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公府——姀锡
时间:2018-12-25 09:26:02

  顿了顿,又突兀自嘲般笑了笑道:“或许,在公子跟前说这话,是纪鸢自不量力了,可是,这是纪鸢心里的话,公子多次搭救于我,我不愿与公子虚与委蛇,今日跟公子所言,全是肺腑之言,在纪鸢心目中,娶妻嫁人乃一生中重中之重,若有可能,我委实不愿如此稀里糊涂了事,这样,许是会害了自己,亦会…误了公子…”
  纪鸢说罢,见对面霍元擎面无表情,从他脸上压根窥探不出任何情绪。
  纪鸢抿嘴想了想,又道:“纪鸢不愿为妾,并非唯独不愿为公子之妾,实则是…”纪鸢的声音忽然轻柔了几分,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道:“我爹爹跟娘亲他们夫妻二人一生虽短暂,却活得肆意妄为,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虽无多么显贵,多么富足,但是他们每天过的幸福美满,快快乐乐,便是在临终前,亦是走得平静安宁,因为他们…拥有彼此,便不枉此生,而我或许从小亦是耳濡目染,亦不奢求显贵富裕,唯愿跟爹爹娘娘一样,过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生活,公子多次救我,我或许理应当服侍公子作为报恩,可是,报恩方式千千万万种,纪鸢委实不愿以此为报,何况,公子也并不需要,再者,公子乃是因救我而无意冒犯,纪鸢并无任何被侵犯的感觉,公子压根无需负责,前几日,我已跟姨母商议,待来年开春之际,纪鸢便要回山东了,希望——”
  纪鸢缓缓抬眼,定定的看向霍元擎,一字一句,道:“希望公子成全。”
  纪鸢目光坦率真诚,一语一眼,皆乃她心中所想,并无半句虚言,或周旋。
  ①②摘自百度
 
 
第116章 
  其实, 纪鸢年纪不大,还尚未及笄呢,打小就被打发到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小院,既没上过学,又无人相处交流,更不像府上的几位姑娘们,自懂事起,便请了整个大俞一等一的女夫子教学, 学规矩, 学本事,到了一定年岁,便又开始跟着太太各个府上走动长见识。
  霍家的姑娘, 虽是女子,却并不比男子差, 皆是见过世面的。
  可纪鸢则不同, 她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 常年被困于此, 她的世界,理应只有碗口那么大而已。
  没想到,竟会活得如此通透。
  所说所言, 不像是从个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似的。
  人心向来是不满足的, 只有奢求越来越多的, 却极少, 有人追求得如此单纯、纯粹。
  霍元擎微微抿着嘴, 良久,没有吭声。
  纪鸢心里只有些紧张,她知道,她未来的一生,兴许就掌握在此刻对面这名男子手里,她的生杀大权,由对方掌控,是走是留,皆不过是对方一句话罢了。
  她自问,自己是有些美貌的。
  想当初,那杜衡便是三番五次、费尽心思的想要打她的注意,正因如此,她便一直小心谨慎、处处约束自己,其实,自从来到了霍家,她所见的男子,除了奴才下人,余下的,一只巴掌堪堪可数。
  可即便如此,她依稀还是可以感受到,但凡见了她的人,多少对她是有些好奇或者兴趣的,譬如,那霍家二公子。
  若是,此番境遇,落在了大公子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手里,或许,她皆在劫难逃。
  可纪鸢运气好,对方是霍元擎。
  对方并不是个好女色之徒,且他性子冷淡,两人岁数相差这么多,他应该不会对自己有兴趣。
  纪鸢心里其实是稍稍有些把握的。
  因此,才会在对方并未曾表态的情况下,她便已经暗自在筹谋回山东事宜了。
  原本心里有些计较,可此刻,眼下,见对方一言未发,迟迟未见表态,纪鸢心里不免便又是一紧。
  ***
  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给跳出来了。
  纪鸢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只觉得此刻无比煎熬折磨,就跟在打心理战争似的。
  等了好一阵,纪鸢只觉得内心防线快要一点一点崩塌,正在此时,忽而灵机一动。
  下一瞬,只见纪鸢忽又起身,缓缓来到那小树桩前,弯腰,双手小心翼翼的将托盘上剩余两盏茶其中的一盏给端了起来,随即,重新走到那霍元擎跟前,有些讨好似的,低眉赦目,恭恭敬敬的递到了他的跟前,再次轻声道:“纪鸢便在此…谢过公子了。”
  不有一招,叫先发制人么?
  她都已经谢过了,对方,总不至于不领情吧?
  果然,此举过后,只见那霍元擎看着纪鸢手里的茶杯,又半眯着眼看了看纪鸢,少顷,方才一脸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如此,如你所愿。”
  嘴上这般说着,但并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茶杯。
  没有领她的情?
  然而纪鸢却压根没有在意到这些小节,满心满脑,只有他出口的那句话。
  果真是…应下了。
  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心里有些激动、过了好半晌,纪鸢强自压下内心的欢喜,只由衷道:“多…多谢公子成全,纪鸢感激…感激不尽。”
  说罢,又将杯子高举了好一阵,这才意识到对方压根没有要接的意思。
  顿时,面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涌现些许只尴尬。
  不过,得到了想要的许诺,内心的窃喜完完全全将这份尴尬给冲刷了。
  高兴之余,纪鸢端着这茶杯…自己饮下了。
  心刚落回实处,正在此时,忽而只听到对面之人冷不丁低低唤了声:“阿离。”
  话音刚落,殷离不知从哪个方位忽然就冒了出来,纪鸢一转身,就瞧见了他冷不丁出现在身前,朝那霍元擎恭恭敬敬的道着:“公子。”
  纪鸢被唬了一跳。
  正惊魂未定间,只听到一道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霍元擎语气冷淡的吩咐道:“将纪姑娘送回去。”
  殷离立即领命,冲纪鸢伸手右手,面无表情道:“纪姑娘,请。”
  纪鸢有些诧异,原本还寻思着,要不要再多感激一番,未曾想,对方行事竟…如此干净利落。
  惊讶之余,立马将手里的茶杯放回了原处,便又再次朝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这才跟着殷离缓缓离开了这片竹林。
  **
  事情,甚至比自己料想的还要顺利。
  她的脑海中甚至做好了无数设想及对策,只觉得都还没有使出来,事情便成了,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一路上,纪鸢就跟脚下踩了棉花似的,一路轻飘飘的出了林子。
  殷离将她送出竹林后,便要开始返回了,只返回前,忽而脚步顿了顿,抬眼看向纪鸢,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纪姑娘从此往后莫要再出现在公子跟前了。”
  说完,冷冷的盯着她看了一阵,方面无表情的返回了林子。
  纪鸢一愣。
  春桃见殷离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见纪鸢微微咬着嘴,方嘟着嘴,小声抱怨道:“这个殷护卫怎地如此跟姑娘说话,哼,大公子与姑娘说话比他都要温和,哼,他简直比主子还要厉害…”
  纪鸢默了许久,方喃喃低语道:“大公子…温和?”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春桃,你跟菱儿往日最惧怕的人不正是大公子么?”
  春桃眼珠子转了转,道:“是啊,可是那是从前,自从此番大公子救了姑娘后,大公子便是咱们院里的救命恩人了,虽然还是有些惧怕,可是…可是大公子是好人,这样想着,又没有从前那样怕了。”
  想了想,又道:“不晓得是不是春桃的错觉,总觉得今晚大公子好像没有往日那般吓人。”
  纪鸢闻言,抿了抿嘴,便又抬眼往那林子深处瞧了一眼。
  只是,林子深深,除了一片黑暗,再无其它。
  ***
  竹林里,殷离见霍元擎忽然起身了,他看今日时辰还早,便忍不住问了声:“公子…可是要回?”
  只见那霍元擎默不作声的往回走,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双眼看向树桩上那一套茶具,淡淡道:“将那套茶具收好,送到苍芜院。”
  殷离愣了愣。
  这套茶具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前不久,原先摆放在这里的那套茶具因之前下大雨那一次被损坏了,过后,殷离做主换了这一套。
  公子喜欢么?
  缘何要送回去收藏?
  殷离虽有些意外,但并未多想,只依言将东西收好,一并送回了那苍芜院。
  ***
  第二天是小年夜,与往年并无不同,纪鸢跟鸿哥儿凑一起,写了许多对联,只将院里院外所有门前都贴了一副,末了,又分别送了厚厚一沓,给洗垣院、昭晖院送去。
  她要回山东这决定,早已跟尹氏禀告了。
  尹氏十分不舍,只怕这一去,此生怕是难得一见了。
  纪鸢跟霍元昭一样,在她心里是一样的分量,便是嫁了人离开的,多少是有个归宿了,可此番回到山东,亲事未定,未来路途未明,将来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再无她及霍家庇护,尹氏如何安心。
  尹氏心里甚至快要动摇了,倘若当真要走到这一步,还不如…去大房得了。
  大公子不比二公子,亦不是二老爷,他那院子里清清静静的,纪鸢双亲不在了,出去了也是孤苦无依,倒不如留在霍家算了,横竖一家人还在一块儿,多少有个照应。
  将来,倘若一举怀胎,得了个哥儿,以大公子的为人,绝对会善待她们母子的。
  可是,一想到,大公子的亲事未明,将来总会要娶续弦的,当家主母尚且是个什么样儿,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又如何敢冒险。
  何况,当初正是由尹氏亲自开口劝说,让纪鸢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妾的。
  此番,她又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虽嘴上未曾松口。
  但这些日子,尹氏日日将纪家姐弟唤到那洗垣院,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关怀备至得犹如当年她们姐弟俩初来霍府时一样,片刻不忍分开,似乎,已是默许了她的决定。
  只霍元昭那边,纪鸢还未向她提及,若说了,这个年怕是都不好过了。
  且眼瞅着这些日子,尹氏关心她们姐弟俩,而冷落了霍元昭,霍元昭这几日正生着闷气了,纪鸢更是不敢跟她提了。
  纪鸢心里亦是不太好受。
  既盼着来年春天赶快到来,可是,又贪念着尹氏、元昭二人这里的片刻温情,又想要慢点来也好。
 
 
第117章 
  却说除夕夜里, 宫中设宴, 那日晚上霍家三房全都奔赴宫中赴宴。
  尹氏在洗垣院设了一桌除夕宴,又赏了银子,让潋秋给洗垣院及竹奚小筑院里的些个丫头婆子开了两桌,一晚上, 主仆同庆,共度除夕夜。
  因尹氏有孕,到了亥时眼皮子渐渐下沉,便已然快要撑不住了。
  纪鸢晓得她一直在强撑着等霍元昭回来, 往年每年皆是如此, 那霍元昭去宫中赴宴时, 她们三个便一直等着她回来, 然后, 一家四口在屋子里聊天守夜。
  只是这一年, 情况有些不同, 纪鸢便劝着道:“姨母,您且先去眯会子吧, 便是您不累, 肚里的小表弟都该累了, 一会儿昭昭回来,我将您唤醒再一块儿守岁可好?”
  如此,尹氏这才进了屋, 却并未曾入榻, 不过歪在软榻上眯着。
  ***
  往年亥时刚过不久, 霍家人便回府了,而这一年,比往年回得晚些,约莫快要到了子时那霍元昭才匆匆赶回来。
  彼时,除夕夜这晚夜色极好,霍家府宅设在城北,离皇城极近,宫中宴会上燃放的烟花,这霍家清晰可见,纪鸢在屋子里被炭火烤的浑身发暖,忍不住到外头散了散。
  霍元昭回来时,纪鸢正双手撑着两腮,仰头望着头顶那汪明月发呆。
  霍元昭是气呼呼的回来的,那模样,既像气,又约莫没真恼,只红着脸,跺着脚,嘴里骂骂咧咧着,小脸上的情绪变幻得可精彩了。
  一进来洗垣院,见纪鸢在外头亭子里坐着,便撒欢似的,三作无步一路小跑了来,嘴里还边咬牙切齿的唠叨着:“气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纪鸢笑眯眯的瞅着她,问:“小姑奶奶,怎么呢,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你?”
  霍元昭眼珠子一瞪,只噼里啪啦的将心里头的恼恨朝着纪鸢一股脑的宣泄而出,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块臭黑炭,愣头青,呆头呆脑的猪脑壳,气死本姑娘了——”
  那霍元昭嘴里的臭黑炭、愣头青、猪脑壳,不用想,纪鸢也知道是谁。
  纪鸢曾有幸见过一面,在戴家那回,乃将军府萧家的嫡次子萧昇。
  据说,霍元昭与对方的亲事已经议得差不多了,因年前有些赶,遂双方商议,萧家届时于来年春天再来提亲,虽未曾下定,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呢。
  ***
  对那萧昇,纪鸢印象极好,瞧着心思醇正,阳刚豁达,给人第一感觉极好。
  且对方出生将军府,武人世家,家族世世代代为将,门庭磅礴,一身正气,这样的人家,没有文人世家里头那么多的弯弯道道,正适合霍元昭这样的性子。
  这门亲事,乃霍家大姑娘霍元嫆作保牵的线,由此可见,那霍元嫆倒是了解霍元昭,为了挑了一门好亲事。
  霍元昭起先听到对方竟是个结巴,死活不嫁,可自打上回在那戴家见了一回后,态度忽然逆转,嘴里倒是经常将人编排得一无是处,却再也没说过一句不嫁的话了。
  纪鸢瞧着里头好似有些古怪,旁敲侧击的问过几回,每每那霍元昭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小脸红彤彤的,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纪鸢瞧着这幅模样,心想,怕是以往有过不小的“过节”吧。
  这回,亦是似笑非笑的瞅着霍元昭,打趣道:“哦,那萧公子瞧着一身正气,瞧着是个好想与的,这是做了什么,如何将你气成了这个样子?”
  霍元昭双眼躲闪,又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了起来,最后,红着脸,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只恼羞成怒的瞅着纪鸢道:“哼,我为何要说这个给你听,我…我还在生你的气了,便是今儿个是除夕又如何,你…你莫要与我讲话…”
  只鼓着脸,气呼呼的背对着纪鸢坐着。
  纪鸢颇为无奈的摇摇头,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来寻她说话了。
  才过了好一会儿,那霍元昭便又忍不住了,打发身边几个丫鬟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又让人备了些填肚子的吃食过来,待吃饱喝足后,便消了气了,拉着纪鸢一脸兴奋的八卦着道:“纪鸢,你…你知道吗?今儿个宫宴可热闹了,你猜,我今儿个在宴上瞅见谁了?我瞅见芙姐姐了,芙姐姐瞧着清瘦了不少,我听说…听说她跟二哥的亲事怕是要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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