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书院,禁止任何人能够进入。尽管多次鼓动各方势力,给凌风施压打破这个僵局,但奈何那人就是油盐不进,死扛着不放,加上金牌和本身的名望及院长的威信,局势虽诡秘汹涌,但仍在凌风的掌握之中。
这个帕子必须尽快送出去,留在这里越久危险就越大,凌风何等人物,只怕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那天流觞曲水会给莫遥斟酒时塞给莫遥纸条的人,长相普通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冷月抬手一挥让人退下。
“是,主上。”女人起身后一闪就消失了。
冷月握紧手中的帕子,叹了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莫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眼中一道冷光闪过。
“莫遥,你还好吗?”
“凌风,你还好吗”相同的问话在凌风推开房门的时候,从两人口中一同迸出。
莫遥定定的看着他,三天不见他瘦了好多,脸上的棱角越发明显了,“你这几天很累吧。”
凌风勉强一笑,“还行,事情还是有所进展的,我提审了蔡孟的小厮,他终于撤销了对你的指认,现在人证没有了,你的嫌疑身份就小了很多。”
“哦,是嘛。”莫遥并未因这个消息而显出惊喜的表情,只是仍隔着三尺之距痴痴的看着他。
凌风错开莫遥的视线,“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认为杀害蔡孟拿走帕子的应该是冷月的人,我一定尽快找到证据和解药,不会太久了。”
“好,我等着。”莫遥嘴角上扬扯出一丝笑容
凌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太过勉强,担心的问道,“莫遥,你没事吧?”担忧望着莫遥,控制住自己想要靠近的步伐。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别太为我操心了,几天不见你都瘦了,一定没好好吃饭,这么下去怎么行,只有吃好睡好脑筋才好使,你千万别为了把我救出去反倒把自己拖累病了,我会心疼的。”
轻快的语气担忧的神色,凌风被莫遥此时的反应弄得有点莫名不安,自从自己知道莫遥打人的真相后,一直担心莫遥能否走出心理阴影,但是现在她这幅状态实在是很好,好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这自愈能力显得忒快忒强了些,反倒让人不放心,反常必有妖。
凌风心下担忧,眸子中的焦急越发明显。
莫遥看着凌风心下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种打不死的毛病有时候还算是优点的,你就全心全意的查案,我这你就放心了,既然在工作上帮不到你,但是绝不给你拉后腿,我一定安安稳稳好吃好喝的待着,等你给我自由的那一天。你不要为我再操心了,好吗?”
四目相对,莫遥眼中的认真和坦然是那么的清晰,凌风压在心头的石块突然间似乎轻了不少,看着莫遥唇边的笑容,凌风大大地舒了口气,嘴角上扬,“好,我一定还你自由。你等我!”
掷地有声的话在莫遥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荡起层层波浪,凌风深深忘了莫遥一眼,转身离开。
不快不慢一步步走着,听着身后醇美的女声一字一句念道: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夙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
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
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上言加餐饭,下言,恩。”凌风听着咀嚼最后那一句,一时笑容春暖花开。
书院由于出了这么个案子,都停课了,学子们的活动范围也很小,不能出门,也不要上课,大体都是三三两两一起聊天闲扯什么的,冷月也在自己的屋子了待了三天,用饭都在屋里解决没有出去,虽然内心焦急如火,面上仍是云淡风清好不外露,这不刚送走来串门的几个同窗,冷月收敛了那份恬淡的笑容,略显疲惫的跌坐于椅子上,双手十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按着。
“不好了,着火了,快跑啊。”
“着火啦,快跑啊。”
冷月猛地惊醒过来,门外呼啦啦的喊叫声、逃跑声嘈杂的灌进自己耳朵里,冲将上前拉开门,院子里已经是浓烟滚滚,自己这厢最里头的房间,已经火舌翻滚了,旁边一个正往出跑的男学子看到冷月待在门口没动,伸手去拽他,“咳咳,赶紧跑吧,你这屋子也马上要烧到了,咳,快、快跟我们走。”
冷月看着翻滚的火焰,知道烧到自己房间只在顷刻之间,“好好,你先出去,我拿个东西就拿,你先走吧。”
那男学子一听这话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东西,什么东西比命重要啊,”冷月没有理睬,甩开袖子回了房间,“哎呀,我不管你了,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小气劲,连命都能拿来冒险。”愤愤拂袖而去。
冷月,看到周围没什么人路过自己房间,马上走到房间一副翠竹的壁画前面,画像后的墙壁之间嵌着一个盒子,快速把盒子抽出来打开,里面放着的就是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帕子。
突然一道劲风急速袭来,冷月刚想挥手一档,但来人速度奇快,瞬间盒中的帕子已然到了对方手里。
冷月死死地盯着来人,“我就知道,迟早你是要找来的。凌风。”
凌风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原来你这么有先见之明,连礼物都给我备好了。”
冷月冷哼一声,“你为了抓到我的把柄,动静很大么,不惜纵火烧毁书院,这招引蛇出洞真是厉害。”
凌风冷冷扫过去,“能捞到你这条大鱼,烧坏一两间房子还是很划算的,阵势做得像你才能上钩不是。你千辛万苦不惜下毒、要挟、杀人、嫁祸得来的东西。”凌风看着手中的帕子,“自然会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怎么样才能从最安全的地方找到它呢。只有当最安全的地方不再安全的时候,你势必会将其转移,而这个时候是我唯一的机会,你说对吗?”
冷月咬着一口白牙,狠狠的瞪着凌风。
“现在这个帕子就是你杀害蔡孟的最佳证据,跟我走一趟吧,冷月公子。”凌风收好手帕,一副动手的架势,冷月身怀武功而且不低,凌风在冷月架走莫遥的那个时候就知晓了,知道他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凌公子,你是个很好的捕快,你很懂得破案但是你不懂政治和阴谋,我们还是来谈谈交易吧。”冷月一扫之前的頽态,自信淡定的看着凌风,眼睛微眯闪着狐狸的精光。
“哦,是嘛?”凌风不以为然的眨眨眼,“我想要的证据,和你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在我的手里,你有什么筹码可以和我谈交易呢?”
“啪啪”冷月面带微笑的轻声拍了下手掌,冷月气定神闲的说道,“天下第一捕快你当之无愧,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是那么单纯的犯罪的,凌公子,你真的不懂政治、不懂阴谋呵。
你是捕快,抓贼是你的全部,但是这也限制了你的眼光,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诚然你从我手中拿到了帕子,可以指认我或者我指示别人杀了蔡孟,你可以将我绳之于法,但是别的方面你会失去更多或者是惹更大的麻烦。”
“切。”凌风显然没听进去,给了冷月一个白眼。
此时的冷月越发镇定,“这么跟你说罢,这次的受害人身份比较特殊,是西夜的使者,处理不好是国际纠纷很可能兴兵动武。不过更不巧的是,呵呵,我的身份也比较复杂,你若是把我扯进去了,这个动武就成了必然,而且牵涉的国家就不止你们东陆和西夜了,还有”冷月从容的从怀中掏出一面玄铁制的令牌,上面栩栩如生的刻着一只螭吻。
“你是南水国皇室中人。”凌风震惊于冷月掏出的那块牌子,玄铁螭吻是南水国皇室成员代表身份的令牌,凌风毕竟是士大夫阶层的贵公子,这些国际秘辛还是知道不少。
“凌公子有些事情是大家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都不能说破的,如果你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的话,就是把东陆、西夜、南水都拖入了一个泥潭,势必天下大乱,如果为了一个案子的真相而导致这么大的灾难的话,你觉得你的真相还有意义吗?”字字诛心,凌风眼中明灭不定。
冷月是个很懂得他人弱点并加以利用的人,他先是用身份这个重磅炸弹引得凌风的注目,然后一步一步将这个案子牵涉到的国家利益点出来,不把事情讲透,这么冰山一角已经起到了它的作用。
“把你交出去,就是你们南水和西夜的事情,与我东陆何干。”凌风心中十分不满在占据主动地位的时候,被对方反将一军,拼命思索着其中的漏洞。
“凌公子,你真是不懂政治,你交出去我的同时这块帕子也势必会作为证物出现,而这个帕子所隐藏的秘密必定会引来多方的争夺,你把隐藏在水底深处的暗涌变成了排山倒海般的海啸,那个时候的局势会如何发展就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了,这是其一;
其二,我是南水国的人,由你们东陆把我交出去给西夜国,你觉得我们南水会善罢甘休嘛,就算我是隐藏身份而来,你们也将计就计将我按现在的身份交西夜国处置,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国家的报复一定不会是只针对西夜的,因小而失大值得吗?你真的要因为这个事情,而点燃三国的战火吗?
其三,这个蔡孟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她对莫遥做了什么,你能查到我这,想必也是清楚的了,给这样一个人找到凶手值吗?”
凌风知道冷月说的是真的,现在天下局势大体稳定,东陆、西夜、南水三分天下,大体和平,但是暗流激涌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这个事情成为导火索,那后果真是不能承受的。
冷月如闲庭漫步般走近凌风,微微一笑再道,“凌公子你认为呢”
“当然,我还给凌公子想好了后路,我还安排一个凶手给你归案,也不算安排,她确实是杀害蔡孟的凶手,你可以说她和蔡孟有私仇,终于逮到机会所以下手了,理由我会让她编好的,她的背景也是十分的干净,不会牵扯到那些不该牵扯的东西。你看,我安排的怎么样。”冷月此时泰然端坐的望着凌风,一脸期待的等待着他的评语。
“南水大皇子果然名不虚传,南水女皇将你是男子而非女儿的事定为此生三大憾事之一,果然是有道理的。权谋、狠厉你哪一样也不输给当世女子,就算处于劣势也能瞬间扭转乾坤,真真好手段。”凌风眼神清冷道,这样步步为营的布局,手眼通天的本事,不难让凌风猜出冷月的身份。
“谢谢,愧不敢当,当世好儿郎你凌公子那算一号人物,能和你有场交锋也是很有意思的,你没让我失望,天下第一神捕你当的;然则权谋不是你的主场,你不必在意。那这样我可以理解为我们交易达成吗?”冷月挑眉笑问道。
“皇子殿下,我能说不吗?”凌风默认道,“半个时辰后我希望凶手到我那来自首。在下告辞了。”凌风抱拳准备离开。
“等等,那个帕子!”冷月刚才处处占据上风,没成想并没有让凌风忽视掉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
“呵呵,我还以为皇子殿下忘了这件东西呢,”凌风眼中浮现一抹讥诮,“你费尽心机要夺的东西现在在我手里,你刚才费尽口舌,让我不能够抓你,这个我认栽,但是你此次的目的怕是泡汤了,帕子我就留下了。”凌风思来想去任他巧舌如簧,他要的东西仍然拿不回去,这个是他的命门所在。
“我想我们可以在谈一桩生意,”冷月一扫之前的轻松,阴狠的看着凌风道,“我用莫遥的解药如何来换。”现在心里无比庆幸自己凡事留后手的习惯,不然真就空手而归了。
“咫尺天涯这个毒虽然难解但天下奇人何其多也,我慢慢找就是了,我不缺时间,但是你缺,我们就慢慢耗吧。”凌风毫不买账,冷冷的否定了冷月的提议。
“是,你不缺时间,但是莫遥缺。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是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把事情做绝,我给莫遥下的毒是咫尺天涯没错,但是我在里面还掺了点别的东西,我们南水不传之秘“腐心散”。你认为她还能拖几天。”冷月眼中的阴狠已狰狞毕现。
凌风脑中瞬间电闪雷鸣,腐心散,中毒之人初始无半点征兆,但半月之期一到,将受尽腐心之痛而亡。凌风所有的风度通通消散不见,猛地冲上去揪住冷月的领子吼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凌风,天下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看来我这毒还真是下对了,莫遥已经中毒十四天了,再没有解药,明天的子时你就替她收尸吧。”奋力一挣,推开凌风。
凌风怔怔的出神,眼中似火星般碰撞不已,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兀自站着,终于凌风走到冷月前面,咬唇缓缓吐出两个字,“解药”。
冷月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帕子。”
两人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筹码,左手摊开到对方眼前,两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眸中火光一碰,同时松手,冷月拿回来帕子,凌风得到了解药。
半个时辰后凶手到凌风处报到,宣告破案,封锁解除,莫遥也沉冤昭雪,也不再需要跟凌风保持三尺之距了。冷月因为家中母亲重病不得不离开书院,这个退学事件在这么重大的谋杀案告破的映衬下显然被忽略了,凌风神捕的威名再一次被天下传颂,这一幕就这样落下,书院也渐渐回复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