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时抬眸看她,恍然大悟似地说:“幸好刚才抱你的地方是南程服务台前,要不你这反悔了,我还拿你没撤呢。”
南庭闻言下意识探身向楼下看,刚刚怎么样她没注意,此刻,南程服务台前的几位工作人员都在仰头往他们的方向看,见她转过头来,他们立即扭过身去,假装工作的样子。好吧,明明是她提议坐实谣言的,结果还是被盛总……这个套路,她给满分。
午餐的氛围太好,导致南庭整个下午都精神百倍,连应子铭都感应到她的好心情,临近下班时感慨似地说:“恋爱真是件好事啊。”
南庭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露得太过明显了。
由于指挥中心有事,盛远时走晚了,等他疾步从楼上下来,准备开车去塔台接南庭时,就看见他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低头在翻笔记,周身被透过玻璃投射进来的天光笼罩。
这个瞬间,莫名地温暖了整个心房。
盛远时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南庭抬眸笑,“你忙完啦?”
盛远时接过她的笔记本翻了翻,“进进近管制室了?”
南庭高高兴兴地答,“今天一天都在进近模拟室,师父带我去的。”
盛远时调侃道:“看来是因祸得福了。”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晚饭依然是二人世界,不需要盛远时亲自下厨,也没有睡不着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们在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边吃边聊。盛远时听南庭讲在空管学院上学时的事,也会带着几分醋意地问一句:“学校有人追你吗?”
南庭就告诉他,“表白的没有,暗恋的有没有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就是学习,”她偏头看着他,“还有想你。”
此刻她笑得心无城府,漂亮的眼睛清澈如婴儿。盛远时忍不住就倾身吻了下她。
头顶晕黄温暖的灯光,窗外偶尔路过的行人,以及餐厅里悠扬的乐声,在那一刻都成了背景。
九点多的时候,盛远时送南庭回家,齐妙听见声响出来,盛远时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急切,“有事?”
齐妙就噎住了,她想到乔敬则的嘱咐,忍了忍,“没有,听见你来了,出来看看。”
盛远时看她一眼,“我才从电梯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齐妙瞪他一眼,话里有话,“我就不信这个时间,还能是别的男人送南庭回来?”
盛远时一挑眉,“这倒是。”
齐妙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拎着的两个甜品袋子,“有我的吗?”
“没有,都是给我女朋友。”盛远时说着就要递给南庭。
南庭打他手一下,递了其中一个袋子给齐妙,“他说不能让我们两个小女子因为一份甜品打起来,所以一人一份。”
齐妙接过来,“算你们俩有良心,还知道撒点狗粮给我充饥。”
“放心,有乔敬则,你饿不死。”见齐妙作势要打人,他警告似地啧一声,“别一言不合就动手,没什么事我可走了。”然后转脸对南庭说:“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有反应。”
明白他是指睡不着,南庭点头。
盛远时都进电梯了,又出来说:“明天要是不外出,中午到南程休息室来,餐饮中心搞了个试菜的活动,来尝尝。”
等他走了,南庭见齐妙还在门口站着,她边开门边说:“来坐一会儿吗妙姐?”
齐妙的答案当然是要了。
进门后南庭烧水泡了两杯茉莉花茶,端过来时齐妙正在拆甜品的包装,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喝茶吃蛋糕。
齐妙还耿耿于怀早上遇见桑桎的事,可转念想到乔敬则让她不要瞎说实话地嘱咐,有点食不知味,就用叉子一点一点地喂睡不着吃。
南庭把睡不着叫到自己身边来,不让它吃蛋糕,“太胖了会导致它心脏不好的。”
齐妙实在憋不住了,她放下叉子问:“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身体,不舒服?”南庭一怔,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眠的病症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否认,“没有啊,我挺好的。”
齐妙却感觉到她那瞬间的迟疑,她断定:“你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南庭,你如果不和我说实话,我一定会告诉老七的。”
她太笃定,尤其还搬出了盛远时,南庭心里是有些慌的,但她还试图稳住齐妙,“我真的没事,就算你告诉七哥,我也是一样的说辞。”
齐妙就把手机拿出来了,“老七应该还没走远。”
南庭按住她的手,“我真的真的没事。”
齐妙脱口而出,“那为什么桑桎在你这待了一整晚?”
第44章 在彩虹的云间滴雨04
桑桎不说, 南庭自然不知道他清晨走时遇见了齐妙。所以在齐妙提出疑问时, 确切地说, 那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一语切中要害的笃定,南庭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她也隐隐明白了, 齐妙刚刚见到盛远时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如果被盛远时知道桑桎竟然在她这待了一整晚,他必然是会不高兴的, 毕竟, 这和一起吃个饭, 值个班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换成是别的女人和他整晚待在一起, 南庭心里也会不舒服。即便不会因此分手,也可能无法避免一场争执。而齐妙是盛远时的姐姐,不可能看见了当没看见。她这一问,是替盛远时问的。
南庭必然要给齐妙一个解释, 而她不能说谎, 谎言一旦被揭穿,会引起更大的误会,到时候, 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南庭只好承认, “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齐妙才放下手机,盯着她:“我记得你说过,他是心理学家,精神科主任, 那么,你是……”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南庭怕齐妙联想到抑郁症,她赶紧说:“或许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导致,”停顿了一秒,她终是有所保留,把“不眠”说成了,“我失眠。”
“失眠?”这在齐妙看来,好像不算什么病,“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但因为是长期性的,我担心对健康和工作有影响,正在接受他的催眠疗法。”
“催眠疗法?”齐妙感觉新鲜,“所以她昨晚是在帮你做催眠?他没有趁机对你……怎么样吧?”
“老桑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之间,也绝对没有超越朋友界限的关系,妙姐你别瞎想。”南庭简明扼要地说了被停岗的事,她把自己失眠症状加剧归究于近期心里压力大,“老桑只是希望通过提高我的睡眠质量,缓解我的心理压力。”
这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齐妙被说服了,她先骂了南庭的领导一通,认为停岗的处罚过于严重了,明显是护短;后又把林如玉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迁努了乔敬则:“这个没原则还没底线,眼睛是瞎的吗?招人的时候难道只看脸?”完全忘了台长虽然姓乔,但乔敬则还没有当家作主。最后才说:“你不想老七担心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凭你们的关系,你有任何的不舒服,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应该让他知道,否则因此造成误会,得不偿失。”
道理南庭是懂的,就在刚刚,当她知道桑桎又守了自己一晚,还被齐妙撞见他从自己家里出去,南庭忽然就在想,后续的治疗怕是瞒不了盛远时了,像今晚一样,一旦他没有飞行任务,或者她不值夜班,约会会是他们恋爱的常态。桑桎又说,治疗会持续一段时间,还需要固定的频率,这样的话,要在盛远时面前做到滴水不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其遮遮掩掩,被他发现后产生误会,不如早早坦白。只是,他能接受自己是个不眠人的现实吗?如果他追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不眠,要如何回答?这才是南庭最为难的。
不眠对于南庭而言,并没有多可怕,但如果坦白的后果是要把那场意外和盘托出,南庭是抗拒的。那一天在南程的休息室里,盛远时说从塔台调了她的档案,南庭就知道他被一个信息误导了,可他什么都没问,南庭明白,那是出于对自己的心疼。而她,则是为了回避那场意外,才没有出言解释。此刻,面对齐妙的劝解,南庭依然下不了决心,所以她说:“妙姐,让我自己和七哥说可以吗?”
齐妙哪里会想到什么不眠啊,意外什么的,从乔敬则那边听说了南庭和盛远时分开过五年,而她家又破产了,现在除了小姨,没有任何亲人,齐妙对南庭更多了几分心疼,“你和老七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五年,南庭,不是妙姐危言耸听,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谈一场恋爱,结婚离婚再结婚都够了。”她握着南庭的手,“可他这些年,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如果说他不爱你,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可他那个人嘴硬,不会轻易把爱说出口,你认识他那么久,应该了解他。”
这是一个姐姐在替弟弟说话呢。南庭也听出来,齐妙对于她和盛远时那一段过去,是知情的,“当年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七哥能不计前嫌地原谅我,我们还能在一起,对我来说,就像奇迹。有的时候我真的害怕,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他的原谅,他的爱,都是我想像出来的,是我的幻觉。”
齐妙掐掐她的脸,“别犯傻了,他没抱过你亲过你?那么真实的感觉,幻想得出来吗?”
南庭听笑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妙姐!”
齐妙无所谓地一耸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妙姐虽然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可分享给你,但情侣间的的分分合合还是见过很多的。像你们这种能走回原点的不多,绝大多数散了就散了。”
齐妙和盛远时同岁,其实已经是适婚的年龄了,可她不仅是单身,还没有谈过恋爱?南庭略有点好奇,“你和敬则哥……”
齐妙瞬间打断她,“我们只是姐弟,姐弟而已,你也不要瞎想。”
可南庭又不瞎,“我看敬则哥很喜欢你。”
齐妙死不承认,“老七也很喜欢我。”
南庭无奈,“不是姐弟亲情的喜欢。”
“可我对他就是姐弟亲情。”看出来南庭在猜测她拒绝姐弟恋,齐妙索性坦白,“我不是拒绝乔敬则,我是拒绝谈恋爱。”
拒绝谈恋爱?还有这种操作?南庭有点傻眼,“你不会和我小姨一样是独身主义者吧?”
“独身主义者?”齐妙似乎又不确定,她纠结了半天,“和你说实话吧。”明明房间里就她们两个人,她却像是担心被别人听见似地,凑到南庭耳边低声说:“我有恐男症。”
“恐男症?”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恐惧男人?由于意外,南庭的声音不自觉就提高了,“可我看你和敬则哥,和七哥都相处挺好的啊。”
齐妙打了她一下,“你小声点。”
南庭看了看房间里的第三……者,睡不着,配合地小声说:“它听不懂的。”
齐妙看看歪着小脑袋盯着南庭和自己的睡不着,憋不住笑了,她耐心地和南庭解释,“我这个恐男症呢,主要表现在……”
于是,在齐妙发现南庭失眠的同时,南庭也获知了齐妙一个连盛远时都没发现的小秘密,针对这种对男性或男性气质有所恐惧的好莫名其妙的病,南庭首先想到了,“我帮你问问老桑,这种心理疾病怎么治。”
齐妙眯着眼睛想了想,“那你先别和他说是我。”
南庭笑了,“行。但是说好,我失眠这件事,我自己和七哥说。”
“量你也不敢背着老七和那个姓桑的搞出点什么。不过,我这怎么像是在给你和那个创造独处的机会啊,要不你还是别问了,我这样也挺好的……”被南庭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笑了,“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尊重你。”就这样相信了南庭失眠的说辞,临走时还不忘体贴地建议,“喝点红酒,有助睡眠。”
红酒……南庭有点想知道醉后的自己能否睡着了。她决定改天买瓶红酒来试试。
当天晚上南庭就给桑桎发微信了,问他:“你听说过恐男症吗?”
桑桎回复说:“还有恐女症,一种特异形式的社交恐怖症。”
“特异形式?社交恐怖症?”南庭咀嚼着这四个字的含义,“我能理解为见到男人就害羞吗?”
桑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我发现你最近问题有点多,还比较偏。”比如狗毛过敏,比如现在的恐男症。
南庭一笑,“我都不知道现代社会怪病这么多。”
“医学高度发达,疾病也是层出不穷。”桑桎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你所说的害羞脸红,是比较容易表现出来的,属于浅层心理,还有深层的。这种社交恐怖症不分年龄大小,看似是一个心理形式,但却会影响生理功能。”
就知道在他这里能得到答案,比bai du还全面准确。南庭自言自语,“看来还挺严重。”
“那倒未必,还是要看患者的病症表现有哪些,有的可能只需要心理疏导。”桑桎突然想到什么,有点诧异地问:“不会是你那个房东吧?”
这人也太神了吧,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想到答应了齐妙暂时帮她保密,南庭急急否认,“不是她。”
“要是你问我恐女症,我就没方向了,毕竟塔台基本都是男同志。恐男的话,”桑桎笑了笑,“你身边的女性朋友不多。”意思是,你就承认吧。
“真不是她。是我们,”南庭实在不善于撒谎,她随口说:“是我在航空公司的一个朋友。”而她在航空公司的朋友,好像只有程潇,南庭在心里默默了向程潇道了个歉。
桑桎心知肚明似地笑了笑,却没追问,只说:“有需要的话,让她找我。”
南庭下意识地问:“你不是不给人做心理疏导吗?”
桑桎心里的答案是:这不有你这层关系嘛。话到了嘴边就成了,“病例特殊的话,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