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娃娃身上缠着浸了鸡血的布条,还有一块刚绑上去没多久的花布,布条上写了于问白的名字,一枚铜质的钉子顺着于问白和名字扎在了稻草娃娃的心脏位置。
既是害人的巫蛊娃娃,同样也是献给“圣子”的祭品。
晏椿当即剪掉了三柱还在燃烟的清香,把祭坛的摆设弄乱,点了驱鬼符把符灰撒进稻草娃娃的盒子里,双手掐印,绵延不断地念起了驱鬼咒。
“你干什么?!”
于家父母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扑着过去要拦她,就连装腔作势很久的于问扬也忍不住动了脚步。
路西野往晏椿背后一站,牢牢地护住了里面的人。
“这么爱拜邪灵,不如拉出来给你们亲眼见见的好。”晏椿收了手上的决印,转头看他们,目光冷然。
木盒里的符灰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铜铸的神像也开始飘散起黑色鬼气,不消多时,那具和附身在杨老师身上一模一样的邪灵就从神像里飘了出来。
“坏我好事!该死!”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人影飘荡在了屋子上空,周身漂浮着猩红的血气把他面貌遮掩了一多半。
邪灵的肢体盘结扭曲,嘴巴大张,口水鲜血和尸液一起从嘴角滴落下来,他转动自己夸张凸出的眼珠,扫视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屋里除了晏椿和路西野,每一个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就连从邪灵那里得了好处的于问扬也忍不住要倒退一大步。
“小姑娘,又是你!”
晏椿有前车之鉴,对于这种套话套不出还满嘴屁话的邪灵一点都不待见,根本就不给他叨逼叨的机会。
邪灵分.身哪里想到她一言不合就出招,避无可避之下被五雷咒踩点轰爆。
“行之将,六甲之兵,斩断百邪,驱灭万精。”单手捏住五雷符,晏椿动作暴力且利索地把这尊分.身轰得渣渣都不剩,临了等它快要飘没的时候,才用随身带着的桃木阴符把它特有的鬼气保留了下来。
这两具分.身太弱了,跟本体相差太远,算不上厉害,仅仅一招就能够把它们制服。
搞定邪灵晏椿就不管事了,拉着路西野站得远了一点,免得被于家的“战火”波及。
被刚才的景象吓得瘫软的于父于母哪里还有先前骂人的胆气,战战兢兢地指着三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浑身都哆嗦地厉害。
晏椿默不作声地观察于问扬的表情,趁他不注意偷偷将真言符扔到了他的脚下。
她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阳奉阴违,胡说八道的“精分怪”了。
于问扬千辛万苦控制的情绪,到这一刻一股脑地全爆发出来,他红着眼睛和他妈虚有其表的样子如出一辙:“于问白!你干了什么?!我他妈就快得到一切了,你就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亲弟弟!”
于问白一直觉得自己弟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对这件事情不知情,所以尽管被窃的气运拿去垫了于问扬的前程,她也一样心疼弟弟。可于问扬现在发狂的模样还有什么让她不清楚的呢?
于问白痛苦地捏了捏眉心,一字一句,冷到了冰点:“你们既然不把我当人看,还要我的命,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也就都是玩笑了,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趁早断了关系。从此,我于问白和你于家再无半点关系!”
说完这话,于问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于问白心算是软的,毕竟她对自己的父母兄弟没做过一件狠事,事情发展到最后也仅仅是是断绝关系罢了。
晏椿看着渐渐有些疯癫的于问扬,抽出红绳把他的双手绞在了一起,言词厉喝地问他:“拜仙观,你从哪知道的?”
她今天毁掉的只是邪灵的小分.身,如果本尊不除,它东山再起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有了真言符的加持效果,于问扬就算再不愿意也把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越城,越城大学一个大四学长介绍给我的,他,他叫曹宣。”
于父于母恐惧地跌坐在地上,一直不敢开口,直到晏椿和路西野出了门,仍旧保持着僵坐的姿势。
祭坛和神像横七竖八地倒在他们面前,回想刚才的情况,三人不由得出了满脑门的冷汗。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有胆子和邪灵做交易必然要准备好承受反噬的痛苦。既然祭坛被毁,于家他们三个人哪个都逃脱不过。
......
尽管现在是盛夏,于问白依旧全身发冷,可她心里也无比得畅快,自由自在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于问白看见晏椿下了筒子楼,赶忙迎了过去:“大师,真的很,很谢谢您...要是没有你,我,我说不定要怎么死呢...”在她眼里,晏椿一个陌生人都比于家三个好太多。
于问白情绪很不稳定,晏椿干脆也帮人帮到头,蹭着路西野的车把于问白送回她的出租屋。
路西野知道晏椿和于问白还有话说,把她俩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和晏椿示意:“我在外面等你,你和她上去吧。”
晏椿点了点头,扶着于问白进了单元楼。
大难不死,惊魂未定,于问白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晏椿从布袋里取了好几张护身符出来,交到于问白手里:“我虽然除掉了那邪灵的分.身,但先前的祭祀到底还是起了效果的。你的命线和气数虽然已经没有大碍,花点时间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但身体是虚耗过度,特别容易招揽身边的游魂野鬼。我给你的护身符和辟邪符是任务附送的,不收钱,一直贴身带着,能避小鬼。之后不要忘了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平常锻炼身体,晒晒太阳什么的,很快就会好的。”
“希望你以后幸福生活吧。要是以后能来我们道观拜一拜也挺好的,浮泽山金阙观。”
“金色的金,宫阙的阙,离慈安寺挺近的。带朋友来也好的,反正都欢迎你们。”
每时每刻都不能忘了给小道观打广告,这是一个金阙观人必须具备的优良素质。
经过这么一遭,于问白怎么还敢说自己是无神论者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果然不假,她收了晏椿的符箓,抹掉眼泪,拿手机就要给晏椿转账:“大师救命之恩我不敢忘,酬金我是一定要再给的。”
于问白跟着晏椿的指导,在玄学公会APP上确认了积分任务的完成度,在晏椿“适当”的推辞下拿到了小道观的银行账号。
于问白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毕竟工作多年,多少还是存了一点积蓄,她二话没说,额外给小道观打了五万酬金,算是和金阙观结了善缘,再后来,于问白也成了金阙观熟识的香客。
和于问白道了别,晏椿一边高高兴兴地下楼,一边和小师兄打电话报备自己超级厉害的赚钱能力。
“小师兄,你看到了吗?今天又进账五万了!”
“除了修路的钱,能不能赶紧把后院西边的那块墙砌砌好啊?我和小瑾强迫症,看着那边东缺一块西缺一角的,特别不舒服。”
“祖师爷的塑像你有问过吗?再不给他塑我都不好意思老是让祖师爷帮我去地府找阴差套关系走后门了。”
“......”
打着电话下楼的晏椿看到了停在模模糊糊看见停在小区外的路西野和他的车。
咱们路队这个人,长手长脚就算了还长得特别好看,歪歪咧咧地靠在车门上玩手机也能招蜂引蝶,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妹子过来搭讪了。
晏椿往近走了细细一看,才发现搭讪的妹子居然就是尧靖雪。
就晏椿往那边打量的这点功夫,路队的表情也已经肉眼可见地臭了下来。
路西野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越看尧靖雪越不待见她:“小姐,我都说了没兴趣,麻烦您哪儿来的哪儿去行吗?”说完扭过头,抱着胳膊,连手机都不想刷了。
“在外面碰见也是缘分啊,帅哥给个联系方式呗?”被直白拒绝的尧靖雪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贼心不死地继续扒着路西野不放,反而把他弄得更烦了。
晏椿远远地朝这走,虽然身影还虚着,但路西野一看就是一个准。
路西野迫不及待地朝晏椿招了手,看她慢慢悠悠的步子真是要急死了:“晏椿,你能快点儿走吗?”虽然是嫌弃的语气,可居然也能带上莫名的宠溺感。
尧靖雪被驳了面子本来就心里不舒服,看见往这边走的晏椿之后,脸色更是飞快地阴毒下来,低声咬牙切齿:“晏椿!什么东西,怎么哪儿都能有你?既然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那我也不怕你不死了!”
尧靖雪恶狠狠地盯着她看的时候,晏椿也在看回去,凭着过人的耳力,尧靖雪说了什么她全都听见,骂人的话虽然难听,但晏椿还是隐约地觉得尧靖雪好像还想对她动手。比起改志愿毁了她的前途,现在的尧靖雪更像是要她在世界上消失。
嫉妒这种东西,要不得。
等晏椿走近路西野之后,站在边上的尧靖雪反倒是没了表情,只意味深长地盯着晏椿看了好一会儿,这之后才自顾自地离开。
路西野也没管尧靖雪,只一边给晏椿开车门,一边问她:“你认识?”
“嗯,同学,也是和邪灵有交易的。”晏椿点了点头回道,“我们再去拜仙观一趟,总要把这邪灵本尊除掉才行。”
走远的尧靖雪上了出租车,比他们先一步上路。
在路口的红绿灯停车的时候,路西野朝前面的出租向晏椿扬了扬下巴:“你看她走的路线,和我们的目的地好像一样。”
“估计是去拜仙观找邪灵看看怎么整我比较好。”
路西野特意放慢了车速,几乎就是跟着尧靖雪的出租车在走,果然,两人眼看着尧靖雪在青屯巷巷口下了车。
青屯巷停私家车不方便,路西野沿居民楼附近找了好一会才找着一个车位。
两人下了车是赶紧赶慢地往拜仙观去,本来以为要在拜仙观撕破脸,没想到两人在拐七拐八的青屯巷里碰上了本该早到了拜仙观的尧靖雪。
晏椿下意识地把路西野往她身后拉,做出护着他的姿态,躲在墙根后面探头去看尧靖雪的行迹。
青屯巷是四通八达的窄巷子,虽然容易迷路,但绝对是一个跟踪人能尽量不被发现的先天地理区块。
在路西野看来,尧靖雪的行踪是很诡异的,她放着直通拜仙观的巷子不走,绕了大半圈才往那边去,几次路过岔口都选择了错误的那一边。
“她什么情况啊?迷路?”
眯了眯眼,晏椿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她果然是想引我过去。”
路西野看不出来里面的名堂,奋力地前倾看人,不得已只能贴着晏椿的耳根问她话:“晏椿,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西野的呼吸声惹得晏椿耳朵痒痒,晏椿进退维谷,不好出去又退不到后面,干脆直接地一肘子把路队打得往后推了好远,嫌弃地瞪他。
“你看她,走路踮着脚,整个人感觉都轻飘飘地,走的每一步都是死步。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走那条直达的巷子吗?因为她低着头根本不看路的,所以只能绕,一直绕到正确路线为止。而且你看她露在外面的手指,能蜷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人。”
没记性的路队问着问又把嘴巴贴到晏椿耳边,热乎乎的气息再次钻进了晏椿的耳朵:“她死了啊?”
在路西野观念里,不是人的那就是鬼,是鬼那就必须是死了。
这次晏椿是推不动他了,干脆地用手护住耳朵尖,不管他大成这样的脑洞,只是认真地低声解释:“没有死。是尧靖雪和小野鬼做了交易,让小野鬼暂时附身了而已。”
说话间,尧靖雪已经绕进了拜仙观,那只小野鬼也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手上数着一把阴钞的小野鬼舌头都快舔在钱上了,兴奋地边跳边飘,只不过还没动几步就被晏椿的红绳扣了过来。
红绳绑着小野鬼的脖子,吓得野鬼扯着嗓子就要大叫,晏椿一下子忘记鬼叫别人是听不见的,手上一挥,红绳就把野鬼的嘴缠了个结实透。
小野鬼:又有大能欺负鬼了!我要上诉!!!
牵着红绳的晏椿做贼似的往边上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把抛出去好远的红绳连带小野鬼一起拉回来。
“我什么坏事都没做!我就只是想赚几个钱花花,你们放过我啊!哇哇哇哇哇!”缠住野鬼的红绳露了个口子,正好把它的嘴放了出来,小野鬼一能说话就开始放肆地鬼叫,可以说是现实版的鬼哭狼嚎了。
被野鬼吵得头突突疼的晏椿只能再把红绳堵回它的嘴里,和野鬼确认再三必须保持安静之后才开始了正经对话。
“那个女生,她要你帮她什么?是她自己主动找你提的?”
野鬼被大佬吓得蜷成一团,戚戚哀哀地缩在墙角里说话:“她给我阴钞,只是让我附身帮她装成行踪诡异的样子。”顿了顿,像是有些害怕地指着拜仙观继续说,“她是人,不过也不是那种有阴阳眼的人,所以一开始根本看不到我。来找我帮她办事的是拜仙观里那个邪灵,特别厉害,我们这一片区的鬼都怕它。”
晏椿表示理解:“怕那个邪灵,也是,人家毕竟吃了香火好歹变成邪神了。”说完给野鬼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问他,“你知道那个女生和邪灵做了什么交易吗?”
“我知道的,因为那个女生特别堵不住嘴,有什么都要拿出来往外说,我上次又听见她说的话的。大佬,我给你模仿一下。”
小野鬼敬职敬业,说完那话就面色狰狞地扮起了尧靖雪的样子,跪在地上祈愿的同时恶狠狠地背台本:“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看着就烦,信女请求圣子尽快把他们的命收走,换我一个光明前途。”
尽管只有一句台词,野鬼也演得惟妙惟肖,它挠了挠头给晏椿继续补充:“那是她第一次交易,后来她又来过的,不过没求什么东西,只说是想除掉一个人,拜仙观的邪灵也答应了的,不过我没听清楚她说的是要除掉谁。”
估计就是她自己没跑了。
晏椿了然于尧靖雪被邪灵引诱的原因,手上的红绳也从野鬼身上松了下来,比较人性地和野鬼打商量:“行了,你等会飘远一点吧,顺便告诉附近不想倒霉的野鬼游魂也一块飘远一点。”
毕竟她等会是要搞事情的。
小野鬼从红绳里颤颤巍巍地挣脱出来,心有余悸地在青屯巷里当起了游魂里的传声喇叭。
哭哭戚戚小野鬼:各单位注意!大佬要搞事了,致力于保命的普通鬼必须有多远飘多远,不然下场就是一个灰飞烟灭!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说三遍,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