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祝英台不主动说“教”,没人敢“求”。哪怕祝英台真的说要“教”,他们也要斟酌着救不救得回太子,敢不敢学。
祝英台也很无奈,她倒是想把这人工呼吸教出去,可她每次刚开口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再加上她是女人,手把手口对口的教有所不便,旁人刻意装傻,她也不好表现的太“积极”,这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至于梁帝,未必不知道多些人会“渡气”更好,可是面临儿子遭人暗算的他如今已经是风声鹤唳,除了祝英台,他根本不愿信任旁人。
于是也就由着祝英台日夜不分,彻夜看守照料,活生生折腾成个疲惫美人的样子。
这么熬了几日下来,是个人都看的出来祝英台已经累到了极点,随时都要支撑不下去,现在梁山伯主动提出要“分忧”,萧衍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恩准了。
皇帝应允了,剩下来就看祝真人愿不愿意把这个“神技”交给梁山伯。
祝英台和“断袖御史”的轶事虽然传扬的不多,但也不是什么秘事,那几年裴山和祝小郎的花边新闻就没断过,两人还同进同出,甚至曾住在一起,怎么看梁山伯都是祝英台的“旧情人”,现在会心疼老旧情人,也是自然。
而且有这层关系在,祝英台教授“渡气”不会有太大抵触,皇帝也不担心祝英台会反对。
果然,听说要学的是梁山伯,祝英台确实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要捉弄人的冲动,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么老实巴交正儿八经的梁山伯,要学口对口的人工呼吸,恐怕要羞到掩面而逃吧哈哈哈哈!
然而真的屏退所有人,只留他二人在静室中学习这“人工呼吸”时,当周遭的气氛一静,让人窒息的尴尬铺天盖地迎面而来。
为了方便“教授”,梁山伯是躺在榻上的,直直看着上方的祝英台,两人大眼瞪小眼。
“哎哟你别看我,你看别的地方!”
祝英台心里骂了声“见了鬼”。
说好的躺下任调戏呢?!
躺倒是躺下了,可这气场也太强了,完全没有调戏的心情啊!
祝英台和梁山伯初识时,祝英台还是个小屁孩,梁山伯的年纪却都不够当天子门生,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而后他历经门客、县令、御史,一步步往上攀爬,无论是阅历还是年纪都足以让人仰视,身为天子近臣、头号心腹的他,“铁面御史”的威名足以让敌手闻风丧胆,在多年惩治不法官员的争斗中也磨练出了他不怒而威的气势。
也许论长相,他不及清雅的马文才和面如冠玉的褚向,但来自他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是他们所没有的。
也就是和他太熟的祝英台还把他当以前的“忠厚大哥”罢了。
此时的梁山伯躺在榻上,眉眼是熟悉又陌生的深沉,静默不语时,沉静内敛的气质伴着他那安之若素的表情,让祝英台莫名就不自在起来。
“咳咳,人工呼吸你也见过不少次了,我就跟你说说要点,让你感受下怎么吹气啊……”
见梁山伯不说话看别处,她反倒又不自在起来。
“你你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然也太尴尬了!”
梁山伯无可奈何地将目光又转了回来,将她的羞窘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是,我都看熟悉了,你来吧。”
一句“你来吧”温柔地不可思议,宛如对着情人的低语,那清雅醇厚的嗓音在静室里响起时,祝英台原本向他附身的动作甚至都颤了一下,没法继续下去。
祝英台是个声控,刚认识梁山伯时候就很喜欢他的声音,之后慢慢适应了才从那种花痴里脱离。
怎么办,她好像又要“犯病”了!
要死要死要死!
“要点之一,是按压的双臂肘关节要伸直,靠上身重量快速按压,而不是用手掌的力量。”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烧红着脸,伸出手,在他的胸前摸索了会,按住了他胸口下三分之二的地方,将另一只手交叠按了上去。
因为在学馆中被傅歧等人衬成了弱鸡,也因为这几年当御史总有危险之时,梁山伯也在裴公弟子的教导下开始学习一些自保的功夫,每日勤练不辍,如今浑身上下并无一丝赘肉,胸膛温热而有弹性。
她冰凉的手一放上去,两人都是一震。
“继续。”
梁山伯适应了下那个温度,也有点不自在起来,想要速战速决。
“那,那个,然后就是口对口吹气,这个得和心脏胸外按压同时进行,按压节奏是吹两口气,做……”
她结结巴巴讲解。
“做十次按压。”
梁山伯看了这么多天,也数过了。
“是,是……”
她咳嗽了声,又说,“那是我一个人没办法,如果你也学会了,可以你吹一口气,我做四十五次按压,或者我吹口气,你做按压,其实这样更效率。”
“自然是你按压,我吹气。”
梁山伯充满磁性的轻笑声在祝英台耳边响起。
祝英台脸更红了。
梁山伯看了眼祝英台,似乎明白过来。
“我得先在旁人身上练练如何按才行啊。”
祝英台丢脸极了,不愿承认是自己想多了,恼羞成怒地一只手将他眼睛遮住,另一只手将他鼻子捏住往上提。
“呼气的要点是张开口完全封闭病人的嘴周围……”
说罢,她破罐子破摔地俯下身,用唇将梁山伯微启的唇完全包住,往他口中吹了一口气。
这样的“人工呼吸”她这几日也不知对萧统做了多少次,然而躺在病榻上的萧统几乎和死人无异,嘴唇冰冷干枯不说,“接触”后的感觉也可想而知,若不是祝英台确实性格纯善不忍心太子就这么死了,而且后来也习惯了做“人肉呼吸机”,怕是要在这种机械式的反复接触中失去了接吻的兴趣。
然而两人唇齿相接间,祝英台已经开始产生厌恶的触觉似乎又在这种接触中回来了。
呼吸中全是两人交缠的气息,祝英台这几日保守“□□”的唇终于贴上有温度又饱满温热的嘴唇,竟舒服的喟叹了一声,下意识地在他的唇上轻轻触了触,想要将之前那些不好的感观覆盖。
她只是顺从于本能,而本来就强装镇定的梁山伯就有些撑不住了。
见本来该吹两口气然后按压他胸口的祝英台就这么贴着不动了,被暖玉温香投满怀的梁山伯自然万万舍不得推开,只能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忍着因欲望涌上而引起的不适,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的任她占便宜。
祝英台压着梁山伯将他亲了又亲,都快要忘了自己拉他来静室是干什么的。
渐渐的,她捂着他眼睛的手改为撑住了他的胸膛,她捏住他鼻子的手也轻轻抚上了他的脸庞。
无论是饱满的唇形还是干净的气息都无一不让她欢喜,就连梁山伯闭着眼隐忍的表情都是那么可爱,祝英台心中隐藏已久的“狼魂”就这么嗷呜一声冒了出来,叫嚣着要把这已经成熟了的男人吃个干净。
两人呼吸渐渐急促,原本只是像小狗一样亲着的祝英台,在亲吻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舌尖,濡湿香暖的触感让梁山伯终于没有忍住,反客为主地追逐起那淘气的客人。
一个是身体成熟心理更成熟的老房子着火,一个是身体刚刚长成心理却已经是老阿姨的怪咖,譬如天雷勾动地火,一时间,静室中哪里有人工呼吸规律的呼吸声,尽是紧促又激烈的喘息。
等两人的“情不自禁”终于平息,先对人耍流氓的祝英台渐渐回过神来,尴尬地撑起身子,抹了抹已经微肿的嘴唇。
被突然推开的梁山伯抬起了眼,明明穿着单薄的春衫却浑身滚烫,胸膛中的火热因为没有发泄之地而郁结。
祝英台甜美的喘息声似乎还近在咫尺,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唇齿间的热情。
她为什么会离开?
是不满意,还是清醒了?
“英台……”
他一生中所有的情爱痴欲都由祝英台主导,而他也低唤着她的名字,渴望着她再一次的主动,能引导他、爱慕他,将他从这难以忍受的境地中救赎出来。
看见好好的梁山伯被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祝英台难为情地用指尖骚了骚脸,干咳了一声。
“刚刚那个不算!”
她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有多酥软动听,唇边眼角的风情艳如朝霞,偏偏还觉得语气太凶,将声音又放软了点。
“那个……我们继续‘真正的’人工呼吸。”
她在“真正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却不知配合她现在这幅娇态,反倒惹出梁山伯更多的遐想。
“行,行吧?”
她不确定地问。
梁山伯此刻心里快活得上了天,别说只是继续“学习”,就算是祝英台要他的命,怕是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都随你……”
他宠溺地笑着。
明明情丝蚀骨,谷欠火焚身,却还要怕自己急切了会吓到对方。
两个互相都怕吓到对方的弱鸡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还得把这个要命的“技能”继续下去。
“那,那这次换你做,我,我看看你有什么不对……”
祝英台被梁山伯炽热欢喜的样子看的有些羞赧,扯着梁山伯的袖子,等着他起身把床榻让给自己。
梁山伯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由着她把自己推到一边,由着她胡乱地上了榻,假装死了一样闭着眼躺下,露出小巧可爱的下巴和天鹅般优美的颈项。
“真要命啊。”
梁山伯心中长叹。
这哪里是救太子的命,简直是要他的命!
第495章 日薄西山
祝英台在静室里教导梁山伯, 一教导就是两个时辰。
这让不少一直关注的医者开始怀疑自己“偷学”的技术只是一个皮毛,否则不过就是换个气按压下, 最多不过一些气息控制上的技巧, 为何要教这么久?
如此一想,他们倒庆幸自己没有自告奋勇接应祝英台, 否则渡气出了问题岂不是白白送了命?
两个时辰过去,太子萧统又一次出现了呼吸急促的情况, 伺候萧统的小太监惊得立刻来找祝英台二人,这两人才从屋子里匆忙出来。
也不知怎的,明明两人都衣冠整齐, 那门一打开, 即使完全不通人事的小太监也莫名红了脸。
先出来的祝英台眼含春水, 面颊嫣红,一出来就拼命扇着风,好似屋子里很热,得靠外面吹拂的春风凉一凉。
后来跨步而出的梁山伯依旧面目严肃,嘴唇殷红微肿,只是嘴角老是不由自主地上扬,就跟刚捡了钱似的, 完全破坏了他庄重的气质。
两人都是惯会装模作样的人, 祝英台还是个厚脸皮, 起先还有些不自在, 互相甚至不敢看对方, 但随着小太监连声的催促, 两人心中那些绮思一下子全部收了起来,小跑着进了太子的禅房。
一到了太子的屋子,之前那些粉红色的泡沫、缭绕着两人的动人气息一下子荡然无存,禅房里满是久病在床的病人才有的气味,这种糅合着便溺、中药和各种古怪熏香的气味能让一个有洁癖的直接吐了,而祝英台和梁山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除了认命,便只有疲惫。
祝英台准备上去做人工呼吸,却被梁山伯拦住了。
“你按,我呼气。”
他目光从祝英台唇上扫过。
经历过刚才的一切,他已经无法忍受她的唇碰触任何人了。
祝英台和他对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颗怪阿姨的心使劲荡漾,面上却矜持地点头,上前按住了太子的胸口。
两人共同施为,默契十足,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操作。
之前祝英台单人急救,呼两口气按十下,每次萧统回复呼吸她都跟跑完马拉松似的,尤其是手臂和脖子,酸的都要掉下来,如今有梁山伯帮助,四五十次才交替一下,萧统很快就恢复了呼吸。
但这一次人工呼吸做完后,无论是梁山伯还是祝英台都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面上全是沉重。
太子的舌头不能动了,不是之前无法吞咽或发声,而是彻底失去了知觉。
蛇毒正在剥夺他的五感,而一个人的五感全被剥夺后,即使还活着,还能称之为人吗?
“怎么?”
萧衍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人的迟疑,从祝英台多了一个帮手的喜悦中回神,急忙追问。
“陛下,我觉得……”
梁山伯犹豫着,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委婉解释。
“陛下,陶真人来了!”
突然间,门外有内侍欢天喜地冲了进来,好似遇见了真正的神仙。
“茅山上的陶真人到了,就寺门外!”
一时间,满屋沸腾。
不但那些茅山下来伺候医药的道士们精神一震,就连那些太医和京中的名医都眼睛发亮,升出无限的欣喜。
陶弘景没修道之前就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和东海徐氏的徐文伯齐名,之后修了道,茅山道术和茅山医术并称“二绝”,陶弘景自己更是已经被人视作神仙一般的人物。
只是他知道道门式微,自己名声太大会为门下弟子树敌,已经多年没有下山,就连招揽祝英台都是派的弟子。
若不是皇帝亲自送信上山求医,要救的又是太子,已经年过古稀的陶弘景是怎么也不会下山的。
听闻陶弘景来了,萧衍一刻都等不得,亲自迎出寺门外,反倒是祝英台和梁山伯为了时刻照顾太子的病情,不能出门迎接。
陶弘景下山即使在梁国也算是一件大事,不少消息灵通的达官贵族接到他要来的消息,大清早就已经等在了城门口,除了为了一睹他的风采,大多都是因为家中的长辈或亲人身患顽疾,无法治愈,期待这位“神仙”援手。
亦有知道他的冶炼之术天下第一的,想要趁此机会求取宝刀或者宝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