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宠——薛少言
时间:2018-01-06 16:14:50

 
    而他说完这话的时候,那半睁的眸子随即睁开朝着亭中石案边的另一少年看了过去,只见那少年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年纪,听得他如此一说,微微一笑将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中规中矩的回道:
 
    “稍显清淡了些,不过细细品之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避开少年的前半句,只就事论事的对茶水做了一番品解,说话的语气不失尊敬也不显附和,实在是中规中矩的很。
 
    听了他的回答,先前那少年也不置可否,瞥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品起了茶来。
 
    “小叔和李渊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此前你们也有颇多接触,举止上头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冷冷的平静的语气,萧思尔抬眼去看的时候入眼却是满脸的温情,和煦如春风,就连冰冷的眼神外都罩着一层宠溺的柔光。
 
    若非将将听到他说的那番话,被他话语里的冰冷所提点,萧思尔险些就被这张俊美非常的脸孔所迷惑,跌进那虚伪的温情里头了。
 
    “自然”心头撇了撇嘴,萧思尔微微仰头朝他笑了道。
 
    萧思尔本就生的美貌,笑起时更是俏丽可爱,因着如今她只为配合杨广去演那么一出伉俪情深的戏码,所以此刻便是眨眼的功夫就在眉眼间描出了化不开的柔顺恋慕,那一眼瞥去美貌而情深的模样呀,只叫人飘飘然心神摇动,自是情难自禁。
 
    杨广瞧着她这模样,禁不住眼睫动了动,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针对她还是掩饰自己那仓促而来的情绪,末了才朝湖心亭的地方看了去,萧思尔也不便与他多去争执什么,随着他也将目光调向了湖心亭里。
 
    明明只几日的光景,可这转眼里的功夫里,往昔那小小的两枚少年郎已然长身而立,倨傲的依旧倨傲,沉敛的依旧沉敛,只道这三岁看着终身,却也是一点没错的。
 
    瞧瞧那两个容颜不改的两人,几年前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当还是个什么样子,只难得的多了几许青年人的成熟味道,却也讨厌依旧。
 
    萧思尔叹息时光莫名之余又依着喜恶在心头将那两人腹诽编排了一番,尤其是那坐没坐相吊在那栏杆上的某人。
 
    心头来来回回洗刷了对方一遍,萧思尔脸上却是一派的娇怯,跟在杨广身后,俨然一副新媳妇见夫家人的不安与强做的自持,举止之间不时流露出浑然的贵气与端庄,实在是个明眼及见的新晋王妃,不多优秀出众,却也还算及格。
 
    “皇叔,表兄。”进得亭子内,杨广恭敬有礼的朝杨爽和李渊行了一礼。
 
    萧思尔也是识趣,跟着杨广朝那二人俯了一礼,但因着她是一女眷,此般有男子在场的场合,她也不便多言,行了礼之后就退到了杨广身后,一副以杨广之纲常而为的乖顺模样。
 
    栏杆上的杨爽嗯了一声,算是承了杨广这一礼,如今也是一点没觉着自家那副模样的不妥,啜了一口清清淡淡没什么好味道的茶水后,抬眼朝萧思尔来回打量了几眼。
 
    几眼之后更是忍不住腹诽,像,实在是像,若非此时得见而是几年前,那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物呢!
 
    一旁的李渊现如今不过是禁卫军的一介侍卫长,若说论辈分来排,杨广得唤他一声表兄,可论官衔和地位来说,杨广是晋王,是当今二皇子,他是断然受不得他这样一礼的,所以继杨广之后便是朝着他和萧思尔回了一礼,恭顺有礼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萧思尔站在杨广身旁,明显觉察到了杨爽打量她的目光,她心头明镜儿似的知道他这是因为什么,毕竟她的这副模样,纵使叫杨广做了一点手脚,但大体上还是她萧思尔的眼鼻五官,怎叫以往那些见过她的人能不好奇呢?
 
    不过好奇是好奇,这几日里,这晋王府内除了林嬷嬷、邱嬷嬷、熙儿以及那两个朱姓卫姓的侍卫外,所有的人都是新面孔,也就是说除了这几人和杨广,这晋王府内根本没人会在意她的容貌。
 
    因此萧思尔倒是忽略了自家这副尊荣会带来的种种惊异效果,前几日去得永安宫见独孤伽罗的时候,她是早先就知道独孤伽罗晓得她容貌,所以她不惊讶她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后又见着了杨勇,他的惊讶让萧思尔感慨了一番后又想到了别处,所以倒是将这一茬儿给实实在在的略过了。
 
    而今被杨爽这么一瞧,她才恍然思量到,当初她忽然消失,不晓得杨广对外竟是怎样宣称的?或者说,那时候她一个小小的丫头,于他们这一行世家子弟面前,生或者死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消失了便就消失了?
 
 第28章:美酒
 
    如果是这个样子,那现在她顶着这样一副容貌忽然的成了杨勇的王妃,会不会有那么些个心思活络的人会联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给这突然的想法惊了一跳,萧思尔心头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强忍下抬头去看杨爽的想法,思量着杨爽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越是这样想,萧思尔便是愈加觉着杨爽打量她的那目光毒辣的很。
 
    杨广偷梁换柱让她成了他的傀儡王妃,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人虽然不知道,但他这一招欺上瞒下的手法若是让人知晓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她这个冒牌货……
 
    “英儿这茶水倒是有些柱国公府里的味道,淡的很。”兴许是瞧不出萧思尔除了这一副皮囊与记忆中那人的相似外还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杨爽咂了一下嘴巴随意一翻身便是轻飘飘落到了地上。说这话的时候,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回味。
 
    杨广笑了笑,对于杨爽这种向来说话做事都只随心随性的脾性不可置否,“若是皇叔不喜,侄儿叫人重新沏一壶来吧。”
 
    “得了吧,你这府里的茶,泡个十壶来都是这个味道,我也懒得再招个暴殄天物的名声,且不知萧妃从西梁而来,可曾带着些兰陵之处的特色?”
 
    杨爽虽是杨坚的弟弟,但因着从小就没了爹娘,所以跟着独孤伽罗长大,而独孤伽罗本就是个宠爱孩子的人,再加上杨爽是这样一个幼弟的角色,她自然愈加的将就宠溺,但凡他想要的她和杨坚都不曾亏待过他。
 
    长而久往便是纵出了他那一身的随心脾性来,这时候瞧见萧思尔跟印象里那个人实在是像,便是生出此二人便是同一人的想法,张口便是毫不忌讳的朝她而去。
 
    往昔萧思尔与杨爽也接触过不少,知道他便是这样一个随心随性的性子,想到的便是要去说,要去做,才懒得管别人是怎样想的,只他一人高兴了就好。
 
    萧思尔来自现代,对于这样一个说话做事的套路她自是能够接受,也没有那许多古代人的拘泥约束,自然对他的所作所为没多大的触动反感。
 
    但而今她并非萧思尔而是萧绮梦,那作为一个古代人面对这样直接的对白,若不表现出被人唐突的神情,那也实在是有够心大。
 
    是以萧思尔在对自己一路的佩服感动之下颇为惊骇的抬眼看了杨爽,后又有些慌乱的瞥向一旁的杨广,见杨广也是一副略微错愕的模样,便是深吸了一口,隐下那一闪而过的惊愕朝着杨爽福了福身行礼道:
 
    “皇叔见笑了,兰陵虽不至穷乡僻壤,但与京城相比又是断然没法儿比较的,是以我们那一处的物,京城里自是应有尽有,只一样……”说到这里,萧思尔吸了一口气,随后垂着眼睛笑了道:
 
    “应是我兰陵的美酒了,正所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便是指着兰陵美酒如宝石琥珀的形与那如花香般的味。”
 
    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萧思尔语气里带着些难言的骄傲与自豪,让听者也不由得开始憧憬幻想起那兰陵美酒的模样与味道来。
 
    “好一个‘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杨爽突然朝萧思尔发问,其实也是想要对她试探一番,但见她被自己那样一问,先是惊诧后又强做镇定,最后又还有理有据的给了自己一个回答,说不得他心头还是有些个佩服于她的。
 
    说完这一席话,萧思尔侧目看向杨广,只见他目带笑意,温温和和的瞧了自己一眼,颇有些惊喜和欣赏的意味。若非晓得他这人惯会做戏,萧思尔真真就给他看的信了,不过好在她还没那么傻,没那么健忘。
 
    “这诗是萧妃娘娘自己做的吗?”这时候一旁的李渊在反复的咀嚼过萧思尔那两句颇为工整又意境难得的诗句后再看向萧思尔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慎重或是敬重起来。
 
    被李渊慎重其事的那么一问,萧思尔顿了一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头朝他福了一礼,“随口一言,并不足为什么诗的……”
 
    萧思尔面上一副谦恭害羞的模样,心里却是大白眼猛翻,也不瞧瞧她说的是谁的诗,诗仙李白流芳千古的名诗,搁她这儿来唬弄两个滋事儿的少年,糊他一脸都是多的,哼哼!
 
    “兰陵美酒倒是有所耳闻,只从未听过如此比拟,倒是让本王极想瞧一瞧那琥珀之色的美酒,再亲口尝一尝那郁金香的味道……”
 
    在杨爽的记忆里,萧思尔是个怕死又很会找死的人,特立独行的想要融入泛泛之辈当中,装着一副鹌鹑的样子,乖乖巧巧的缩着,却又时刻自作聪明的四处打望,这样的人真是着急着成为一道爽口的油炸鹌鹑。
 
    她懂的东西似乎不少,围棋、字画、音律、舞蹈……杂乱无章却没一样精通,而那些个东西放在他们面前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危难时不能自保,饥饿之时不能裹腹,只嘴上说着好看,在他看来却是白瞎。
 
    因此没用的她只能时常一副隐忍的憋屈模样,看着便是让人解气。可一转头她又是那一副作死的模样,瞧着他们的眼神不屑而又悲悯,仿佛一个超脱他们之外的道中高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杨爽想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丫头,她这般眼神瞧着主子,实在是有够大逆枉上。所以,但凡能够让她憋屈的事情,他便不遗余力的去做,但凡能够让她咬牙切齿又拿他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也是很乐意去做的。
 
    那时候杨广是她的主子,所以但凡他不爽快的,便是让杨广去针对她,收拾她,杨广虽是打小就沉稳早熟,但毕竟是小孩儿心性,经不得他的怂恿,又或者那时他也是觉出了一些,杨广啊,其实也是想要磋磨她的。
 
    靠着这一点默契,那些年萧思尔那女人可算是被他们磨成了一只真的鹌鹑,只是那样子的鹌鹑却让他觉得没了意思,实在没意思。
 
 第29章:七言
 
    “都说兰陵是人才辈出之地,今日得见王妃,果是名不虚传。”
 
    李渊因着家世原因,在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里,也算的上是个能文能武的世家子弟,平日里不当值的时候便喜欢出去走动,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当中就有诸多才学精进的文人学士。
 
    他便时常与他们一起或是探讨学问,辩驳一些历来难解的问题,偶尔也吟风对月,游湖踏青一番,而他向来有所自知,晓得自己学问不精,便懂得多听多看,多思。
 
    由此看的多了,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分辨出好坏,是以这时候听到萧思尔这两句诗,他便是对她另眼相看起来,只因着这两句诗里不论意境还是形式都是极其完美新颖的。
 
    他没瞧过这番做法,却觉得这对整的意境形式皆优美句子,必将成为一个新的体裁而被后人所流传。而能够冲突出现有的文章制式走出另一种风范的人,定然是具有磅礴的胸怀与深厚才学的人。
 
    然,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让人佩服呢?
 
    尽管那是一个女人。
 
    “妾身愚钝,那些年跟着表哥他们上了几日学,浅尝辄止学了一些诗理,若是‘人才’之说,那是断然不敢的。”
 
    萧思尔在现代的时候学的东西不少,但是多是不精,杂乱无章,别人问着仿佛她都晓得,但细细问之又说不出个条理。
 
    不过自隋朝之后的诗词歌赋,以及凭着她国学语文常年得优的功底,不说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的风雅曲赋她都晓得吧,但唬弄个把学艺不精的古人也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因此这时候剽窃半句诗来就果断唬住了大名鼎鼎的一代开国帝君,说不得萧思尔心里还是有那么些小得意的,不过就在这时候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什么,回头看了杨广一眼,却瞧见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记得当初在学习隋朝历史的时候,曾听老师提过一句,说杨广这人虽是荒淫无度的暴君一枚,但他也是历史上少有的博学帝王,他留下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
 
    且还有人说他便是开启那千古流传,韵律十足的七言绝句先河里头的第一人,萧思尔不晓得这是不是真的,至少她知道,杨广确实是个爱读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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