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好主子
这股风怕是一时半会刮不过去,曾家各行各事, 尹子禾继续回太学念书, 沐淳继续开自己的铺子, 情形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不知不觉天气就已凉快下来。
尹子禾这次回去身价大涨,围绕在身边的勋贵子弟更多, 时常能拿些值钱的宝贝回府。这也分人, 该收的他才收, 不该收的还得费心找由子婉拒。吟殊院的万宝阁上,终于不再是空落落的了, 曾家开始正式向贵族阶层跻身。
自然, 他也更受关注, 比如妻房妾室之类。或许沐淳一旦诞下孩子, 就有人家把庶女送进曾家来做妾了。他成了京城勋贵眼里第二块大肥肉,第一块么,则是刚刚进京述职, 有可能升迁的陈昂陈都督。
慧慈师太隐隐透露了一点, 怀疑陈昂将任吏部侍郎,其实他跟尹子禾一样, 都有两份功劳。这些年在西北也算得是政绩斐然, 又正值皇帝用人之际,背景干净,侍郎之位莫他莫属。
吏部可是大肥缺,尹子禾进士科后如果不能直接留京进刑部, 要继续外派的话,陈昂是有相当重的话语权。师太便让尹子禾多去走动走动,到底是同门师兄弟,情份自是不同,应该无甚问题。沐淳也想让相公多去走动,因为她知道魏聪林在陈昻手里,不能不多关注一些。前世,姓魏的在二十岁前就中了举人,并非是个平庸的贱渣,这种人必须得提防着。
近月陈昂来过一次曾家,沐淳也跟着相公去过一次陈昂府邸,可惜没见着姓魏的。后来沐淳不愿去了,因为总觉得陈府下人看她的眼神很怪,陈昂本人的目光也让她极不舒服。绕是她活了两辈子,也摸不通这家子是何缘故。
她人虽没再去,却时常找机会从陈府门前路过,凭女人的第六感,怀疑陈昻把魏聪林带进了京。如果真如她所料,那陈昂这心思就极值得玩味了。
他陈昂明知师弟对魏聪林观感不好,却故意留着,总是没揣着什么善意。沐淳清楚官场历来伴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何况陈昂也就比尹子禾大了十二岁,同在一口锅里吃饭,总有利益相争的时候。
沐淳也不知尹子禾心里有数没数,或许他纵是清楚也莫可奈何?总之,他一回太学就又变成不谙政事的少年郎,凡事不问,也不与娘子交流时局,一门心思安静进学以求后年考得佳绩。但有一样不同,他毕竟是成了亲的男人,如今竟比上衙的正经官员还清楚时令,每到特殊的日子,他必请三日假。
请三日假干啥?当然是回家呀,回家履行相公的义务。
每回都像小别胜新婚,不,比那还胜,动静一回比一回大,碧湘碧霜夜里不上两回水,完不了事。
只要他在这几日,沐淳必定去不成铺子,上午也必定起不了床。下午想把弟弟接过来指点一下画技吧,偏弟弟也在进学,人家那先生可是比她画功了得。她只有看看帐本,教两个婢女认字,顺便给沐秋儿灌输什么才是选相公的正确姿势。
“娘子,该歇息了,为夫明日就要回太学,今日可能给一个好脸。”
什么叫给他好脸?沐淳心下大呼冤枉,闻言赶紧跑去灭灯。跟昨日一样,还是没能得手,被他抓住小腰一把就给楼了过去,大手上移,准确握住了她的两方软肋,沐淳呼吸一窒……耳边还有相公坏坏的声音:好像又大了。
“不要每次都像喂不饱的狗不好。”
“谁说是狗呢,现在我就狗给你看。”话毕,不准娘子回过身来,直接将她按在了床沿上。
“别!”沐淳感受到那方坚硬如铁的东西贴了过来,后悔不迭,前面承受得就辛苦,还来后背式,明日还要不要起床了!“错了我错了,错了不成……”
最后,见娘子着实太凶残阻挡,相公只好作罢,乖乖换成传统姿式。不知是不是开荤后更厉害的的缘故,他从未觉得真正彻底尽兴过,怀疑娘子故意留这么一手来折磨他。
外间,碧湘突然站起:“是不是在唤我?”
碧霜脸一红,指指里间:“不是,是少奶奶在……”话不用深说,低声道:“明日少爷就要回太学,今日第一回送水时间要晚些。”瞧,婢女们都自个儿摸索出经验来了。
碧湘也红了脸:“少爷对少奶奶真好,好几回都瞧见他把少奶奶抱在腿上手把手地教弹琴,咱们进去了,他也不避。”说到这里,听见里间少爷若有右无的低喃,又笑道:“咱俩没见过像少爷这样体力好的吧。”
碧霜忙道:“少奶奶也不赖啊,没见少奶奶平日里早上起来都要练拳脚的吗?我亲眼看她用弹弓把树上的知了打下来过,可有准头了。”见碧湘困得紧,便劝道:“碧湘你去歇着,我一个人行的。”
“不了,横竖白日也没什么事,少奶奶真是少见的好主子,做梦都想不到我俩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嗯!”碧霜深以为是:“月钱比以前多了两倍,至多五年,我就能存够银子赎身了。碧湘,你那爹也已经死了,不如跟我回家,让我娘多个女儿,咱俩还能在一处。”
碧湘不接这话,犹豫后道:“出去也不见得好,我想留在少奶奶身边,以后好帮着带小哥儿小姐儿。”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的吗?怎地改了主意?”
“那时我想离开的是寿康侯府不是曾府,现在情况不同了。我那爹虽是死了,但祖父祖母叔伯们还在。出了府还不得被他们拿去胡乱卖给人家做妾?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我的情况么,真不如留在府里活得自在。”
碧霜心里难过,低下头,不再劝她。
又过了一会子,听见里间有脚步声,二人忙把热水兑好递进门里,少爷会自己端走。
*
一月后,拉椰子的鲍旺终于回来了,二十船,请了三个工人卸了两天才卸完,沐淳的事情突然就多了起来。
这些日子经过观察,除了慧慈自己看好的几个内外大管事,能用的只有婆婆说的碧湘和碧霜。余的人调查试探后,就没几个能瞧顺眼的。为了不得罪慧慈,以及不得罪那些送仆人的勋贵世家,她趁着开椰子酒作坊人手不够,把这些人用车拉去了城郊作坊酿酒。
说来好笑,那些舒服惯了的老的少的,竟没多少人能吃得下那苦,不等主家开口,好几个都求着赎身出府。这正合了沐淳的意,凡是能在作坊干下去的,她就招回府里继续用着;凡是吃不下苦的,她立马打发走人。隔日薛妈妈就寻来五六个牙婆,让曾氏和沐淳重新挑人。
这事忙完,已是腊月。公主府的环境登时清爽不少,有了曾家特有的气氛。正应了那句,什么人跟什么主子。
椰子酒赶在腊八节这日开了窖,头一批便往宫里送去,太后娘娘和皇后赏的腊八粥反倒比椰子酒还先到。经过颠簸,粥哪有什么吃头,味道还不如张婆做的。但这可是一份大脸面,每年都有新的士家添进来,不得宠的士家剔出去。
“去年咱家也有,没今年的好吃,这回的还热呼着呢。”尹志全笑道。
曾氏嗔他一眼,“你就知道吃,没见这两年都发福了吗?”
“哪有,能吃是福。淳娘你说是不是?”
沐淳点头笑笑,还是劝他稍稍忌下口,只是稍稍。尹志全大方表示,同意了,谁的话都可不听,儿媳的话必须听。
沐淳陪着公婆笑闹一阵,说起进宫的事:“娘,也不知宫里这守岁的规矩有什么不同,我听说太后发了话,要让各家都拿出看家本事,一起热闹。怎么个热闹法,莫不是又像前年在光明庵那般比塞诗?但那是没出阁的女子,进宫守岁的大都是命妇,难不成也要么?”
曾氏道以前就听说太后娘娘喜欢热闹,琴棋书画甚至骑术无一不精,特别喜欢考较命妇的文采学识,选儿媳妇先从儿媳的亲娘选起,非常看重家风,亲娘入了眼,才去相看女儿。周皇后的母亲,据说就是太后的挚交。
又道:“去年宫里没太热闹,我跟着张家女眷用过膳就回来了,太后只略略坐了小片刻,倒是佟贵太妃和夏贵妃兴致高。”曾氏说到这里嘴一撇:“贵妃娘娘还真拿自己当正经主子,问了我不少有关禾郎在琼花的事。按说她一个后宫妃嫔,有什么资格询问臣子事,也不嫌脸大。”
沐淳道:“那是皇后不想管事,也因为她祖父是右丞大人。等右丞大人致了仕,皇后娘娘诞下嫡子想理事了,一准就没了她的戏台子。”
“戏台子,说得好!”曾氏大笑:“她在闺阁里个就是个有名的大才女,不让她唱一唱怎行。”
府里人口少,腊八粥吃到第二日还没吃完,宫里又迎来了赏赐。太后娘娘尝过椰子酒后特别喜欢,一连喝完一整瓶,嘴里回味着芳香酒气,微醺微醺中当即把其列为了贡酒,要在今年宫宴上用。并直接赐名:玉琼露。太监们抬进来的,正是太后娘娘亲自书写的镀金牌扁。
曾家再多一笔非常赚钱的大生意,京中贵妇们也多上一种可以解闷的好酒。初十这日,上门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把沐淳累得够呛。张太太周氏仿作无意间提了一句:“贵妃娘娘不爱喝这酒,说喝了身上躁热。”
沐淳眉一抬,想必现在宫中敢与太后娘娘公开唱对台戏的只有这位贵妃娘娘了。听说她极得宠,让周皇后和正德帝捧得很高。只不知,哪日会不会摔下来。笑道:“贵妃娘娘的话在理,确实不能多喝,喝多了醉人,当然躁热。”
张太太道:“女人属阴,说躁也是男人喝了躁,咱们不喝一罐子能醉得了?淳娘你可别小气,待会儿我得拉两罐走,老夫人说了,必须多拉些回家,张家过年待客只怕不够使。”
沐淳笑着说一定依她,还会单送两罐她自己喝。
今日来贺喜的哪个没想着拉酒回去,知道沐氏是个大方人,也不跟她多客气。
忙碌好几日还没等喘口气,已是到腊月十五太学放假的日子,尹子禾明年再辛苦一年,后年就可以考进士正式入朝了。别看还有一年,日子可不经蹉跎。
“淳娘,你的琴艺练得怎么样了?”尹子禾一回来就问。
“还行吧。怎么了?”
“太后娘娘惯来喜欢附庸风雅,今年宫里要各府女眷选一个出来比艺,头名赏北郊雾霞山下两个温泉庄子。我思忖后觉得你手巧,只能给太后弹一曲,庄子咱们就别肖想了,只要淳娘能过得去,别垫了尾巴惹人笑就成。”
“温泉庄子?”还是一赏就赏两个!沐淳星星眼,京华街很多人家都有,她早想买一个,可惜没得卖。
尹子禾还能不知道她想什么,安慰道:“你若喜欢,后年进士科后,我就叫谁送一个,包管不比太后娘娘赏的差。”
“得了吧,吃人嘴软拿人手段,我凭自己的本事挣就行。除夕对吧?还有十来天,只要你不来打扰,我一准给拿下!”
“牛皮可别吹破天,哪能样样比人强,何必跟自己较劲。”
被相公小瞧,沐淳懒得解释,立即回房取琴去。
第一天,府里人依稀能听出她弹的是曲调,至少不折磨人耳;第二日,流畅许多,偶而还能让人失神;到了后面几日,就不是偶而失神,不通音律的人也能沉浸进去,轻易分辨出琴意是喜还是悲,是厚重还是轻盈。
曾氏拍手道:“成了成了,咱家不会丢脸了。”
沐淳哭笑不得,婆婆的要求还真低。她留了个心眼,仍是没在府里把真本事使出来,留到宫宴上好一鸣惊人。
第167章 大结局
除夕这一天,各府盛装进宫, 京华街堵得水泄不通。
“前头马车上有个陈字, 不知是不是陈都督家?”曾氏仔细看着自言自语:“陈家没有女眷吧, 怎地也这回子才进宫?”
圆子突然放下帘子钻到沐淳身边:“姑…少奶奶,我看见有男人像是碧水人。”
沐淳一凛,迅速坐到窗边, 撩开一角望过去, 果然看见了那个恨进骨头里的魏聪林, 他正在帮着疏通街道,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她这个方向。显然, 知道这是曾府的马车。
这时候, 沐淳连陈昻也一并厌上了。
长龙似的车队终于在天色黑尽前到了宫门口, 陈家马车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沐淳吐口气, 收起郁躁的心情,准备参见贵人。
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太监们乱中有序, 没领错一个人, 没出半点差池。曾氏婆媳带着四个婢女两个妈妈,在戌时初被引到中殿一间小暖阁里安歇。估计这些命妇贵女们个个都饿得肚子呱呱叫了吧, 也不知啥时才能用上膳。婆媳俩这间暖阁离御花园不远, 风景是好,可惜大晚上的外面只有灯笼也没什么看头,只胜在比较清静,若是阁子里除了熏香还摆有瓜果就更好了。
“淳娘, 把大氅解下吧。”曾氏说着脱下自己的毛氅,忽冷忽热,毛领上全是水珠子。毛氅里面并非是命妇翟衣,却没人敢小视。
“还好,就是有些饿。”沐淳后悔出门前没带零嘴儿,她还处于急速发育的阶段,比成年人饿得快。
薛妈妈笑道:“是啊,平日这时辰少奶奶早用过膳了。”
尹子禾也没用膳,甚至人都未进宫,居然带着丁十三和丁十九立在陈昻府邸的后墙之下。
三人藏在浓郁的夜色中,他手上好像拿着一个卷轴,跟两个手下说了几句什么,尔后身影乍然间都消失在夜幕中。
很快,他们又出现在陈府附近的悦来客栈,尹子禾手上的卷轴在案几上展开,画上之人骇然就是沐淳。
“像吗?”尹子禾问。
丁十九摇头,丁十三点头。前者不是初看,后者是。此画便是这样,第一眼跟沐淳像极,都很美。但一细看,就发现沐淳的面庞比画上之人更为圆润,也年幼些。
十九道:“孙氏外祖是碧水孙家堡一员外老爷,当年陈昂在阳麓书院进学时,曾常去孙家。但孙氏之父是燕京人士,孙氏至幼多病,几乎从未出过孙宅。跟陈昻是在京里成亲京里圆的房,孙氏成亲三月受孕,陈昂回西北赴任,次年孙氏诞子身亡。陈昂回京用高价买下孙府,以示纪念亡妻。尔后,每年回京述职都住这里。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尹子禾死死盯着案上画像,眼眶刹时红得吓人,直到十九唤他才突然惊醒。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对?”
尹子禾摇头:“没什么不对,死的是孙氏。我在听着,你继续。”
什么死的是孙氏?十九十三纳闷。十三道:“这府里的下人全是以前伺候孙氏的,一个没走,所以太太进府时,他们那眼神显出才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