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姐姐再不会让她掺和了吧,是以遮遮掩掩的。
何况姐姐本来就口风紧,对她不坦白也是常事。
忽然对汉勋追回姐姐失去了信心,天如叹了口气,悻悻地回了自己房间。
思左想右,天如把信扔到了垃圾桶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汉勋哥跟姐姐是因为误会而分手的,相信当误会解开,姐姐会回心转意的。
那个嵇希宗,还有对面震旦大学那些追求姐姐的学生,统统到一边儿凉快去。
可是,唉,还不知道汉勋哥有没有机会再回上海。
☆、写生
自习课上班主任老师发下选修课课程表和登记表, 让班上的同学传阅填写。
嵇希宗看着苹如那一栏后面跟着的‘写生x木’四个字,不由轻轻地笑,他对照着课程表上的课程名, 随手加了一横, 一点,在自己那一栏也写上了同样的课程。
课后, 嵇希宗陪苹如一起步行回家。
路上,嵇希宗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选修课课程名有错别字?就四个字, 你填错了两个字。”
苹如错愕:“有吗?哪两个字啊?”
“写生美术, 美和术都错了, 一个少一横,一个少一点。”
苹如微微点头:“好像是的。”
嵇希宗在苹如额头上轻轻印了一记,笑道:“幸亏是少了笔画, 要是多了笔画,我可帮不了你。”
苹如低眉一笑,复抬头道:“谢谢你啦。说实话,我入学的信息表就填错好几个信息, 幸好是不算重要的信息,老师没让我重新填写走流程。不然啊,有我好跑的呢。”
“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粗枝大叶的你。”
苹如笑:“见笑了。”
嵇希宗又问:“为什么选择写生美术呢?”
“平时就是闷在教室里上课, 有野外露天上课的机会,我当然要首选啦。”
她问:“你选的什么课啊?”
嵇希宗速答:“跟你一样。”
苹如先是诧异,随即问:“你是为什么选这门课程呢?”
嵇希宗道:“看到你选,我就选了。”
苹如想笑:“那我要是选女生健身操呢, 你也选吗?”
嵇希宗不跳坑:“有体育课,还要再选一项体育选修课,对于爱好广泛的你,似乎不太可能。”
苹如笑道:“算你聪明。”
到了吕班路弄堂口不远处,有两个冤家路窄的男学生在弄堂里站着朝外张望,一个有些烦躁,一个还算耐心。
到底今天苹如不是骑车回来,是以回来晚了十几分钟。
苹如一看那两个男同学的身形,就认出是对面震旦大学的学生,她躲到嵇希宗身后,侧着身子对嵇希宗耳语:“帮我挡掉他们。”
嵇希宗会意一笑,胸有成竹地答应:“没问题。”
嵇希宗过去没到一分钟,蹲点的两个男学生相继离开了。
嵇希宗遥遥地向苹如挥手示意,苹如眉眼俱笑,快步走过去,满意地夸奖嵇希宗:“真棒。”
嵇希宗笑笑:“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苹如先行几步,悠悠道:“达到目的不就好了吗?”
嵇希宗抬步跟上去,脸上笑意不失:“我跟他们说我是你的....”
苹如漫不经心,说了她觉得最有可能的答案:“男朋友?”
嵇希宗否认:“我说,我是你叔叔。”
苹如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以后别这么说,换个关系。”
刚刚还说只看结果,现在却又对他的做法有意见,他问:“有问题吗?”
苹如笑着:“我爸爸是独生子,邻居大多知道的。小心人家反驳你―――你是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叔叔?”
嵇希宗微压嘴唇,神色虔诚地保证:“以后我只说是你男朋友。”
苹如呲笑,看了嵇希宗一眼,便只抿着唇浅笑,嵇希宗也跟着笑。
“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不多交些异性朋友呢?”虽说一个姑娘家每天被人堵在校门口和家门口挺烦的,但苹如没必要一个都不考虑。
“我当然要交朋友啦。”苹如语气轻快。
嵇希宗缓缓道:“我说的是可以慢慢发展为情侣的异性朋友。这样,就用不着我上场了。”
苹如的脸倏然沉了下来:“暂时不考虑。”
觉着自己的脸色不太好,苹如不想波及到嵇希宗,遂努力让自己展颜,她成功了,仰起头看着嵇希宗笑:“最该考虑交异性朋友的是你吧。要不然你未来的女朋友就只能感叹‘君恨我生迟,我恨你长得老了’。”
嵇希宗微微摇头:“我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未来。”
苹如讶异:“不考虑自己的,总要考虑你女儿的吧。”
嵇希宗不以为意:“我有没有女朋友,跟我女儿的未来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个喜欢的姑娘小姐?”
嵇希宗默了默:“算是有吧。”
“算是?”苹如不解。
“对,我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什么?”
嵇希宗顿了顿,道:“我能不能给她未来。”
苹如疑惑地看着他,他又补充道:“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敢轻易许下承诺给对方?我宁愿我们只是朋友。”
苹如不解:“照你这种观念,古往今来的将士们朝不虑夕,没有可预知的未来,就都不娶妻了?”
嵇希宗缓缓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念和做法。那只是我,我又不会去强求别人也这样想,这样做。”
苹如慢慢点头,忽然目中灵光一闪,她道:“欸,希宗,你看这样行不行得通。就是,你跟一个同样没有未来的人在一起,这样你们就都不用顾虑太多。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主意?”
嵇希宗煞有介事地思虑道:“似乎很有道理。”
他那样认真,苹如却突然想笑:“我在开玩笑啦。你是认真的吗?从头到尾说的那些话,都好像真的一样。”
嵇希宗只是微笑:“好啦,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选修写生美术的三十几个学生跟随任课老师浩浩荡荡来到了闸北区生态林,这一处生态林人工气息不重,多是自然风貌,很适合写生。
齐聚一处听老师布置了课题,学生们各自搭伙结伴寻找灵感去了。
嵇希宗跟苹如一起。
此次的课题是染得千秋林一色,是明人写初秋枫树的诗句。苹如不准备标新立异,一心寻找枫林,嵇希宗与苹如想法一致。
枫林里从头顶到脚下一片嫣红,苹如与嵇希宗各自寻了一个角度,安置好画架画板,就开始下笔。
画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互相交换意见,做了修改,早早地完工了。
嵇希宗看时间还早,邀请苹如来一次‘丛林探险’,其实就是在树林里瞎晃悠。
苹如欣然答应,还想出了玩闹的好法子。
那就是比谁获取的野味多。
苹如说的是野味,不是野果。
是以嵇希宗很惊讶:“不错嘛,胆子还不小。”
“之所以范围定为野味,不是野果,主要还是为你考虑啊。”苹如打趣他,“彰显你男子魄力的时候到了。”
话的味道不太对,嵇希宗笑着质疑:“哦,是吗?在你眼里,我的魄力就是野蛮?”
“我可没这么说。”苹如挑挑眉,拍拍他的肩膀,宣布游戏开始,只身赴丛林。
嵇希宗愈发觉得苹如这个女生挺有意思的,虽说玩儿的是小孩子游戏。他完全抛开游戏的初衷,偷偷跟着苹如,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倒要看看,苹如到底是怎么获取野味的。
丛林里还不知有什么小东西呢,苹如虽有兴趣冒险,可究竟胆小,是以只敢走草丛低矮的路,不轻易踏足灌木丛。
除非有野果。
苹如倒还真看到了一种野果,糖坑。
糖坑有刺,苹如懒待去摘,碰巧低头看到了地苞,便摘了几颗,边走边吃只剩下一颗作为游戏成果。
嵇希宗在苹如摘地苞的地方蹲下去,仔细看了看。
哪里是地苞,分明是蛇苞。
这个傻妹子。
幸好只吃了几颗,不然回了家就该腹泻了。
还不知道她会干别的什么蠢事儿呢。
嵇希宗觉得自己跟踪跟对了。
他起身,朝前望了望,看见苹如蹒跚跋涉的身影,迈着大步跟过去。
嵇希宗过去的时候,苹如已然抓到了一只野兔。
很遗憾,没有亲眼看到苹如降伏野兔。
苹如喜滋滋地抱着兔子,没看路就往前走,坑坑洼洼一概没注意。
这个粗枝大叶的金枝玉叶。
嵇希宗在苹如要歪倒的时候飞奔过去扶了她一把。
地上人的影子那样高大,一看就是个男人,苹如防备性地起了身,回过头去,见是嵇希宗,还两手空空,她笑问:“怎么样?战果如何?”
“不怎么样?”嵇希宗只是耸肩。
“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苹如又瞅了瞅他,确认他手里没什么东西,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我刚才好像忘记说时间限制了,时间不久了,到此结束吧。”
小赖皮。
嵇希宗当然知道苹如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点头说好。
“这是我的战利品。”苹如把仅有的地苞和野兔展示给他看,随后就把野兔放了。
她见嵇希宗没东西拿出来,故意笑问:“你的呢?”
嵇希宗从口袋里捏出一颗蛇苞,一颗地苞,还有一颗去了刺的糖坑来,动作潇洒而不失优雅地含在嘴里吃了。
苹如始料未及,她喃喃:“二比二,怎么算输赢呢?欸,不想纠结,算你赢了。”
嵇希宗摇头:“不是算我赢了,而是就是我赢了。”
苹如还当他在绕口令:“什么啊?有毛病吧。”
嵇希宗解释了地苞跟蛇苞的区别,要苹如之后注意,并表明他拿出来的除了糖坑,另外两颗其中一颗是地苞,另一颗是蛇苞。
苹如恍悟:“当真是苹如算不如希宗算。”
“你就是不清楚地苞跟蛇苞的区别罢了。我胜之不武。”
他看了一眼逃离的兔子,笑道:“很有魄力嘛。”
苹如嫣然浅笑:“少打趣我了。”
林中一声哨响穿林打叶而来,学生们齐齐返回集合地点。
☆、神枪手
恰逢周六, 嵇希宗开车约苹如出去闲逛,她坐在副驾驶坐跟嵇希宗分享美食:“话说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种纯粹的美味, 秋茄子。已经有一年没吃到了呢。”
嵇希宗微笑:“尊重时令, 尊重季节,往往能吃到美味新鲜的食物。如果茄子是蒸的, 加焙酥的红辣椒,放一个皮蛋也很好吃。”
苹如点头:“皮蛋茄泥, 很经典的吃法。咱们江南秋天家的味道。”
嵇希宗微微偏头:“一起吃吗?我的馋嘴劲儿被你勾出来了。”
苹如笑:“好呐。我正想着要吃呢。”
驱车到了一家小店, 桌椅就在路边的小棚下。两人点了秋辣椒炒茄子和皮蛋茄泥, 还有几盘快炒,一碗汤,一起高高兴兴吃了起来。
苹如正对马路坐, 她盛了汤喝,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小青年顺走了嵇希宗的车钥匙,她起身追着小偷喊:“喂,小偷, 给我站住!”
小偷发现自己的恶行已经暴露,快速往人多的地方跑以隐蔽自己。
嵇希宗紧跟着追过去,亲眼看见苹如施展柔道, 制服了小偷。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专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挺有野心的,一偷就偷私家车……”苹如教训了小偷几句, 就说要把他送到巡捕房。
小偷连连告饶,苹如觉着他年纪小,到了巡捕房也不会有太重的惩罚,只是要让他明白自己做错了,所以还是别着小偷的手送他到了巡捕房。
在巡捕房里,苹如得知那小偷叫陈彬,有过前科。他曾经误入一个地下神枪帮会,练了一手的好枪法,出来后闹事儿打伤过人。
苹如愈发觉得自己把他送到这里做得很对。
呵,在巡捕房待待继续深造啊。
嵇希宗与苹如出了巡捕房,他脸上的赞许之色久久不失:“原来,你还会柔道啊。”
“雕虫小技,不过尔尔。”苹如挽住嵇希宗的手臂,“走,继续吃咱们的秋茄子去。”
“恐怕凉了。”
“再点一份咯,反正你请我。”
“行,权当回苹如小姐的人情。”
把吃了个半饱的肚子填满,苹如掏出从小偷那里夺回来的钥匙,中指勾着它摇了摇,对嵇希宗道:“我载你吧。”
“你还会开车?”
“学过。”苹如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
嵇希宗也进去坐着,眼看着苹如启动车子,欲言又止。
“放心啦,我有驾驶证的。”苹如打破他的疑虑:“只是一直没机会开罢了。手难免有些生,不过应该不会出问题。”
好久没碰过车,开始确实手生,开了一段路,苹如就适应多了,甚至得心应手起来。
到了车多人也多的地方,减速刹车,苹如发觉车子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