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捡了一阵,猛的发现,越捡越多,抬头一看,才见他家主子正将一堆画像,一张一张的往下扔。
“王爷,您这是在找什么呢?”小六贴上笑脸,伺候祖宗般的看着靖王。
靖王依旧沉默。
“不用找了,没有!”
良久,小六实在受不了他了,也不捡了,挺起腰杆子,任由王爷不断的扔。
靖王终于没再扔了,抬头睨着他。
“回主子,云浅姑娘与候府的亲事未退,自然不能在画像之中。”小六最怕他这么看着自己,忙低下头恭敬的说道。
小六说完,就见靖王起身回了屋。
不想嫁么?
正和他意,他也不想娶。
两人凑到一块儿,刚好可以互不干扰。
*
只要天没有下大雪,云浅都喜欢在辰时到山间走走,暖屋里呆久了,出来一股凉凉的风,吹在脸上,新鲜又舒服。
秋燕与静月还在准备早食,云浅便让书画替自己披了斗篷,准备再出去走走,难得这会儿雪停了。
“小姐,小心点,别走远了。”起初书画陪着云浅走了几日,见云浅到过的地方都是平坦的山路,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书画也不强硬的要跟着云浅,只是出门前,一再的嘱咐不能走远了,要当心脚下。
要是前世的云浅定会觉得烦,现在每每遇上书画唠叨,都会浅笑的望着她。
“好。”
云浅回了书画,靴子踩进白雪,在庄子前留下了一道道脚印,太行山上若是翻了春,一定会很漂亮,不像现在抬头望去,满眼都是茫茫雪海。
云浅站在山间的一条小路上,双手揣进了袖筒,抬起头向远方眺望,那个方向应该是京城的方向。
过了已有半月,哥哥们还没有来过,
想必,京城里一定很热闹。
候府若还是要死皮赖脸的磨,依祖母的脾性势必要与其撕破脸皮。
而秦夫人那边,也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重活一世,还是得让祖母来庇佑自己,不知算不算得上白活了。
山路的另一头,一抹青色的身影,握着一把油纸伞,脚步从台阶而下,看到前方的人影时,顿了一顿。
走近了,能看到跟前人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如他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她说过会上门赔罪,这都几日了,并没有见她前来。刚想完,又记起自己当初说了一句,不必。
恰好,停了一瞬的雪又开始下了,雪花落在云浅长长的睫毛上,终于让她回了神。
脚步一转,才惊觉不到十步的距离,多了一人。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云浅的万千种情绪都在脸上过了一遍。
“好巧。”云浅笑的特别尴尬。可这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羞涩自己还没有登门道歉,又偶遇到了对方。
“对不起。”
是说我不该采你的花儿,还是该说,我不该骂你非君子?
“谢谢!”
是谢他不计前嫌,还是谢他赏的那些花儿。
云浅发现越往下说,只会越来越尴尬,便彻底的笑容僵硬,不能言语了。
愣了半响,对面的人依然是淡淡地表情,只是将握着伞的那只手,伸到了她跟前:“嗯?”
云浅此时忘记了天空飘起的雪花,故不明对方是何意,只能更加尴尬,又疑惑的瞧着他。
僵持了一会儿,靖王将手收了回来,撑开了油纸伞,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小六对自己说过,“媳妇儿是要哄的,姑娘是用来疼的,要照着王爷这性子,哪个姑娘乐意嫁你?”
不知是不是他将伞撑开,替她挡了风雪,她就愿意嫁给自己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靖王将整张伞都撑到了云浅的头上,偏偏身子又离得远,那动作惊呆了远处看热闹的小六一众人。
“王爷这是在干嘛?”小光急得跺脚。
“都二十五六了,还当自己是清纯小生。”小六嘴巴都歪了。
直到头上多了一把伞,云浅才明白了靖王的意思,一明白过来,当下脸色发烫,红红的脸蛋儿,一双水润的眼睛瞧着靖王的肩头,见他青色的肩头上落了一层雪白,便伸手指了指:“王爷……”
云浅刚想说,不用管她,您自个儿撑着伞就好,就见靖王的身子往她这边移了移,再一看,靖王的半个肩头都躲进了伞里。
“我……”
陌生的气息,带着一股冰雪的味道窜进了云浅的鼻子里,她更加的窘迫了,又想说,真的不用管自己,这次一开口,对方索性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与她一同挤在了伞下,青色的衣衫蹭着白色狐狸毛的斗篷,一股雷电般的感觉麻的云浅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雪地的这一块儿,安静到云浅都能听到彼此心跳波动的声音。
前世自己也算嫁过人,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才对,与卫疆那张油嘴滑舌的皮相相比,靖王身上的沉静更让她招架不住。
云浅沉了沉心思,本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对靖王说点儿什么,可越是控制心跳越是快。
久了,两人各怀心思的站在那里,都快成了石雕,这番情形却让小六它们很满意,巴不得再等一会儿他家王爷发威,直接将云姑娘肩上一扛,扛进道观。
“王爷若不嫌弃,到庄子里坐坐?”
云浅先打破了沉静,两人总不能这么一直干杵着,此地离庄子近,离道观却还要一段路程,云浅想,他肯定会拒绝,那样便有了理由让他自己撑着伞,她先回去。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从喉咙处发出了一个音:“嗯。”
这是答应了?
还是拒绝了?
云浅正犹豫着,靖王却抬起了脚步,面向她的庄子说道:“走吧。”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雪地里空旷一片,这道声音犹如清泉在白雪中流淌,干净的无一丝杂质。
云浅的脑子瞬间如白雪一般,茫茫一片全是空白。
他要去她的庄子?
作甚?
是想看看那些花儿还在不在?
小六一堆人盼着他家主子快些将人带回来,过了一会儿,见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却与他们想的不同,他家主子跟着云姑娘往人家庄子走去了,顿时个个咂舌。
“谁说王爷不懂讨媳妇的!”小六一巴掌拍在腿上,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就倒下去,撞歪了一片。
同样,底下的庄子门口,也惊呆了一片。
书画正要去瞧瞧这半天小姐怎么还没回来,一到门口,就与进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当即惊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这明明就是那日在酒楼里遇到的人。
怎么会同小姐一起出现在这里?
“王爷请!”
云浅出声,书画才反应过来,顾不得做多猜想,当即就要跪下,却听得低沉的一声:“不必行礼。”
“花儿开的很好。”
靖王望着门口屋檐下的那一排盆花,又开口说道。
这或许已经是他说话最多的一天,若要是被小六瞧见,免不得又要瞪眼珠子了。
靖王不知自己这样做的对不对,但他跟前的太监们都说,媳妇儿得自己讨,所以他就上门讨了。
“多谢王爷。”
二人进了屋,书画接过王爷手中的伞,退了下去,云浅瞧了瞧跟前潮气蓬勃的几株花儿,甚是满意,前几日下雪,她让几位丫头将门口的花儿都搬进了屋檐下,免得被雪糟蹋了,没想到一搬进去,果真比放在冷风里强,开得更旺。
“王爷可曾用过早食?”
进了暖屋,突然比平日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个个都不敢怠慢,更不敢多言,气氛一时紧张得很,书画也是硬着头皮才问了这么一句。
书画是实属没办法了,小姐这半天连一口粥都没喝上,总不能一直陪着王爷干坐,更何况谁都不知王爷要坐到何时,她要不开口问,小姐铁定会挨饿。
“未曾。”
简单直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改一下文名~有小天使给参考的吗?有赏哟!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书画很快盛了两碗粥,立马吩咐马厨子备上几样小菜,庄子上的人本就在紧张待命,书画说完,几个小厮立马跟在马厨子后面,想着能帮多少是多少。
云倾早上一般都是睡的晚,一起来就见几个小厮在院子里慌慌张张的疾走,便问道:“怎么了?”
“回六小姐,庄子里来了客人。”小厮张宁也是这次从云府一道随云浅来的,对云倾也熟悉,虽说府上多数人对云倾不怎么待见,但他认为主子们怎么样那是主子们的事,做下人的就该有个下人样,无论是哪个主子,自己都得尊敬。
所以言语态度之间,对云倾很客气。
“什么客人?”
云倾猛的一怔,该不会是来擒她的吧。
“上面皇家道观里的靖王爷。”张宁说完,又匆匆的对云倾说道:“六小姐自己先呆着,小的要去给马厨子帮忙,就不打扰了。”
云倾震惊的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嘴角一歪,冷哼了一声:“不是说不嫁人的吗?是瞧不上眼的不嫁吧?”
比起候府,王爷当然要金贵的多。
至于是哪个王爷,云倾心里根本就不知。
云倾返回了屋里,收拾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从屋里匆匆地出来,一直到云浅用餐的地方脚步才故意放慢。
“姐姐~”
云倾的这一声明显地比往日更加的娇。
一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云倾今日难得的听了云浅的话,换了一身亮眼的紫色,脸上也精心收拾了一番才过来的,比起前些日子那份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孔,多了一些红润,整个人看上去光彩不少。
更让人惊讶的是,一向羞涩的云倾,今儿个是捋直了腰杆子说话的,一双眼睛看着屋内的云浅,装的一脸惊讶。
书画瞧着云倾的这副德行,差点就想直接将她踹出去。
静月向云浅看去,如不是今日有王爷在,她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一定能说到她哭爹喊娘,什么玩意儿,王爷这才刚到府上,就凑了过来,还要脸不?
云浅只瞧了一眼,便转过了脸,靖王的视线是随着云浅而动的,云浅不瞧了,他也不瞧了,再说也没什么好瞧的。
云倾见云浅没有搭理自己,讨了个没趣,异常尴尬的拧着手里的帕子,心里却是猛地跳个不停。
这王爷不知是哪位王爷,竟然长的如此好看。
“姐姐,这位是?”
都说她胆小,可这时候胆子却一点都不小,见云浅不理她,她走进一步,假装无知的问了一句。
“哟,六小姐今儿个怎的想起过来了?不要奴婢将饭菜送进你房间了?”
秋燕性子是三个丫头中最粗暴的一个,没有书画的隐忍,也没有静月的尖酸,说话一向都直白,之前在云府时,只是老夫人身边一个提水端盆的,自然不了解几位小姐的脾性,可相处了几日后,了解了云倾的性子,也终于理解为何静月和书画都不待见她,天底下哪有一个小姐这么不知羞的。
云倾一时窘迫的脸上通红。
“秋燕说哪里话,妹妹适才听说姐姐带回了一位公子,妹妹心急之下,担心是下人们在乱传,怕坏了姐姐的名声,这才赶着过来的。”云倾委屈的瞧过去,一脸的天真无邪。
“你!”
书画冲上去,就差最后的一点冲动,给她一巴掌。
要不是王爷在,她真会打人。
云浅是她姐姐啊,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可愿意让本王来?”
靖王突然放下碗,认真的看着云浅问道。
云浅正咬着牙隐忍,突听的靖王问这话,心下有些惶恐,不假思索的猛点头。
“那就好。”
“只要你想本王来,不必在意旁人。”
云浅错愕的看着靖王,还没回过神,就见刚才还一脸天真的云倾,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参,参见王爷。”都自称王爷了,她也没必要再装。
靖王起身从云倾身旁经过,不带一丝停留,更没有说免礼,也没拿正眼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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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你的良心呢?”王爷前脚刚走,三位丫头以书画当先站在云倾的面前,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假皮。
“我,我怎么了?又说错什么了吗……”
“……”
“我受不了了。”秋燕猛挠着头皮,无语到了极点,转身就对云浅说道:“小姐,你还是将她送回去吧,你玩不过她。”
“你先下去,明日午时下山。”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妹妹做错什么了?”云倾又是几句,彻底将云浅的耐性用完,云浅揉着眉头,冷冰冰的说道:“趁现在我还没想害你之前,别在我面前晃悠。”
云倾脸色一变,几滴泪水挂在眼角,没再说话,楚楚可怜地怂了几下肩头,终于退了出去。
屋子的大门几乎就在云倾后脚一抬出去,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气死我了。”
“小姐是好脾气,依奴婢,早就给她一巴掌了。”静月关好了门,回来就碎了一口云倾。
此时屋里只剩下三位丫头与云浅,几张嘴巴早就忍不住了。
“你瞧瞧今日她那副模样,怎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跟她亲娘一个德行,越是让着她,越是得寸进尺,简直不知好歹,还说上了小姐的名声,她也配吗?”静月的尖酸刻薄,要是说起来,能不间断的说上三天三夜。
“奴婢只听说了,当初赵姨娘进门,四爷是不愿意的,可其中的事情奴婢还真不知。”秋燕一直听静月说赵姨娘,一时也好奇到底赵姨娘当年是用什么法子进了云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