的史飞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大人,本来我们也没有巡查到这里来,但是经过这附近时,听人说起最近几天总能嗅到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却不知臭味是从何处传出来的,于是,我便带着几个兄弟顺着味道找过来,这才发现了焦小妹的尸体。”他朝旁边一指,“那是她的裙子,就被随意的扔在一旁,看来凶手并没有想刻意隐瞒死者的身份,我们也是凭借这些衣物,才确定这具尸体就是焦小妹的。”
    程牧游点点头,走到尸体旁蹲了下来,史飞想帮他驱走尸体上的苍蝇,可却只是徒劳无功,那些恶心的虫子遇到这样一顿美餐,一只只像疯魔了似的,死死的叮在尸体上,根本舍不得离开,刚被赶走,又重新落上来,贪婪的吸食着焦小妹的腐肉,并将自己的后代产在这具难得的安乐窝中。
    程牧游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那晚,你从孙怀瑾手下逃过一劫,可是,却仍没有逃脱死亡的追捕,可是,到底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正暗自思忖,史今踩着“咚咚”的步子从外面走进来,“大人,我已经在周边打听过了,月食那天,附近的居民并没有听到这书院中有什么动静,他们还说,这几日,也没看见过有陌生人在这附近出没。”
    “看来这杀人之人来无影去无踪,行踪倒是诡秘,”他看向史飞,“屋子里都搜查过了吗?凶犯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史飞摇头,“屋内虽然堆积满了尘土,但是这房子四面通透,而且这几日风沙又大,风一吹,什么线索没有了。”
    程牧游面色愈加凝重,他用手在焦小妹的尸身上挥了挥,暂时赶走落在上面的苍蝇,一双眼睛盯住她不动,“史飞史今,你们兄弟俩见过剥皮吗?”
    史今揉揉鼻子,“剥人皮我没见过,但是以前倒是见人剥过羊皮。”
    “你看看焦小妹,你觉得她和被剥了皮的羊有什么不同?”
    史今仰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吭吭哧哧的说道,“羊有四只脚,她有两只脚”
    史飞照他兄弟头上拍了一下,“呆子,就算没被剥皮,大家也都知道人有两只脚羊有四只脚。”
    史今摸着被他打疼的地方,“那你说,他们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全身血肉模糊,连样子都分辨不出”
    史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程牧游行了一礼,“大人,被剥皮的动物往往身上会凹凸不平,因为剥皮的过程中力道难以保持一致,有时候劲儿使大了,会连着肉一起扯下来,所以身上基本都是坑坑洼洼的,但是这焦小妹,她的身体为何如此平滑,好像那皮,那皮是自己褪掉的一般。”
    程牧游赞许的冲史飞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剥皮和蜕皮完全不同,你看那蛇类,一年蜕皮两到三次,有时会多达十几次,蜕皮之后身体反而更加光滑平润,绝不会像被剥皮那样难看。”
    “难道焦小妹自己蜕皮了?她又不是蛇。”史今抓着脑袋,盯着焦小妹的尸体。
    “总之这件事有古怪,你们切不可大意。”
    正说着,屋子深处传来一个衙役的呼喊声,“大人,大人,这里有发现。”
    程牧游和史氏兄弟连忙站起身朝里面走去,见他们过来,那衙役指着前面的角落,“大人,您来看看,那个痕迹是什么?看起来挺奇怪的。”
    程牧游走过去,这里是墙角,再加上前面有一根石柱遮挡,所以这片小小的空间灰尘堆得很厚,并未被大风刮走。就在这层灰蒙蒙的尘土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四四方方的黑印子,和成年人的手掌差不多宽,长度却只有手掌的一半,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赫然印在角落中那方堆得有半尺高的尘土上。
    “这是什么玩意儿?”史今伸手就要摸,却被程牧游在手背上猛拍了一下。
    “教了你多少回了,现场的东西不能乱动,这样,你去找个画师过来,让他把这对印子画出来,方便我们日后比对。”程牧游蹙着眉头站起来,他看向四周,觉得这间屋子处处透着诡异:焦小妹的皮被无声无息的剥了下来,人皮还被拿走了,可见,那人目的就是人皮,而不是为了别的。”
    人皮。
    他心里猛地一缩:人皮。
    他所认识的人中,不就有一个人披着一张人皮吗?那个人,在月食那晚,也在外面。
    “大人,我觉得这事儿诡异的很,要不要叫晏姑娘来看看?”史飞在身后请示。
    “不用。”
    他神色一凛,将这两个字说的坚决果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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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妹妹
    蒋惜惜醒来时,看见程牧游坐在床边,他背部挺得笔直,眼睛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里面似是盛满了忧思。
    蒋惜惜没有打扰他,她静静的盯了程牧游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从思绪里脱离出来,这才手臂撑床坐了起来,轻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愁闷?”
    听到蒋惜惜的声音,程牧游恍然回过神,只是一刹,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发生了变化,愁云不见了,脸上泛起一抹少有的温柔,他冲她笑,“你醒了,这几日,迅儿担心坏了,虽然我告诉他你只是昏睡过去了,可他还是每天都要哭一阵子,真是烦透我了。”
    蒋惜惜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但是他不说,她便不愿难为他,于是也嘴角抿出一个笑,“迅儿毕竟才六岁,我知道大人总觉得他娇气,不像个男孩子,怕他被我们宠坏了,不过这小子虽然爱哭,心里还是挺坚韧的,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注意,我听史今说,晏姑娘住在府里时,曾经教迅儿读了半本兵书,他倒像是很喜欢,整天抱着不离手,说不定啊,我们迅儿以后能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呢。”
    提到晏娘,程牧游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虽然稍纵即逝,但是蒋惜惜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大人,新安城又出事了?”
    “焦小妹找到了。”
    “找到?这是什么意思?”蒋惜惜昏昏沉沉在新安府睡了几天,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何事。
    “月食那晚,她去找孙怀瑾寻仇,独自一人跑出家门,就此失去踪影。昨日,史今他们在天一阁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身上的皮被扒干净了,连头皮都扒掉了,一点没剩。”
    蒋惜惜大惊失色,随即垂下泪来,“她才刚满十岁,还是个孩子啊。”说着,她握紧拳头砸向床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大人,可抓到凶手了?”
    程牧游面色暗沉,“没有,而且可供破案的线索也少得可怜,”他站起身,轻叹一声,“我有预感,这又会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那么多阻力重重的案子我们都破了,大人,相信这件案子对你来说也不在话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晏姑娘吗,她知古通今,又身怀异术,一定能助我们快速破案的。”
    程牧游犹豫了一下,转而望向蒋惜惜,“惜惜,你觉得晏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漂亮,人又聪明,迅儿也和她亲近的很,说句宜家宜室,一点都不过分。”这句话她在心里想了很久,所以在程牧游询问她时,便脱口而出,连个磕绊都没有。
    程牧游苦笑,“你在说什么,我是在问你,你觉得晏姑娘是个可信的人吗?”
    蒋惜惜一怔,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于是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晏姑娘她她和大人一样,不愿意轻易对别人吐露真心,她是个藏着很多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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