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煜的声音把她从噩梦般的思绪中拉扯回来,她刚想分辨些什么,却被金煜拽到怀里,他低头,堵住她的嘴唇,恶狠狠的,如猛虎掠食一般。
秀秀大惊,伸手要将他推开,可是他却趁机把舌头伸进她的口腔中
他的舌头很冷,像一只恶毒的蛇,四处流窜,把一股浓烈的腥气带到她的口鼻。
秀秀吓得魂不附体,拼命喊叫,用手臂抵挡住他的胸膛。
可是这一叫,她的脑子却一下子清醒了,身子重重一抖,她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床上,周边弥漫着浓浓的夜色。
她拼命的呼吸,鼻腔中却闯进了一股难闻的腥气,就和梦里一样不,或者说,方才根本不是梦,那根探进自己嘴里的舌头,是真实存在的
秀秀盯着上方一个蜷曲的黑影,发出了一声带着颤音的尖叫。
这叫声蒋惜惜和徐子明当然没有听见,因为秀秀的嘴巴很快便被一根湿滑的东西堵住了,把她所有的叫声都压在下面
“你是不是爱上金煜了。”
一声低沉的咆哮钻进秀秀的耳朵,将她的耳膜震得生疼。”
院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衙役闪进来,急匆匆走到蒋惜惜跟前,将手里的一样东西递过去,“蒋大人,我们在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这个,您看看。”
蒋惜惜接过他递来的那样东西,眉头轻轻蹙起,“什么玩意儿,怎么黏糊糊的?”
“好像是一件血衣呀。”徐子明凑过来,盯着她手中的那团东西。
“没错,就是一件血衣,咱们哥几个按照大人的吩咐在外面埋伏着,没想发现了这么个玩意儿。”那衙役压低声音说道。
蒋惜惜轻抚下颌,“看来有人故意把这件衣服藏起来,以掩饰自己杀人的罪行,可是大人的意思,这金煜不是被常人所杀,那这件血衣又是怎么回事呢?”
徐子明嘿嘿一笑,“大人分析的不错,那金煜都成了碎末子了,就是用最锋利的刀剁上一整夜,也弄不成那副样子,怎么可能是人力所为。”
“除非”蒋惜惜看着前面那扇黑漆漆的窗户,若有所思地说出这两个字。
“除非什么?”徐子明朝她靠近一点,也同时望向那扇窗窗户关的死死的,把里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仿佛里面是一个他从未触及过的异界。
不知为何,徐子明心中微微一颤,于是他又问了一句,“除非什么?”
“他看似是人,里面却早已经烂掉了,住着一个嗜血的怪物。”蒋惜惜将手里的血衣丢在地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抽出背上的长剑,将剑柄死死握在手心,“让兄弟们小多点小心,今夜估计没那么好过。”
身后的衙役被吓了一跳,旋即答了声“是”,推门朝外面走去,还未跨出门槛,却听背后“咯吱”一声,那扇窗慢悠悠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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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影子
几个人紧紧盯着那个只露出一条细缝的窗子,身子绷得紧紧的,如几根快要断掉的弦。
窗子终于全部打开了,里面慢慢跨出一条腿,一条骨瘦如柴、仿佛能被轻易折断的腿。
“什什么东西?”小衙役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可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窗子却又“哐啷”一声落下了,那条腿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蒋大人,那是什么?”小衙役的带着颤音问道。
“嘘。”蒋惜惜有些粗暴的打断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当时当下,只有沉默才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好,不说,闭嘴”小衙役有些慌了,嘴里不自觉嘟囔出这几个字,然而,就在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发出了声音时,一切已经晚了。一个黏滑的东西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过去,前侧的凸起插进他双唇之间。
现在,小衙役真的不敢说话了,因为他意识到,那东西蠢蠢欲动,似是想探进自己的口腔中。于是,他紧紧合上嘴唇,勉强从鼻子里发出几声闷哼,希望能引起身侧两人的注意。
可是蒋惜惜和徐子明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的那片暗影,谁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即便听到了声音,也只认为他是太过紧张,呼吸急促所致,都没有多想。
小衙役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正在拼命撬开自己的牙齿,用力将凸起的前端塞进他的嘴巴。
一股腥气灌进他的嘴里,把他熏得头晕目眩,几乎呕了出来。他自知不能再坐以待毙,索性朝旁边移过去,用力撞在徐子明的身上。
徐子明唬了一跳,脑中紧绷的弦忽的断了,他看到一条黑色的如巨舌一般的东西插在小衙役的嘴巴里,把他的上下颌骨撑得大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徐子明怒喝一声,手里的长剑已朝那东西劈将下去,可是那巨舌却猛地缩了回去,长剑直直砸在地上,迸起几点火星,震得他手腕生疼。
蒋惜惜也闻声赶来,她还未来得及向徐子明问明情况,就看到一个“人”形的东西贴着围墙朝门口走去,于是大喝一声,飞身跟了出去。
院外,几个衙役正从远处朝这边围过来,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所以急着赶来接应。几人跑到蒋惜惜身边,为首的衙役忙问道,“蒋大人,出什么事了?”
蒋惜惜朝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低声问道,“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为首的衙役摇摇头,“没有啊,哥几个一直埋伏在旁边,并未看到有人从这院子里出来。”
蒋惜惜心中一凛,登时多了几分寒意不对啊,方才,她分明看到一个“人”蹭着墙面挪出院门,他很瘦,而且看起来似乎没穿衣服,骨头上面像是只覆盖了一层皮,骨节的形状都能看得分明。
可是,为何出了院门他就消失了?像是融入了这片幽黑的夜色中一般。
月亮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头来,银色的月光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蒋惜惜拂落额上的几滴热汗,冲身边的衙役吩咐道,“都小心点,把剑拿好了,我怕那东西还没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了。”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一下,冲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院子里,看看徐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对了,再去看看金家两口子如何了,那东西可是从他们房里出来的。”
两个衙役答应着朝院内跑去,蒋惜惜看着其中一人的背影,心头微微一震,“等等,你先别走”
两个衙役不知道她在说谁,同时站住,扭头看向后面,口中疑道,“蒋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蒋惜惜没说话,她盯着位于右侧的那个衙役,目光从他身上慢慢挪到他脚下那条细长的影子上它又细又长,看起来和另一个人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蒋惜惜还是盯着它,因为她知道自己方才并没有看走眼,就在那两个衙役朝院中跑去时,右边的那条影子分明慢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虽然它旋即就觉察到自己失误,忙跟了上去,可还是没能逃脱她锐利的眼睛。
“往后退,别问为什么,往后退。”
蒋惜惜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两个衙役一愣,遂用长剑护在胸前,一步步缓缓朝后退去。
这次,那条影子却没有动,它留在原地,任月光覆盖上去,一点点照亮它干瘪的身子和上面的根根枯骨
它很薄,贴在地上,就像是一层皮,怪不得方才谁都没有发现它。可是这样的一层皮,是如何把金煜吃得只剩下一床残渣的呢?
蒋惜惜很快找到了答案,那个平铺在地上的东西忽然一个暴起,直立起来,它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它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一根黑红色的滴答着粘液的东西蜿蜒出去,像一条蟒蛇,游进了前面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衙役的口中。
“砰。”
前面响起极轻微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吸住了,无法脱身。
蒋惜惜和其它几个衙役刚想跑过去支援,却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惊呆了巨舌把那衙役的身体高高抬起,舌头上浮起一个个丑陋的疙瘩,忽上忽下,像是在吸吮着什么似的。随着它这个动作,那个衙役越变越瘦,好像浑身的骨血都要被它吸食干净了。
可是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发出声音,只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蒋惜惜,眼珠子像毛笔画出来的两个黑点,一动不动。
蒋惜惜终于从惊恐中挣脱出来,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她大喝一声,举起剑就朝那根巨舌劈过去,可就在这时,舌头忽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将那衙役拖进自己的嘴巴里,伴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咀嚼声,尘埃终于落定,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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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死
悲伤并没有如期降临到这几个目睹了惨案的人身上,即使丧命的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兄弟。因为所有的人现在都被震惊和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根本来不及体味其它多余的情感。
蒋惜惜举着长剑的手慢慢放下,她呆立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个单薄的黑影,心中一片迷蒙。
忽然,脑子像被一把利刃凭空劈开,她将手里的长剑握得更紧了,心脏也慢慢揪成一团不对呀,金煜死后留下了满床碎屑,可是这一个,怎么被它生吞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那黑影忽然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来,它没有五官,凹陷的脸上只有一道细长的缝。那是它的嘴吧,蒋惜惜心想,一定是的,因为那道缝里还在朝外渗着鲜血和碎肉。
她重重喘了几口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了一声“弟兄们,杀了它,杀了这个怪物。”
说罢,她便抢在最前面朝它扑去,可是还未来到那怪物跟前,却看到它瘦骨嶙峋的身子一抖一抖地痉挛起来,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道丑陋的细缝中喷涌而出。
蒋惜惜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长剑在地上轻轻一挑,身子已然朝旁边跃开,可是其他几个衙役却没能幸免,他们被一股腥臭的冒着热气的东西迎面盖住,包裹的严严实实。
程牧游一手托腮,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那盏跳动的烛火,连晏娘走进门都没有察觉。直到一杯茶被放在眼前,他才怔了一下,仰起头看她,唇角漾出一丝微笑,“夜都深了,怎么还不歇着?”
“官人不是也没睡吗?”晏娘说着便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这烛火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里面住着如花美眷不成?”
“美人就在眼前,又何必望梅止渴。”程牧游知她在逗自己开心,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那官人在想什么?想得无法安眠,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晏娘用剪刀在烛芯上一剪,满室的光登时暗了下去,却把她雪白的脸孔衬托得更加白皙动人。
“近日发生了两起奇案,全部涉及死人复活,一起案子中的一家三口现在已经失踪,另一起案子我亲自过去了,虽发现了不少疑点,却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就留人在那里守着。”
“死人复活?”晏娘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即轻轻咬着下唇,蹙眉凝神思索。
“夫人见多识广,可曾遇到此等奇事?”程牧游盯着她的侧脸,追问了一句。
晏娘摇头道,“生与死泾渭分明,就像白天与黑夜,永远不会有交集。人死之后,可以被打进三恶道永不超生,可以投胎转世,也可在天界地府为神,也可化作孤魂野鬼,可若想再以生前的形态活过来,纯属痴心妄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点悲凉和酸楚,像是参透了生死却仍无法释怀一般。程牧游听在耳中里,心里不禁生出几丝怜悯,他忽然很想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把温暖传递给她,可是手指只抬起一点,便又缩了回来,从心底发出一声沉闷的苦笑他和她,只是徒有夫妻之名罢了,她于自己而言,还是那个晏姑娘,虽然不再神秘疏离,却永远隔着一道浅浅的清流,无法靠近。
“可是那个名叫金琛的年轻人确实是回来了,音容笑貌和生前一模一样,我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他轻声道。
晏娘的眼珠子轻轻转动了一圈,“若是这样,那我明日要亲自上门讨教了,即便官人说得再怎么肯定,我也不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这件事。”
程牧游顿了一下,“为什么不信?夫人验证过?”
晏娘一愣,随即冲他莞尔一笑,“验证?要怎么验证?官人怎么喝茶也能喝醉,开始胡言乱语了。”
程牧游垂首,“是我妄言了,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他抬头,盯着她晶亮的眼睛,忽然浅浅一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我回来时,在街上遇到了王大人,他没带随从,只身一人急匆匆地赶路,还差点撞到我。”
“王大人?他不是在汴梁吗?怎么到新安城来了?”
“我问了,他说他的原籍就在新安,此次归来,是因为王公子的忌日到了。”
晏娘冷笑一声,眼角渗出两点冷光,“即便是恶人,也有亲人记挂,而有些人,名垂青史,逝去后却不能祭奠。”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抬头扫了程牧游一眼。
可是他神色淡然,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淡淡道,“想必王大人也因为王公子生前多做恶事,所以才低调行事,不敢声张,一个人到新安城来,我们外人也不好过多苛责。”
晏娘歪着脑袋看他,“官人,你似乎对那王大人很是崇敬,话里话外总是向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