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庶女——秀木成林
时间:2018-01-03 15:51:51

  赵文煊每次传信,都不忘命人转告她最新情况。
  夺嫡这事儿,要么一步登顶,要么彻底失败,没有第二条路,万幸的是,建德帝临终前没有留下遗召,赵文煊虽然没能占便宜,但也没吃亏。
  顾云锦心中稍定,一等传话暗卫退下,便立即吩咐碧桃几人,“赶紧收拾起来,行装尽量轻便,衣物几身便可,首饰可有可无,最要紧的,是把安胎丸、小儿消暑等药物,以及之前准备的物事带齐全。”
  此次离开,必要轻车简从,尽快抵达目的地,衣物首饰这些日常用品并不重要,关键是药物,以及之前准备好生产用品等物。
  如今顾云锦怀孕已满了八个月,诸般产前准备已妥当了,她本人倒不怕吃苦受罪,唯一担忧的,就是腹中的骨肉。
  双胎一般都会提前一些生产的,这快速赶路,恐避免不了颠簸,顾云锦十分庆幸自己孕期养得好,虽肚皮硕大,行走不易,但精神身体一直都很好。
  虽老良医肯定会同行,他少不了带各种药物,但这玩意儿宁滥勿缺,万一短了,届时都不知往哪里寻去。
  还有产婆、乳母等人,俱要统统带上,顾云锦虽感觉良好,但也不敢肯定腹中宝贝何时降世。
  碧桃青梅领了命,立即领人奔进内屋,抓紧时间收拾,金桔则急步出了正房,往院外而去,她负责督促产婆、乳母等人简单收拾后,再领到这边来。
  一屋子人进进出出,忙乱地收拾着,顾云锦安静坐在明堂主位上,她安生不出岔子,便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娘!”
  小胖子偎依在母亲身边,仰头看向母亲,他虽小小一个人儿,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小胖脸上写满不安,手里还紧紧攒着母亲裙摆。
  “钰儿莫慌,”顾云锦抬手,摸了摸儿子小脑袋,安抚道:“无事的,只不过是我们要出门了,你父王等会就回来,领我们离开。”
  首座的太师椅很宽,即便顾云锦这笨重的身子坐上去,仍松乏着,她小心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小个位置来,“来,钰儿,坐到娘身边来。”
  小男孩对父亲总是笃信与崇敬的,这与对母亲的感情完全不同,小胖子一听见父王会回家领着他们,他紧绷着的小胖脸立即松了松,忙大声应了。
  钰哥儿如今手脚很灵活,爬上个把太师椅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他更懂事了,知道母亲腹部有着弟弟或妹妹,他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往上使劲儿,蹬了几下还没上得去。
  候在一边的丫鬟见了,忙两步上前,小心翼翼抱起小胖子,把他放在太师椅上。
  钰哥儿一坐稳,立即紧紧搂住母亲胳膊,并侧着头,把小胖脸贴在母亲手臂。
  他一反平日调皮捣蛋,安静不语格外乖巧,只时不时昂起小脑袋往门帘子方向张望,看看父王回家没有。
  “娘的钰儿真乖。”顾云锦抬臂搂住儿子,小胖子立即松手,并侧身回抱着母亲。
  顾云锦正要再安抚儿子几句,忽然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比较远,多而繁杂,有些沉重,应该是一群人抬着重物,从院子外急急经过。
  顾云锦一惊,忙招来李十七,问究竟发生何事。
  女主子怀着孕,唯恐受了惊吓,李十七本不欲告诉她的,但既然如今问了,他便一五一十说来。
  原来,别院外头有人放火箭,虽然不多,但那箭是特制的,箭头多多缠了浸泡油脂的棉布,有的箭矢落对了地方,便引起小范围火灾。
  副统领分出一小部分暗卫出去击杀敌人,大半留守原来岗位,别院的太监宫人负责灭火。
  由于敌人有备而来,火箭来自各个方位,好在别院有一处大湖,水源充足道路四通八达,灭火倒不难,不过,顾云锦所居的院子临近湖边,就不免被她察觉。
  顾云锦听罢,忙问道:“那敌我双方情况如何?”
  “娘娘请放心,八珍馆防卫重重,疥藓小疾,顷刻可灭。”唯恐女主子担忧,李十七立即解释清楚。
  这些人,很明显是越王提前准备的,不过之前建德帝好好的,他暗度陈仓潜伏不了多少人手,赵文煊在来西山之前,便已预料过各种情况,八珍馆防卫力度远超水平线,这小阵仗很快就能解决。
  果然,没过多久,李十七便再次前来禀报,说敌人已尽数歼灭,诸多小火苗也差不多都扑熄了。
  他还告诉顾云锦一个消息,副统领打发探子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越王火箭虽大部分针对八珍馆,但其余秦王麾下的一些要员,也被招呼到了,不过,火箭数量不多,人员应无大碍。
  顾云锦点头,人没事就好,其他身外物不算什么。
  武安侯府也是秦王麾下的,不过恺哥儿还小,林姨娘母子没来,她也省了担心亲娘小弟。
  这事暂告一段落,顾云锦便连连催促碧桃等人,让她们抓紧时间,毕竟赵文煊随时可能赶回来。
  时间很紧,大概他一回来,便要出发了。
  人总是经不起念叨的,顾云锦这边刚想罢,赵文煊便急急赶了回来。
  八珍馆被火攻,哪怕他已收到火势全灭,顾云锦母子安好的消息,一进门依然直奔回屋。
 
 
第136章 
  时间倒回些许。
  赵文煊刚出行宫, 打发了心腹回八珍馆, 他翻身上马, 径自奔向庆国公府章家的别院。
  赵文煊在寻找皇后之前,便将身边簇拥的勋贵大臣都打发了, 他即将离开西山, 让这些人赶紧回去自家别院,该略作收拾的收拾,该带上家眷的带上家眷,两刻钟后在八珍馆汇合, 逾时不候。
  两刻钟实在太短,一群人急急散了,赶紧奔回去收拾。
  当然, 赵文煊此举其中一个重要目的, 便是支开庆国公。
  偏殿一行,结果一如他先前揣测,赵文煊略略摩挲捏在手里的三张信笺,薄唇挑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眸光冰寒入骨。
  因当初建德帝每年避暑,便给跟来的朝臣都赐了土地建别院,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反正庆国公府被赐予的地皮比较远, 赵文煊一行打马疾奔了盏茶功夫, 方远远望见章家的宅子。
  这时候,章家一行正急急跨出大门。
  庆国公府别院离得远,章家的人不是不知道,因此他们赶得更急了,章今筹人还在路上,派去报信的家人便赶回去了,让赶紧收拾起来。
  这次避暑,章家没带女眷,男人们更清楚事关重大,也不敢耽搁,随意捡两套换洗衣裳,便立即往大门方向赶去。
  章今筹刚进大门片刻,儿子孙子便到了,几人立即掉头。
  出了大门,正要登车,几人忽听见远处有马蹄声疾疾。
  马蹄声不少,十分急促而有力,章今筹举目望去,一队数十人的黑衣护卫,正簇拥着为首一骑,带起浮尘阵阵,快速往这边而来。
  当先一骑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他头顶紫金冠映着阳光,闪耀着熠熠金辉。
  “祖父,”章家长孙惊呼,“是秦王殿下!”
  章家这位长孙,名兆钦,已将近而立之年,他又惊又喜,“殿下这是来接我们了。”
  这两句话的功夫,秦王一行又近了些,章今筹虽年迈视力有所欠缺,但也看清楚了,他一贯严肃的苍老面庞露出满意之色,脸上皱褶舒展,颔首捻须。
  “父亲,我说的没错,”世子章正宏也很欣喜,“殿下果然是重情义之人。”他并未有因外祖家迟迟才投靠而心生隔阂。
  章正宏这句话,说到章今筹心坎去了,他微笑点头。
  秦王府一行转瞬即至,赵文煊一提缰绳,胯下浑身乌黑的宝驹嘶鸣一声,双蹄离地,骤然停下。
  宝驹前蹄落地,打个响鼻站稳,赵文煊武力过人,骑术极佳,全程坐得从容淡定。
  他高高坐在马背上,垂目扫了眼前章家一众,神情冷峻,身后一众护卫勒停马匹,环绕在主子身后,同样面无表情盯着面前诸人。
  这般阵势,明显来者不善,章家诸人笑容一收,惊疑不定。
  “殿下,我等已收拾妥当,正要前往八珍馆。”章今筹有不祥预感,不过他人老精明,久经风雨,依旧笑语晏晏,看着十分淡定。
  赵文煊眸底有刻骨恨意,他一句话也不想与这虚伪的老头多说,直接将手里的信笺甩先对方,冷冷道:“母妃当年被人毒害,本王身为人子,自当为她报仇雪恨。”
  章今筹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立即接过信笺垂目一扫,一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容的神色,终于维持不住了,老眼有急色,面上闪过慌乱。
  他唇角抿成直线,眸底还有恼怒,这信笺,很明显是大女儿当年没销毁,偷偷截留下的。
  一贯从容淡定如章今筹,首尝哑口无言的滋味,他脑中急转,明知道此时该立即撕撸干净,但却想不到半句推脱说辞。
  现在正值关键时刻,想不到法子,只怕整个庆国公府都要遭殃,短短一刹那,章今筹头上沁出冷汗。
  同样震惊的,还有世子章正宏,他失声惊呼,“殿下此言何意?”
  他小妹妹章淑妃,竟然是被人毒害而死,章正宏心中巨震之余,对外甥特地找过来却百思不得其解。
  外甥这模样,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章正宏抬头看向对面的赵文煊,对方只冷冷看着他,他一颤,又侧头看身边父亲,却见父亲面上竟一阵青白,神色万分凝重。
  他心中咯噔一下,似有所悟。
  不可能的。
  章正宏劈手夺过父亲手上信笺,这是他近五十年来,首次这般对父亲无礼,他已顾不上了,低头便急急翻看这几张信笺。
  他目眦尽裂,匆匆看过一遍,犹自不信,又仔细从头看了一遍。
  父亲的笔迹,章正宏最熟悉不过,哪怕信笺上没有印鉴署名,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还有大妹妹的笔迹,他也没有错辨。
  他的小妹妹,竟是父亲与大妹妹合谋毒害的!
  章正宏为人古板,但很孝顺,他少年丧母,父亲吃够了继母的亏,虽正当盛年,却没有续弦,他自觉父爱如山,更加倍孝敬父亲。
  母亲给他留下了两个妹妹,章正宏已十分怜惜心疼,加上母亲临终前,一直拽着他的手,让他好好护着妹妹们,他一直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
  章正宏一直以为,自己的家是很和谐的,父亲虽严肃,但慈爱,两个妹妹姐妹情深,在父兄的呵护下长大成人。
  后来,两个妹妹进了宫,章正宏不舍,但君命难违,这也是章家的荣耀。
  两个妹妹中,其实他更喜爱小妹妹多一点,章淑妃性格温柔,对父兄姐姐关怀备至,人心肉做,怎么也是有些许偏颇的。
  可惜后来小妹妹英年早逝,他遗憾痛惜,好在宫里还有大妹妹,小外甥能在姨母的照顾下健康成长。
  怎料,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家竟是这般丑陋不堪。
  章正宏情绪剧烈翻涌,身躯筛糠般抖着,他眼前有些模糊,伸手一抹,原来竟是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父亲,父亲!”
  章正宏喉头哽咽,顿了片刻,才能继续说话,他伤心愤怒,大声质问:“父亲,你为何要这般做?小妹妹她,她是你的亲女儿啊!”
  他满腔激愤喷涌而出,活着大半辈子,头回诘问父亲,只是一个孝字深入骨髓,他嘴唇了哆嗦半响,始终无法说出更过分的话。
  章今筹铁青着脸,没有回答,反倒是旁边的章兆钦愤愤不平,他插话道:“父亲,祖父此举,必然是为了庆国公府,您如何能质问祖父?”
  章兆钦这句话,可算捅了马蜂窝,章正宏孝顺父亲,可没有孝顺儿子,他本质是个古板的老父亲。
  话音未罢,章正宏倏地转身,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一声脆响,章兆钦半边脸被扇的通红,身子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可见章正宏激愤之下,手劲有多大。
  这还未够,章正宏呼吸粗重,双目通红,怒吼道:“滚!你不是我的儿子。”
  他本想说,自己没有这般狼心狗肺的儿子,但想到真正动手的人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已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虽话没出口,但章正宏目中却闪过一抹悲凉。
  章正宏这句话很重,尤其勋贵官宦之家,并不是能随便骂骂的,章兆钦低了头,默默站稳不敢吭声。
  儿孙的折腾,终于让章今筹开了口,他看了一眼长孙,蹙眉喝道:“好了,都住嘴。”
  章今筹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章正宏虽脑子不够灵活,为人迂腐不知变通,但却有个好处,他是真孝顺,哪怕如何激愤,也能先缓一缓。
  当务之急,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秦王。
  赵文煊扫一眼羞愧不敢抬头看他的章正宏,又瞥向一脸警惕防备的章今筹,事实证明他舅舅并不知情,但也影响不了他此行目的。
  “锵”一声剑鸣骤起,赵文煊拔出配剑,锐利的剑锋闪烁着幽幽冷光,直指章今筹,吐出一句话,“本王今日要以你心头之血,告慰母妃在天之灵。”
  赵文煊脚尖一点,魁伟的身躯轻巧落地,章今筹佯作镇定的表情终于龟裂片片,现出惊骇之色。
  “殿下,父债子偿,我愿为父偿命。”章今筹跄踉退后,章正宏却抢先两步,挡在父亲跟前,他面有深切愧色,但态度很坚定,挺身而出。
  赵文煊冷笑一声,也不多说,手一挥,后面立即上前两名侍卫,将章正宏架开押住。
  章今筹已急急退了十数步,见势不好,又拔腿往后狂奔。
  赵文煊双目含冰,正要提剑上前,不想这时,已方却有一人闪身上前,拱手抱拳,砰一声利落跪在他跟前,并大声道:“殿下,八珍馆来报,娘娘已将要整理停当,我等立即返回,正好可以启程。”
  来人正是徐非,他久久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正准备硬着头皮阻拦时,刚好八珍馆的消息传来,他也算找到个借口。
  离开西山刻不容缓,不过八珍馆内有怀孕妇人及孩童,怎么也得略作收拾,这些事情无需赵文煊亲自插手,他便籍此空档,先处理皇后庆国公之事。
  现在八珍馆将要整理妥当,他们便该立即返回了。
  当然,即便再十万火急,也不差诛杀章今筹的这刹那时间,徐非知道自己瞒不过主子,话罢后,便直接请罪,他恳切道:“属下有罪,还往殿下三思,莫要为此猪狗不如之辈,玷污了殿下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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