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耗下去,红颜一朝弹指老,她等不起了。污秽又怎么样?如果不能嫁给他,自己的青春华年就都白等了!
她向道士讨药,吞吐了半日,红霞满面。这道士也是混迹红尘几十载的人,初见大小姐问他要这种药时,惊了惊,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朱门绮户看着富贵风光,实则内里不比外头干净多少,当下给了她一小瓶,告诉她男子服下一刻钟就能见效。
孙步玥揣着药瓶出了院门,回扶摇院的路上发现丫鬟还在原地等她。把丫鬟召到僻静处,她吩咐道:“你去厨房,找婆子要一碗我父亲每晚会喝的汤,把这个倒进去。”她捏了捏药瓶,“再把汤送到老太太那儿的西厢房,就和世孙说是姜姑娘让人送来的,他一定会喝。你看着他喝下,就立刻出来叫我,明白了?”
丫鬟看着自家大小姐泛红的凤眼灼灼地望着自己,透着几分诡异,心里犹疑,但也只能点头,接过药瓶后就跑回扶摇院。
孙步玥把事情交待完,长吁了口气,冷风拂面,额头上冰凉凉的,才发现自己出了不少汗。一想到待会要做的事,双颊又滚烫起来,一张鹅蛋脸在翻涌的心绪下变成冰火两重天。
等她走远了,暗处的太子就闪了出来,虽然只言片语,但他已经明白了大概。这些把戏他在宫里见得还少?下药也只能算最拙劣的一种,没想到这位孙大小姐是绣花枕头一草包,空有美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蠢人,只有蠢人才好任他拿捏在手里。
陆玉武在热气弥漫的木桶中闭目沉思,最后一头没入水中,直到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快要炸裂开,想把孙怀蔚吊起来打的冲动没那么强烈了,才猛地从水中出来。
穿好衣服出来时,丫鬟说有人要见自己,门开处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身披玄色绣金龙纹,眉目挺拔中罩着一股阴骘之气。
“十六皇叔。”他拱手行礼,随即想起承钰说的那些事,又改口道:“太子殿下。”
太子抬抬手,直言来意:“孤应孙大人的邀,在国公府住一晚,不想听说世侄在此,特来请世侄一叙。”
陆玉武轻轻蹙了蹙眉,平日与这位皇叔并不相投,也只宫中家宴时打个照面,邀自己叙旧,他们有旧可叙吗?心中犯疑,面上先应承下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便往梨仙院去,走到一半他忽听太子说有一物落在路上了,要亲自回去寻找,让他先到梨仙院等。他心里更是狐疑,沉眉应了,一面开始警惕起来,处处留意。
没想到并没发现什么蹊跷,他到梨仙院后就有丫鬟倒了茶水过来,是酽酽的浓茶,本来他打算好好睡一觉的,喝完睡意全无,脑子比白日还清醒。他坐在红木圆桌旁枯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太子回来,决定起身去寻。
这卫国公府他大抵还是熟悉的,从梨仙院一路走去,经过一个宝瓶门,门内烛火辉煌,照着深墙璃瓦,陆玉武下意识地停了脚步,问领路的丫鬟这是哪个院子。
丫鬟回说是扶摇院,他沉吟了会儿,让丫鬟在院外等他,便径直走入院中。
一刻钟后丫鬟见他出来,似乎手很疼的样子,连甩了两甩,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有些发红,成了枚血玉。
“走吧。”他开怀一笑,似乎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
直到回了凝辉院也没再见到太子,陆玉武心里越发起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庑廊下静悄悄一片,西厢房门扉紧闭,他推门进去,刚好见一个婀娜女子拿着火折点亮了盏松油灯。
烛光登时把堂屋照亮,女子听到开门声惊慌转身,芙蓉面粉霞烂漫,慌张神色也掩不住雨露滋润后的妩媚明动。
陆玉武这才看清人是孙步玥,她鬓发散乱,只穿了身胭脂红薄缎里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步玥表妹?你怎么在这儿?”他皱眉问道,见她用手掩住了嘴,神情五味杂陈,又是震惊又是惊骇,一双凤眼瞪得圆溜溜地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你不是……”孙步玥语无伦次,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指指他,又指指床。架子床垂下鹅黄色的帐幔,隐隐看得出锦被隆起一团,是有人在里面。
陆玉武不得其解,在她惊惶的目光下走近那张床,拨开幔子发现里面睡了个男子,正是太子殿下。烛光随帘幔的缝隙泻进来,太子用手挡住眼睛,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殿下!”虽然吃惊不小,他还是连忙放下帘幔,拱手行了礼,帘幔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又被孙步玥抢上前来一把揭开了幔子。
惊恐地望着床上的男子,她的声音既细且尖,透着丝丝绝望,“你,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明明是进的武表哥的厢房,床上怎么出现了另一个男子,武表哥却从外面进来,难道刚才……刚才和自己的人……是他!孙步玥红唇微张,两排皓齿抑制不住地打颤,花儿一样的面容一下子扭曲起来,拧成一团。
她进屋前灯就被人吹熄了,黑沉沉的一片,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搂住了自己。她还以为是她的武表哥,原来都错了,都错了!刚才把她tuo光了抱到床上,像只老饕一般吞咽自己的人不是武表哥!他进来的时候那么疼,身子像要被嘶裂一般,她因为想着这是她的武表哥,才咬牙忍了下来。现在却告诉她人弄错了!
“不!”孙步玥哀嚎一声,崩溃地大哭起来,“这不是真的,明明是武表哥!”
太子从床上掀被坐起来,望着架子床边蹲着身子抱膝哭泣的女子,歪了歪嘴角,道:“你哭什么?孤是太子,还怕委屈了你不成。木已成舟,哭也没有用了。”他下床时把锦被掀起,孙步玥泪眼朦胧中看到鹅黄褥子下的那滩殷红,触目惊心。
“孤很喜欢你。”他的确很满意,刚才好一顿餍足。身下的人素体芬芳,玲珑有致,那两个鼓彭彭香软的桃子就让他啃了好一阵,冰肌玉骨正好消泻他滚烫的yu火。又听她颤声柔气,到最后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只是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精力实在不够了。
太子穿好衣服,玄色披风缠身,孙步玥朦胧泪眼,这时才看清披风上金线织就的四爪龙纹。
“你那丫鬟被我一枚玉佩打发了,催情的汤我没喝,有你就足够了。”他俯下身在孙步玥脸上轻咬了一口。
孙步玥神情呆滞,朱唇微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他是太子殿下。可是太子又怎么样呢?她只想要她的武表哥,那个让她想了整个少女时期的人,如今不能嫁给他了,现实当着她的面把锦缎流辉的思慕年华撕了个粉碎,剩下被褥上的那滩血迹,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她抬眼看陆玉武,少年眸光清冷,面色冷淡,不再看她一眼。他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也猜到了孙步玥原本的心思,此刻只觉得背脊寒浸浸的发凉,简直不敢去想若是太子没来会有什么后果。这女子的心思何其深沉!
他抬脚要走,孙步玥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鞋子,那是一双绣着仙鹤的云纹靴,雪白的翅膀殷红的尾,红白分明,不知是不是哭多了,她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刺痛。
“武表哥,不是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再流泪眼睛已经开始肿痛,她只剩下嚎啕。陆玉武几次想拔脚都被她死死抱住,最后叹了口气,道:“步玥表妹,你若是再闹,一会儿巡夜的婆子就该被你招来了。”
一语成谶,他刚说完,孙步玥放了手,就有提着灯笼的婆子赶过来,几个人见了眼前景象,粗声大气的还没张扬,就有正房的人跑来问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一向睡得浅,一点动静就惊醒了,孙步玥看到人越聚越多的门廊,凝辉院一排房屋的灯一一亮了起来,双腿一软,知道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
承钰被外面的动静惊动时,睡眼朦胧,问平彤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平彤说还没到丑时,又低声道:“姑娘,外边出事了,是大小姐,老太太在那边处置呢,二太太也赶过来了。”
她渐渐清醒,蹙了蹙眉,想着大半夜的,孙步玥又闹的哪一出。撑着起床裹了件厚披风,到堂屋时发现灯明如白昼,上下首的太师椅上早坐满了人,孙步玥钗发凌乱,胡乱穿了衣服跪在地上。
“这是出了什么事?”正疑惑,门外走进来个人,承钰侧头看去,吓了好一跳。
孙怀蔚穿着身石青色净面锦缎长袍,身姿如竹,清瘦削长,只是一张脸鼻青眼红,鬓发凌散,明显是被人打了。
承钰低呼了一声,他身边不是有个锦衣卫的百户蒋大人吗?怎么还会被人打。看到他青紫色的眼眶,她不由想起那年冬天他被孙怀薪打了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心疼。
孙怀蔚当然发现她惊讶的目光,慌忙用手掩了掩一侧脸,皱着眉看向另一边,发现坐在下首太师椅上的陆玉武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陆玉武的目光迅速移开,嘴角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双手摩挲很不自在的样子。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半个时辰前,他让蒋驭到凝辉院来悄悄带走承钰,等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以为是蒋驭回来了,刚一转身就迎来一个硬邦邦的拳头,登时把他打趴在地,来不及抬头看,拳头又是疾风骤雨一般打下来,他想开口说话,又被人提起来一锤击在面门上,差点没咬了舌头。
半夜被偷袭的孙大人很是狼狈,等他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时,人已经翻窗出去了。
他早猜到是陆玉武干的,这等的好身手连蒋驭也不及分毫,况且他在被打得晕头转向时分明看到了他挂在腰间的一枚玛瑙石腰佩。孙怀蔚也没打算跟他计较,但可气的是现在两人相见,他脸上竟还挂着几丝得意,丝毫没有掩饰,一会儿那双桃花眼又望回来,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孙怀蔚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之前丫鬟在为他上药时,蒋驭就回来了,但是没有带回承钰,他正要问,蒋驭就附耳说他在经过西厢房时,听到里面动静不对,似乎有男女交gou的声音,可是有谁能在西厢房做那等事?他当即就赶回来禀报。
孙怀蔚听了也是一怔,随即想到陆玉武才在这儿把自己打了一顿,房里的人不可能是他。男子暂且不论,那女子又是谁?想到这儿,他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药也顾不上抹了,起身走出门外,往凝辉院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他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他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蒋驭刚才说的,不敢想西厢房的女子是谁,快走到时,就遇上那边过来的丫鬟,火急火燎的,正好是要去扶摇院请他。
丫鬟口齿不伶俐,但他大致听懂了,吃惊之余却觉得松了口气,原来是孙步玥。
“祖母。”他向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嗯”一声算是听到了。自她生病以来,就没再见过这个庶孙,但今晚事出紧急,他如今算是孙家的当家人,不得不让他来一趟。况且她听说另一个当事人是太子殿下,那位殿下在被发现时便云淡风轻地走了,事不关己的模样,丫鬟们看了他衣裳的纹饰,知道他的身份,都不敢拦,陆玉武问了一句,他只说“孤要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怀蔚还想问清情况,就被老太太派去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毕竟太子殿下是应他的邀留宿国公府的,当下他只好应喏往梨仙院去。
庶孙走后,老太太开始问孙步玥话。孙步玥埋着头跪在地上,却怎么也不做声,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从得知消息到现在也有一刻钟的时间,她老人家已经努力把情绪压了压,见孙女这副模样,气又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不能动了,否则真想把边上放的茶盏先摔过去。
“你有脸做就没胆子说了!我孙家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你这等有辱门风的子孙!和你那母亲一样的德行!”老太太气头上,看着孙女哭红的凤眼就想起当年高氏求饶的模样。明明做了这么多错事,证据都堆到脸上了还是不肯认,明明是自己心怀歹意,还有把罪过都归于旁人身上!
辛嬷嬷看她起伏得厉害,帮她拍背顺气,孙步玥听到祖母提起她母亲,心下更委屈起来,想到若是母亲还在,一定能为自己做主,眼下自己迫不得已出了下策,事发了却孤孤零零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哭得越发委屈,倒像是屋里的人欺负了她一样。
“你还哭?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自己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哪里还有一点女儿家的廉耻!”老太太恨不得一口啐在孙女脸上,承钰忙去帮着给她拍背,又端了热茶喂她喝下。她虽然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孙步玥形容不整,连水红色肚兜的带子都没系好,又听外祖母刚才的话,心里也猜到几分,说道:“步玥表姐先把实情说了,无论如何你也是孙家的嫡长小姐,就算做错了天大的事,外祖母一来顾着府上的名声,二来念着祖孙情意,也会想法子帮你周全。你这样哭闹,又不把原由说清楚,让外祖母怎么帮你?眼下也快丑时了,你还打算让大家陪你耗到什么时候?”
孙步玥一向厌恶她,听她说话,就想到若不是因为她,武表哥就不会不喜欢自己,今日她也用不着使这么下作的法子反害了自己。恨恨地望着那张瓷白的脸蛋,她冲上去就想抓,最后被平彤绣芙几个拦了下来,她还不死心,使劲儿要挣过去,被老太太厉声喝住。
这时外边的婆子把孙步玥的贴身丫鬟找了来,孙步玥一见那个丫鬟又朝丫鬟扑去,狠抓猛打,像只抓狂的小兽,被婆子拉开后又伸脚去踢,丫鬟只是抱着头哭。
“你既然不肯说,就让你的丫鬟说。”老太太示意让丫鬟解释,那丫鬟正待开口,被孙步玥尖声骂道:“小贱蹄子,你今日若是敢说,我回去就撕了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