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唐女医——珠灯
时间:2018-01-08 15:34:52

 
    马郎中见状,也端起来喝了一口,同意咦了一声:“好喝,这个味道好。”
 
    马庆丰虽然喜欢甜食,却不喜欢甜茶。他在周正义家里喝过甜甜的豆子芝麻茶,很讨厌“甜茶汤”。刚刚他也不过是客套一下,端起杯子应个景,清爽的咸味,却让他不由得叫了声好。
 
    周夫人也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接着就一口气仰脖子喝下:“锦儿,再来一杯。”
 
    周正义微微侧脸,笑着打量自己的夫人,对于夫人像喝酒一样的饮茶动作不以为意。
 
    周夫人转过来,笑道:“老爷,这茶汤,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甜茶汤了。真是舒畅啊!”
 
    夫人小姐们这边的墙上,挂了一幅“舒畅”的字,出自师祖的手笔。
 
    周夫人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是这两个字最能体现。
 
    章锦婳又冲了一杯。
 
    周夫人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锦儿,这个茶汤,也是你师父教的吗?”她实在很好奇,终南山的道士怎么会懂潭州府招待贵客的茶汤。
 
    章锦婳抿唇一笑:“师父只传了道,茶汤的配方是我自己想到的。”
 
    周正义突然问道:“你师父是谁?”
 
    章锦婳转身朝着周正义微微躬身,道:“家师名讳玉虚道长。”
 
    周正义又问:“师祖身体还好吧?”
 
    章锦婳一怔,随即答道:“极好!”
 
    瑜兄的父亲,怎么会知道师祖?听瑜兄说过?
 
    周正义像是知道章锦婳所想,眉头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我曾经拜你师祖为师,可惜资质不够,一年半载,也只学了一星半点,至今都不敢向人提起这一段。”
 
 第二十七章 舒心
 
    章锦婳彻底愣住了,原来,瑜兄的父亲,也是自己的师叔之一,只是不知道是学了师祖的哪一门学问。
 
    马郎中笑道:“这么说来,周大人与这杏林馆也是有渊源的了。”
 
    周正义笑道:“今天来得好!好极!”
 
    周正义是在喝了一口茶之后,认出了“舒心”二字,是师父孙圣手的手笔。
 
    以意入字,以字为药,是孙圣手的独创。
 
    他当年有缘跟着孙圣手学习,恰逢孙圣手研究“以意入万物,万物皆是药”的阶段,才收他为徒。
 
    可惜,师父对他的评价就是一句“一介武夫,却又名利心过盛,实难柔软,意何能至?”,只带了半年,就不肯再教,也不准他再问。
 
    他也无颜向人提起。
 
    跟随唐国公征战以来,他为了护主,无数次受伤,无数次与死神擦身而过。
 
    每次受伤,他都想着可以回终南山找师父。
 
    结果,却是在行走不便不能再上战场厮杀的时候,得到了师父的消息。
 
    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舒心的了。
 
    他的腿,有救了。
 
    真是天助我也。
 
    马郎中好奇:“周大人,可否将这‘好极’分给我们也高兴高兴?”
 
    周正义卖关子:“暂时不能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陈博士不依:“我说周大人,你把这战术也用在我们身上了啊?”
 
    周正义笑道:“能用在陈博士身上,那就是我的战术见效了,哈哈。”
 
    周正义现在虽然是文官,笑起来却把武将的豪爽表露无遗。
 
    整个雅间都是他的笑声。
 
    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雅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像自家家宴,亲昵感浓得化不开。
 
    章锦婳本来还有点点的紧张和抗拒,都被这一屋子的笑声给化得无影无踪。
 
    张婶无意中的一句玩笑“周家人又不是你婆家人”,让章锦婳略感委屈,她解释说自己只是对周子瑜的家人是爱屋及乌的时候,张婶笑得更欢了。
 
    章锦婳觉得让张婶误会了自己,都是自己不会说话的缘故,顿时闷闷不乐。
 
    以至于她看到周大人进来的时候,表情淡得不能再淡,就是为了向张婶他们表明自己要跟客人划清界线。
 
    章锦婳的目标是马郎中,她听竹青说了马郎中是在礼部分管医药的时候,就开始留心。
 
    她配制的伤药,就是想从马郎中这里打开突破口。
 
    她没想到,周子瑜的父亲,与马郎中交情如此深厚,竟然还是自己的师叔。
 
    真是天助我也。
 
    陈博士的夫人与周正义的夫人是表姐妹,两家来往极为频密。
 
    周正义越是不说,越是激起了陈博士的好奇心,以他对周正义的了解,以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研究精神,将目标转向章锦婳,绝对能找到答案。
 
    “请问,贵馆的茶水里可是添加了什么笑料?周大人何故会笑得如此开怀?”
 
    章锦婳抿唇笑了一下,才道:“或许周大人是看到‘舒心’二字罢。”
 
    陈博士果然站起身来,近前去看字轴:“这是谁写的?怎么落款都没有?”
 
    不等章锦婳回答,又道:“虽然没有落款,笔画也不算周正,却是看得我心花怒放啊,的确是好字,好字啊!”
 
    走回座位上,又调侃周正义:“你站到字跟前去看看,说不定从此就舒心畅快了,哈哈。”
 
    周正义真的站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挪过去。
 
    站在“舒心”字轴前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触碰墨迹。
 
    马郎中起身站在旁边,看起来像是看字轴,眼角的余光却在留心周正义的一举一动,准备着随时搀扶周正义。
 
    章锦婳看着周正义的走路姿势,很明显是断骨的地方歪了,站立的时候,重心在右脚,长袍遮住了还看不出来,一走路就一高一低的,左脚完全不能受力,十分的辛苦。
 
    而周正义,此时却在支棱着全副的注意力,不着痕迹的在观察章锦婳。
 
    他认出了师父孙圣手的字迹,才故意地主动地透露了那么多信息,可这个锦儿却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上前来喊他师叔。
 
    还是说,师父就在这杏林馆?
 
    这个猜测,让周正义激动起来,
 
    他要看看,除了字,除了茶,还有什么让他惊喜的。
 
    周正义不知道的是,以药入膳食,以膳食为药,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而且还是因为锦儿的情况特殊,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他长出一口气,慢慢挪回座位坐下,看着章锦婳:“请问,饭食还要等多久?我们今天冒昧的提早过来,打扰了。”
 
    章锦婳顺势给各人行礼退下:“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她已经想好了,先上她临时想出来的菜,成败在此一举。
 
    很快,章锦婳就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几个碗,装了她调制的酱料。
 
    竹青端着大汤锅跟在后面进来,架在炭炉上,汤锅里白白的浓汤很快就开始翻滚,不知名的香料在汤里起起落落。
 
    竹芯端着一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只冻羊腿。
 
    放下托盘,竹芯一手拿起羊腿,一手拿着小刀,手起刀落,只见薄薄的羊肉片,像雪花一样落进了汤锅。
 
    两个小姑娘立即就惊呼起来。
 
    章锦婳将烫成八分熟的羊肉捞出来,调了有辣酱和没有辣酱的各两大盘,端到桌上。
 
    这种现烫现吃的做法,周正义在军队的时候吃过无数次,但是将士们吃得都不讲究,切成片还是切成块,有没有调料,都顾不上,只要熟了就行,只要有得吃就行。
 
    羊肉片得很薄,调料是特制的,吃到嘴里,一点膻味儿也没有。
 
    周夫人她们几个来过,对锦儿端上来的食物是绝对相信,不管是什么都必定是天下美味,也不客气,各自大啖。
 
    马郎中对牛羊肉的膻味最是反感,可是看到周正义吃得欢,就连夫人小姐们也不说话闷头吃,也忍不住伸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
 
    这,这,这嘴里,除了香味,还是香味。
 
    马郎中十分感兴趣,站起来,走到竹芯身边,伸出手:“刀给我,我来试试。”
 
 第二十八章 初试
 
    竹芯收到章锦婳的暗示,将羊腿和小刀递给了马郎中。
 
    羊腿是存放在院子里的,冻得像石头一样硬。
 
    小刀是竹风他们特制的,刀身薄,刀刃磨得极其锋利,削铁如泥。
 
    竹芯的臂力和刀功,又是几位师兄弟之间最好的,他削羊肉片,就像削面一样轻快。
 
    马郎中只是看着竹芯轻巧的动作,产生了错觉,把这当作了十分简单的活。
 
    冰凉的羊腿抓在手里,马郎中的手很快就冻得失去了灵敏劲,他拿着刀子模仿竹芯的动作,只在硬梆梆的羊腿上划出了几道白色的浅痕。
 
    马郎中有点燥,高高举起刀子,使劲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啊呀”一声大叫,马郎中把羊腿往地上一扔,捂着手蹲到了地上。
 
    章锦婳立即上前,抓起马郎中的胳膊,在夫人小姐们的惊叫声中,掏出帕子将马郎中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按住。
 
    “竹青,药粉,”章锦婳从竹青手里接过瓷瓶,快速地朝马郎中的伤口处倒上去。
 
    药粉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润湿,章锦婳又倒一层药粉上去,一边用手指在把伤口处外翻的皮肉按回去。一直倒了四五回,不再有血珠渗出,才拿了干净的布条给伤口做包扎。
 
    章锦婳的动作干脆利落,旁边的诸人,一开始都胆颤心惊,章锦婳每倒一层药粉,每按一下伤口,他们的心就往回落一分。
 
    马郎中晕血,刀尖碰到手指的那一刹那,就瘫软在地上,面如纸色。
 
    竹青和竹芯一个搂头一个抱脚,把马郎中抬到了雅间的矮榻上。
 
    章锦婳擦干净手上的血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的药丸,让竹青用勺子撬开马郎中的嘴,将药丸放在舌下。
 
    章锦婳俯身看看马郎中的神色,站起来转向一脸苍白的马夫人,轻声说:“马夫人,马大人没事了,再躺三十下就能起来。”
 
    马夫人愣住:“躺三十下?什么三十下?”
 
    周正义数着:“......,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就见马郎中慢慢睁开眼睛:“唉,我怎么了?”
 
    几位夫人和小姐,不约而同的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原来,躺三十下,是这么回事。
 
    这也太快了!
 
    陈博士也不淡定了:“啊呀,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啊!”
 
    杏林馆果然非同凡响。
 
    马郎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倒了个个,头重脚轻,根本都没力气坐起来,看着自己包裹得像个火把头的手,声音虚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我的手,是不是削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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