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简单呀。”我怏怏道，依旧不错目地盯着那块缺口——如果库洛洛和飞坦不能轻易解决掉对手，他们肯定会设法将敌人逼到我能看到的地方！
言灵就含在舌尖，我放缓呼吸，精神提到最高，时刻严阵以待。
“你自己看着喽，”侠客和我打了个招呼，“我下去找个人试试，要是能操纵他自爆就好了……”他嘀咕着下楼去了。
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他自己滚。
对面的主楼里一片安详，至少三个敌对的人在其中，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开始了交锋，但一点儿能从外面观察到的动静都没有。
天台上只有岚和烟在我身边。
我站在正对主楼破洞的位置，双手交握在胸前，紧张地盯着对面。烟就站在我旁边，无聊沮丧道：“唉，好像今天只有我和哥哥没能出力啊！”
“现在就能出力啊！”我不回头地道，“快帮我盯着点！我看得眼都花了——要是那个红毛出现，马上叫我！”
“好！”烟盈盈应道。
“你们两个看着吧。”岚笑道，“如果库洛洛他们打起来，肯定会有动静的。”
他自己走到平台一角，寻个视野最广的角度朝外面的主战场眺望：“我看看这边……下面打得差不多了，算是两败俱伤。”他叹口气，“我看等会儿……”
“哗！”
一声墙壁破碎的巨响，对面二楼的一段外墙猛地被从里面击碎，断壁残片飞出，灰尘中露出里面两道飞快交错的身影！
——是库洛洛他们动手了！
我屏住呼吸，拼命睁大眼睛往灰尘里看，那两道人影位置变换太快，我的动态视力跟不上，只能看到两条黑影在新被打出的破洞、以及之前半叔炸开的缺口之间飞快地辗转腾挪，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神经质地咬着嘴唇，我知道其中一定有一道是库洛洛或飞坦，另一道是红胡子佐治，可是我跟不上、分不清！
电光火石间，“砰！”地一声，脆弱的墙壁又被撞开一个破洞，这次从破洞里飞出的除了瓦砾，还有一个瘦小的黑影——
是飞坦！他被打出来了！
“现在！”对面二楼里传出库洛洛的大喝。
哪还用库洛洛提醒，我只是用余光认出飞坦，主要的视线一直死死盯住那处新破开的漏洞——目光穿过灰尘，牢牢锁定住其后露出的模糊身影！
那身影定住一秒，我锁定他、毫不犹豫吼道：“剑穿心！”
仿佛听到利刃入肉的扑哧声，遮眼的尘埃逐渐散去，我的视线穿过破损的墙壁，看到那个红胡子的魁梧男人捂住贯穿胸口的长剑，仿佛匪夷所思地扭头向这边看来——
长舒一口气，我调转目光，看到对面另一处墙壁的缺口中，库洛洛捧着念书站出来，灰头土脸、如释重负——
主楼外不远处，砖石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被整个打飞出去的飞坦囫囵个儿地爬起来，灵活地活动着手脚，抬头看过来——他突然脸色巨变！
“躲开！”
对面传来库洛洛惊恐的喊声！
耳边，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小心啊——！”
一道黑影迅速在视野中从眼角扩大！
我的余光同时看到，一道暗色的飞刀直直从对面向我射来！
锋锐的刀尖直指心脏！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我紧盯着那把飞速朝我射来的飞刀，厉喝道——
去！
下一个刹那，我受到猛然一股外力，失去重心向后仰倒！
清晰的！我听到——利刃入肉的声音！
……言灵，不管用？
我狠狠摔倒在地上。预料中的心口剧痛并未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烟从侧面狠狠地扑上来，将我扑倒在地，避过了那把追魂夺命的飞刀！
屁股在地上磕得生痛，我全然顾不上了，跌坐在地呼哧呼哧地粗喘，两眼发直思绪放空，惊魂甫定。
烟双腿跪倒在地，上半身失去重心压在我身上，同样剧烈的喘息。
我死里逃生，刚想对她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嘴角的笑意尚未牵起，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同时，我视线逐渐聚拢，稍一低头就看到那把黑色的飞刀，滴血的刀尖正对我的眼睛——
从烟的心口贯穿出来！
“这下不欠你了……”烟虚弱的声音说道。
我如遭雷劈，脑子一片空白，双手本能地扶住她失力软倒的身体。
“烟——！！！”
岚此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天台另一端猛扑过来！
我从未见过岚如此失态的模样。他整个人濒临崩溃，双眼发红紧紧地盯着烟，小心、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烟抢到他怀里，抖着手去捂她心口伤处涌出的鲜血，哆哆嗦嗦地对怀里妹妹连声道：
“烟、烟不怕！哥哥救你、哥哥救你！”
烟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插出一截黑色利刃，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处狂涌而出，捂都捂不住。她的脸迅速褪去全部血色，蠕动的嘴唇挤出一字：“哥……”
我被他挤到一边，跌坐在地，两眼发直地看着那把从背后射入、贯穿到前胸的飞刀，一时心惊肉跳：烟推了我、她从背后替我挡——所以怎么会、怎么会恰好也是这个位置——
这是心脏！
“莉迪亚！”
库洛洛惊魂未定地叫着我的名字，从天台外边直接翻了进来！他人影一闪，飞快地冲到我们旁边，气喘吁吁地站定，一双黑眸死死盯住我。
“怎么样？！”飞坦紧随其后也从天台外面翻进来，神色紧张地冲到库洛洛身边，看到我跌坐在地，烟胸插利刃、奄奄一息倒在岚的怀里，立刻长舒一口气，神色放缓：“呼——吓死了。”
他们俩的到来惊醒了我，我像是见到了救星，转头慌乱而焦急地叫道：“玛奇！快去找玛奇！”同时扑过去虚握住烟的手，用言灵道：“好起来、好起来！烟你会没事的！坚持住！”
飞坦看了眼库洛洛，丢下一句：“我去找她！”转身冲出楼梯。
库洛洛走到在我旁边蹲下，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烟，冷静地道：“来不及了。”
“别怕烟，有救的、有救的、医生很快就到……”
对面，岚一手紧紧按住烟背后的伤口，一手试图碰触她胸前探出的利刃却不敢贸然拔出，停下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的安慰，猛地抬起头，血红双眼中充满哀求和希冀：
“救救她！求求你们快救她！库洛洛！莉迪亚！救救我妹妹！”
血液不断从烟的伤口涌出，很快在地上积起一滩血泊。我用尽全力、声音沙哑地反复道：“止住血、止住血……愈合！愈合！不行——血止不住！”
眼看着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逐渐爬上濒临死亡的灰青阴影，双眼也支撑不住地缓缓合上，岚绝望狂乱地大叫：“坚持住！——烟！烟！”
一片混乱中，库洛洛冷静如磐石。他定定地看着烟胸口的黑色刀刃，突然伸出手去试图碰触——
“不能拔！”岚惊恐大叫。
库洛洛手一顿，道：“这是念。”
“什么？”岚满脸是泪地抬头问。这时候烟彻底晕了过去，他又情绪激动地用手去拍烟的脸颊，用力掐她的人中，焦虑地喊道：“玛奇什么时候到？！”
“来不及的。”库洛洛泼他冷水，“直接穿透心脏造成大出血，她撑不住了……”
“不！”岚发出一声悲鸣打断他，颤声反驳：“肯定还有办……”
“办法只有一个。”库洛洛镇定、不停顿地道，“这把刀不是实体，是念。”
我用力攥着烟一点点凉下去的手，听他语速飞快道：“让莉迪亚除念，飞刀消失，一种可能是和拔刀一样大量失血，加速死亡。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伤口消失，她得救。”
他盯住岚哀痛的眼睛：“后一种可能万中无一，你做好她当场死亡的准备。但她目前的失血情况撑不到玛奇过来，玛奇也没有能力缝合心脏……选择权在你。”
我屏息听完这番话，心中如坠巨石——几乎已经宣判了烟的死刑！
岚紧紧盯着烟惨白如纸的脸庞，剧烈的喘息数声，你几乎能感受到他激烈地心理挣扎和即将坠落深渊的绝望。
最终，他艰难地咬牙道：“我、我选二！”
“莉迪亚。”库洛洛唤我的名字。我一个激灵：“是！”
僵硬地伸出手去，在即将接触到那截血淋淋颤动的刀尖时犹豫了——烟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脸上血色全无，已然陷入昏厥。
她和我说的那句话……
只是一闪念的耽搁，库洛洛很快握住我的手腕，稳定有力：“动手。”
我心一横，朝着刀尖用力握下去！
握了个空。
那把看起来锋利、残忍、真实无比的黑色飞刀，居然真的在我的力量下消失无踪！
大股血液失去阻塞，从敞开的伤口径直喷溅而出！
……伤口并没有消失。
烟心口的血洞赫然在目，失去贯穿心口的利刃，失血陡然加剧，她软倒的身体抽搐一下，眼皮不安地掀动一下，气息持续地低弱下去。
“不、不、不……”
岚绝望地呢喃着，拼命用手去按捂烟的伤口，甚至去摇晃烟失去意识的身体，周身弥散出令人窒息的悲恸：“求你、别离开我……坚持住！……烟、不要死……”
十几秒之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烟停止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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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端午节快乐！（我就爱说快乐咋的，国家都给放假了能不快乐么？）
还有两章完结。第三部 开坑时间向后顺延。
第79章 定风波（七）
“很抱歉。”
库洛洛说着，拉我从地上站起来。我们交握的手上满是腻滑血液，是刚刚从烟的伤口喷出溅上去的。
岚浑然忘了外面的世界，埋头将烟的尸体死死抱进怀里，背脊颤抖一言不发，静默的样子仿佛心神都随之死去。
我心里乱极了，盯着烟垂落在地上的手，几乎喘不上起来。
“这下，我不欠你的了。”
——她死前最后一句话，对我说。
她是为我死的！
那把飞刀本来瞄准的是我的心脏，烟推开我——她替我挡的！
“我、我……”
胸口堵得无法呼吸，悲伤、愧疚、无法承受，我不记得哭了，只想大吼大叫，却只闷闷地挤出这两字来，心脏疼得像是要炸掉！
“莉迪亚。”
库洛洛轻声叫我的名字，他挣开我拼命攥紧他的手，双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脸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我承受不住压力，艰难苦涩地道：“烟是为了，救我死的。”
“我感激她。”库洛洛看着我的眼睛，迅速顺畅地接道。
我用力摇头……说谎。
库洛洛大而黝黑的眼眸让人看不懂，他力度温和地摇了摇我肩膀，像是怕惊醒我地唤醒我，轻声道：“你不能把她的死背在自己身上。”
我眼瞳受惊地收缩。
你背不起。
库洛洛洞悉的眼神和我的心同时道。
“我在这里。”库洛洛手上一用力把我拉进怀里，很温柔地抱了抱，“谢天谢地你没事。”
他在我耳边喃喃，是库洛洛从未有过的虚弱语气，后怕而侥幸。那个拥抱一点点加重，最后勒到我无法呼吸，好像松一点我就被人抢走似的。
我脑袋发懵，心中翁然一动，像是心中盛满的惶恐突然有了可以排山倒海倾泻的地方。于是我不再像个僵硬的木头人，轻轻抬手回抱了他一下。
我还是哭不出来，翻江倒海的情绪积压在心中，叫嚣着奔腾着，最后只从发紧的喉咙里轻轻“啊”了一声。
一声憋在胸膛里的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操他妈的凭什么？！
最后一声不合时宜的阴暗被我飞快地按回脑海深处，我把脸藏在库洛洛头侧，无声地蠕动嘴唇，我承受不起。
“……死了？”
飞坦扛着玛奇沿楼梯冲上天台，刹住脚步道。他将人放下，走近几步站定，声音低黯：“来晚了，抱歉。”
玛奇被他放下后，安静地走到我和库洛洛身边，沉静的金眸观察着眼前局面，一言不发。
天台上一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寂，除了岚偶尔发出一两声抽噎，针落可闻。大概几分钟后，派克气喘吁吁地闯入天台：“怎么……”她骤然收声，吃惊地掩住嘴，向我们看过来。
库洛洛一下一下轻缓地拍打我的后背。不知呆滞了多久，某个心中的栓塞抽|出，我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眼泪濡湿衣衫，哭声用力冲出喉咙，响亮而痛快。我拼命嚎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