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明珠暗投——朱七慕九
时间:2018-01-05 16:03:29

 
    明珠站起身,将药膏递给翠盏,对窦姨娘微笑。
 
    “姨娘淤毒未清,恐怕夜里睡不安生,翠盏心细,又很会捶腿,今后便让她留下伺候姨娘吧!”
 
    听说她要把翠盏送给窦姨娘,两人皆是一愣,特别翠盏更是不能置信地看着明珠,明珠眼波流转,扬眉问。
 
    “怎么?你不愿意啊?”
 
    翠盏连忙摆手摇头。
 
    “不是不是,姨娘是咱们府中脾气最好的人,奴婢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小姐……”
 
    明珠笑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横竖我便住在隔壁院子,还不是日日都能看见。”
 
    翠盏一想也是,想到窦姨娘温婉亲善,遂又笑逐颜开,倒是窦姨娘十分担心女儿。
 
    “若翠盏给了我,那珠儿你……”
 
    明珠的目光淡淡瞟过角落里的冬莺,方才她才提出要将翠盏留下,冬莺的脸色便苍白了几分,如今更是紧绞十指,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
 
    “那就让冬莺跟着我吧!”
 
    见小妮子猛地抬头,双眸中满是惊诧之色,明珠悄悄勾唇,对窦姨娘轻轻一福,转身出屋去了。
 
    月光如水,柔柔轻晃,在青石板小径上映出一层浅浅的蓝,明珠踩在上头,眯眼沐浴着夏夜的风,只觉活着的感觉真是再惬意不过了,她瞥见草地上开着一片红白相间的圆形小花,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冬莺连忙小跑过去摘了几朵,双手奉上,明珠接过点头道。
 
    “不错,很有眼色,方才那些话,你也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说的吧?”
 
    冬莺双肩一抖,扑通跪倒在地,咬牙脱口道。
 
    “姨娘性子太善了,不过仗着老爷的宠爱才能安然无事,可我大哥昨日来信说,老爷在盛京逛窑子,又赎了个姐儿做新姨娘,那女人十分厉害,到时领回家中,若和夫人、二姨娘这两人凑做一堆,姨娘只怕没有活路了,奴婢、奴婢看得出来,这屋里只有小姐是个明白人,所以今个儿才敢说这话,希望小姐能帮衬姨娘……”
 
    明珠盯着她的头顶,手指轻轻拨弄花瓣。
 
    “方才我说要让翠盏留下,并未就要赶你走,你又为何做出那般绝望的形容来?”
 
    冬莺咬着下唇。
 
    “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奴婢以为小姐是怀疑奴婢搬弄是非,所以故意留下翠盏,就是要提醒姨娘亲贤良远小人。”
 
    明珠失笑道。
 
    “亲贤良远小人?你还念过书?”
 
    冬莺绞着衣带,不好意思地道。
 
    “这、这是小时候听小姐读书,便留了心,跟着胡乱学了些,最多比别人多认识几个字而已。”
 
    明珠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她,这丫头生得清清瘦瘦,瓜子脸庞薄嘴唇,眼睛亮堂堂的,确实是一脸机灵相,不过耳濡目染便能自己识字,好好栽培定能如浅梅一般,成为自己的心腹。
 
    她还魂前,小白花曾叮嘱过,窦姨娘身边的冬莺是个聪明的丫头,就是性子太冲了,没有她的翠盏沉稳,如今看来都是傻话,窦姨娘那样软弱的人,在明府没受大罪,除了明堂好色外,只怕也有冬莺几分功劳,可惜一个伶俐丫鬟,偏跟了两个不成器的主子。
 
    她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弯腰亲自将冬莺扶起,和颜悦色道。
 
    “起来吧,我还有事要交待你去做呢!”
 
    更鼓敲过两下,明珠屋中的灯便也应声而熄,冬莺放下绣床的帐子,遣小丫鬟们自去睡觉,随后走到院子里立着,一直等到三更,她已是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皮打架,这才听到墙头开始有些响动,冬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躲到大柳树背后悄悄张望。
 
    片刻后,只见墙头上跳下一个人来,借着月光,冬莺看清了他的体貌,心下暗惊,不由对明珠交给她的第一件差事有些犹疑,甚至觉得明珠这是在试探她的忠心,她咽了口唾沫,点燃手中的灯笼,突然亮起的火光将那人吓得连退几步,冬莺忙低声道。
 
    “许公子不必害怕,是小姐让我在这等你的。”
 
    此时屋中的明珠早已从床帐中坐起身来,外头灯笼一亮,她便知道她等的人来了,穿戴整齐以后,她重新燃起青灯,端坐于桌前。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许文驰走了进来,背上挎着个包袱,一脸破釜沉舟的郑重表情,一番欲言又止后,他一字一句道。
 
    “珠儿,白日是我混账,如今我已经全都想通了,今夜就带你离开火坑,远走高飞!”
 
    明珠皱眉,不大确信地看着他。
 
    “你是说,你要和我私奔?”
 
    许文驰坚定地点头。
 
    “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安身立命之所,哪怕是粗茶淡饭,我也愿意和你执手一生。”
 
    这席话如果是小白花听了,只怕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吧?可惜她季明珠见多识广,这种穷酸不靠谱的誓言,简直让她嗤之以鼻,自持才高的人总是天生一股傲气,让人家富贵小姐跟着你粗茶淡饭,还说得好似多大的恩赏一般,将来若真发迹,谁知又会不会如韦泽那般?
 
    明珠冷笑一声。
 
    “自古聘为妻,奔为妾,要娶我,便堂堂正正娶我,做这些拐带良家的行径,你还算是个读书人吗?”
 
    许文驰愣了,他的珠儿从来都是柔顺无助的,何曾这样疾言厉色过,听说她自投湖后便性情大变,莫非真的因为经历过一次生死,看万事都不再是从前的姿态?
 
    无论怎么说,明珠这一番话确实触动了许文驰内心痛处,他既读圣贤书,自然注重礼数,若非万般无奈,又何苦出此下策?
 
    见许文驰面色青白,咬着下唇难发一言,明珠又想起姜婳曾经对她说过,对付骄傲的男人,要适当泼一泼他冷水,却也不能太过伤他自尊。
 
    她于是赶紧收敛怒容,捏了嗓子,柔柔地叹息道。
 
    “文驰哥哥,你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不是你为了我自毁前程,背负罪名,而是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嫁进你们许家,和你携手走在青天白日下,只有祝福没有指戳啊!”
 
    许文驰踉跄一步,深深闭眼,苦笑道。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你明家如此嫌贫爱富,只怕一切都只能是梦幻泡影罢了。”
 
    明珠抬头,一双眼睛如朝露,泪光闪闪满含希冀。
 
    “不,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若真打定主意娶我,便好歹试上一试。”
 
缘起 009 煽风点火
 
    第二日下午,冬莺进来奉茶,悄悄将藏在袖中的一叠纸递给明珠,明珠展开一看,闯进眼中的是洋洋洒洒颇具风骨的一笔好字,不由点头微笑,接着她自上而下,一目十行,很快便将那篇文章尽数映入脑中。
 
    没想到姓许的倒还真有几分才华,一篇缴文写得酣畅淋漓,文采飞扬, 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如果他能抓住这次机会被那位赏识,便能圆了小白花的心愿,又解除了自己迫嫁的危机,真是一举两得。
 
    明珠打定主意,从笔洗上抽出一支狼毫,把文章中辞藻过于华丽虚浮的几处删改了一番,她乃季修贤的女儿,虽赶不上父亲门下几位逸群之才,但也不差,替一个穷酸润色个文章的资格还是有的。
 
    丢开笔,明珠将那篇文章重新递给冬莺。
 
    “找几个卖字的誊抄几份散布出去,不出三日,这篇文章必定声名大噪。”
 
    冬莺攥着那几张纸,挣扎半晌还是道。
 
    “小姐,我虽不能全看懂这文章,但也大概知道,这是骂县太爷和总兵仗势欺人的,还有……咱们明家撕毁悔婚,里头那些句子,不见半个脏字,却刺得人抬不起头来,这种东西若是传开了,真的好吗?夫人那边且不说,那两家恐怕会找许公子麻烦的……”
 
    小姐对许公子芳心暗许之事许多人都知道,特别两人还曾深夜夜会,冬莺便更不忌讳提醒明珠了,可是明珠好似不为所动,自言自语道。
 
    “没事,你只管去做,算算日子,那位近日也该到奉县了……”
 
    她似想起了什么,回神吩咐。
 
    “对了,你找个小厮到城门口盯着,如果进来了一辆挂着铜铃的蓝顶驴车,便让他一路跟好,等车上那羊胡子老头进了茶坊,你立马通知许公子到衙门去击鼓!”
 
    冬莺也很是伶俐,当即便反应过来、
 
    “小姐是说那位老爷昔日的同窗赵大人?”
 
    明珠点头。这位赵大人全名赵德义,与明堂少时曾在同一个私塾求学。只是与明堂名落孙山后弃仕从商不同,这位赵德义大人求取功名之路可谓顺风顺水,如今二十来年一晃而过,已在京城站稳脚跟,在吏部谋了个从四品的京官,也算奉县近百年来数一数二超越前人的人物!
 
    虽与明堂同窗,不过这位赵大人年少家贫,与商贾发家的明堂向来不对盘;加之二人如今官商不同道,已多年没有往来。而赵大人的母亲因为十年前过世,这位孝子每年六月底的祭日都会前来祭拜,从无遗漏,在奉县已不是秘密。
 
    “不过那位赵大人素以清廉扬名,万一……万一……”
 
    明珠赞赏地看着冬莺,这个丫头的反应速度倒是很快。
 
    “你担心会对明家不利?”因有心栽培,明珠便也大方点拨几句,暗示自己的立场。
 
    “一切皆是明家有错在先,自然就要承担后果!况且出了这等事,全部男丁逃得一个不剩,只留我等女眷收场;夫人又从始至终龟缩躲避,令人齿寒;再退一步讲我始终要嫁人,也该让事情有个了断!”
 
    明珠抚了抚额头,“至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难免也会受到影响,不过我的境遇已经糟糕如斯,再艰难也不过回到从前!”
 
    冬莺听得张大嘴巴,被明珠眸光中的悲切感染,还只当她是因为一女多嫁不能与心上人厮守而苦恼;却不知道眼前人说的却是前世亲人含冤惨死,自己则受凌迟割肉之刑一事。虽然担忧明珠的处境,不过冬莺对明珠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自断其路破釜沉舟的勇气佩服不已,转念再想,小姐对许公子一往情深,如果能借着赵大人之手成了姻缘,也倒是好事一件!如此应了一声,自下去办事不提。
 
    不过一夜光景,许文弛这篇言辞激烈的缴文就贴遍了奉县大街小巷。待贾知县、范总兵二家得到消息遣官兵去撕时,文中内容已经在奉县内外传播开来,更有好事之徒趁势把明家一女多嫁,贾、范二府逼婚迫嫁致使明家姑娘投水自尽一事加以润色,改头换面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段子在各大茶馆中演绎,等贾、范二府再去拿人的时候,这些跑江湖的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让他们气得牙痒的罪魁祸首许文弛也是行踪不定!
 
    看着犹在床上躺着养病的两个公子,贾、范二府一合计,竟然化干戈为玉帛,双双把矛头指向了明家,率领手下的文人飞速再写了一篇缴文,把明家骂得狗血淋头,只道自己也是明家骗婚的受害者,直贴到明府外墙上!
 
    可是这篇文在文采、措辞上皆不如许文弛的那篇,加之贾知县、范总兵二府在奉县作威作福,素来不受百姓待见,这招祸水东引终究没被民众买账。
 
    而当事人之一的明府这几日也是颇为艰难。贾、范二府不断使人在门前叫骂,而明府的奴仆出门采买也犹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指点,就连庞氏的侄女儿庞胧烟来姨母家串门,只在入城的点心铺买了几样糕点,照例让掌柜记在明家账上时,那卖货的老板竟然胡子一吹,当即把东西收回,只说不卖了!
 
    庞胧烟性子娇蛮,在家里也是小月亮一样被人捧将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立时便和人理论了起来。她不开口还好,只一点明自己乃明家表小姐,霎时便吸引了店中所有人的目光,见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庞胧烟只觉莫名其妙,看敌我双方人数悬殊,更有些发憷,仓皇间也不计较是否吃亏了,拔腿便走。可才走出店门,随即就被招呼了一身烂菜叶子臭鸡蛋,等慌不择路逃回轿中,已是一身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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