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吓得哆嗦,看了一眼大小姐,又看一眼老太太,只听老太太身边的辛嬷嬷道:“你要认清楚,这家里终归是老太太在做主!你若是不说明白了,大小姐不撕你的嘴,老太太也容不得你了!”
丫鬟连忙磕头如捣蒜,把事情原委一一交待清楚。她得了孙步玥的吩咐,进西厢房前却被一个男子拦住,那男子说他是太子,给了她一枚玉佩,让她出去告诉大小姐,世孙已经把那碗汤喝了。她也听其他丫鬟说今日太子殿下来了府上,一时犹豫,但怎么也不敢得罪太子,当下依他的吩咐做了,揣着玉佩忐忑不安地等在院外。
孙步玥听了怒火攻心,觉得喉咙腥甜,差点喷出血来。婆子没把她拉住,让她扑过去抓着丫鬟的头发就是一阵猛扯。老太太一张脸沉得如深秋潭水,让人见了陡生寒意。等婆子再把孙步玥拉回来,她看向外孙问道:“你表妹让丫鬟给你安排的西厢房,怎么又成了太子殿下在里面?”
陆玉武说道:“太子殿下突然邀我去梨仙院小叙,半途却说有东西丢了要去寻,我在梨仙院等了半个时辰不见殿下来,便又回来,结果就发现……”
没等老太太说话,孙步玥“哦”的一声恍然明白,那太子之前一定是跟着自己,否则怎么会知道她的用意,从前他还是十六皇子时,就听大哥说过他品性无德,当时还觉得他品性如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今晚就吃了他的苦头。
第131章 情裂
“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啊,孙女是被那太子害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对上老太太一双冰冷冷的眼睛,“你还有脸哭!自食恶果罢!”她根本不想再看孙女一眼,这就是她养出的大家闺秀,竟想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逼迫武儿!若是事情真发生了,她简直没有脸面再见长女。
陆玉武本来不想提孙步玥对他起的龌龊心思,但还是让外祖母知道了,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望向门外。老太太要罚孙步玥跪祖祠,这时孙怀蔚回来,说明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娶孙步玥做侧妃,请老太太不要再追究今晚的事。
老太太沉眉半晌,太子已经开了口,她再罚就是和太子过不去了,打算再训诫几句就作罢,还没说话,就见孙女又哀嚎起来。
孙步玥一听要进宫做侧妃,死活不肯答应,哭倒在地。勾得老太太心头火起,怒道:“你如今都这般景况了,不去宫中伺候太子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我送你去尼姑庵做姑子吗!”
“我不嫁太子,我不嫁……”孙步玥心里锥子扎一般痛,声音拖到最后尖尖细细地刺得人耳朵疼,颇像得不到心爱之物的小孩子撒泼。
老太太气得头疼,只能让丫鬟把她拉回扶摇院。她被拖回去时还回头看着陆玉武,少年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一般。她少女年华的梦,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看着外孙面有疲色,老太太心中觉得歉疚,道:“西厢房脏了,武儿今晚就先住抱厦间吧。”
陆玉武“嗯”了声,向外祖母道别,临走时看了眼承钰,她半夜被叫起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哈哈,此时一双眼睛闪着水花,亮晶晶地冲自己笑了笑,“玉武哥哥快去睡吧,明日我和你一起去王府看姨母。”
“好。”他笑着应下来,转身去了旁边的抱厦。
承钰舒了口气,刚才在堂屋冷眼看了场热闹,忽然记起前世,孙步玥似乎就是用的这种法子才让玉武哥哥娶了她。如今天不遂她愿,竟然弄巧成拙让她自食其果,这一世她不会再嫁给玉武哥哥了,像了却一桩心事,她觉得今晚可以好眠了。
没成想刚迷迷糊糊睡回去,暗夜里就被人裹着被子扛了起来,她还没得及呼救,就被来人捂住了嘴,作声不得。
来人身手敏捷,扛着她翻墙跨院,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处院子,他把她放下来时,她还有些晕呼呼的摸不清方向,直到又被抱进了屋,才看清这是哪儿。
这是孙怀蔚的院子,而屋里正挑灯看她的人,正是孙大人。]
屋内烧有地龙,但承钰毕竟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刚才又在外面吃了阵冷风,此时不由得拢紧了身上裹的一床绫被。
“姜姑娘,得罪了。”承钰这才看清刚才捋走她的人就是蒋驭。他是听孙怀蔚的命令,怪他也没用。
“放我回去吧,今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她面容冷淡,直视屋子尽头的孙怀蔚。刚说完,蒋驭却退了出去,承钰追过去,因为被子包着腿,走得费劲儿,还没追上就被蒋驭关了房门。她懊丧地转过身看他。
他挑了挑灯芯,火焰“啪啪”地轻轻跳了两跳,比之前更加明亮起来,望着承钰的目光却越发迷离。小丫头一张素脸陷在杏子红锦被中,衬得眉眼乌浓,唇红齿白。一卷青丝如瀑,安静地垂落下来,他忽然很想闻闻那股熟悉的冷香。
“你别过来!”承钰见他站起身朝自己走来,慌忙说道,不由又把身子的被子裹紧了些。
孙怀蔚并没停下脚步,反而“哧”地笑了一声。她这是在怕自己吗?她为什么要怕?
他到底还是走到了她面前,脚步停了,一张清俊的脸却越贴越近,承钰下意识地别过脸不想看他。
空气安静了片刻,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余光也能感觉他还在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承钰蹙了蹙眉,觉得两人确实需要好好谈一谈。
“孙大人,别再这么看着我了。你如今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何必再纠缠我?我虽然不是侯门公爵家的小姐,但也是自小由父母疼着长大的,闺阁小女子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求嫁个正直善良,无二心之辈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正直善良,无二心之辈?”因为侧着脸,他说话时的气息直喷到耳侧,她觉得耳朵开始发烫得厉害。
“正直善良我的确称不上,但无二心这一点,倒是能满足你。”承钰听着他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感觉有柔软而滚烫的东西han住了她的洱垂,从背脊传来一阵酥麻。颇厌恶地转过脸,她从绫被里抽出一只手想要朝他打下去,却在转头的刹那被他捧住了脸颊,松香袭人,他wen得比任何时候都用力。
承钰想挣开他,两只手都从被子里伸出来,拼命拍打他的背,他无动于衷,探进来的物事搅动得越发厉害。被子从双肩滑落,身子一凉,随后却有只炙热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贴近了腰身,一把掐住她,把她打横抱到榻上。
“孙怀蔚你放开我!”用尽了气力往他身上砸下几拳,却只换来他一声闷哼。孙怀蔚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承钰望着他那张清风雅月的脸,此时像进过染缸一般,嘴角边有处暗红,右眼眼眶青紫色,眼睛红红的还在充血,两腮各有一处颜色。忍不住皱眉摸了摸,他疼得“丝”了一声,把她手腕子抓紧,道:“别碰。”
“你这是被人打了吗?”她还是又摸了上去,从他的眉心抚摸到眉尾,浓密乌黑,从前尚带着几分青涩的眉眼何时已经这般英挺俊朗了,带着股不可逼视的魄力。
这算是她养大的孩子吗?在她二十来岁的时候遇到十来岁的他,从他生病时照顾,到陪伴他读书入仕,最后不知不觉搭上一颗真心,牵出一片痴情。明明最开始只当他是个可怜的弟弟,后来自己却成了依附着他的小妹妹。
“夜里没看清路,摔的。”他说完埋下头,承钰感觉一阵热雨落到渤子处,一只滚烫的手开始you走,拂过那两处时浑身不自觉涌起一股暖流,里衣被褪下,火热的身体紧贴,她感觉他下面那处逐渐坚硬起来,帐子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灼热,但她的脑子越发清醒。
她知道自己挣不过他,像亲手把一只小奶虎养大,如今小奶虎长成猛虎,凶狠不近人情,反过来要吞了喂养它的人,她要如何反抗?
他正要褪掉她的裤子,忽然听她清冷的声音说道:“孙怀蔚,你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
他愣了愣,似乎从来没听她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抬眼对上那双闪着清辉的眼睛,他说道:“我自然不想,也不会。灿灿,我会娶你,你会是有三品诰命的孙夫人,谁敢诟病你?”
“可我不想嫁给你。”承钰深吸了口气,重复道:“孙怀蔚,我不想嫁给你。”
“为什么?”他望着那双眼睛里滚下泪珠,透过水光是一股凛冽的恨意,让他如堕入冰窖中,浑身寒凉。
“因为你从前做过的事,因为你现在在做的事。”承钰冷眼瞥到自己芙蓉色的潞绸肚兜,心里对他仅存的一丝念想彻底消散。
“灿灿。”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一双修长的手无处安放,无措地为她穿上里衣,带子系错了也没发觉,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像流沙逝去一般,抓得越牢,流得越快。
他把衣服重新为她穿好,看着她死尸一般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又成了四年前荷花池边一无所有的少年。只是一个孤独彷徨无人挂怀的孩子。
“你等我,我明日就去向祖母提亲,求她把你嫁给我,等她同意了,后日我们便成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灿灿。”他忽地又俯下身来紧紧搂住了她,像孩童抱着心爱的物事不愿丢手。他不想再过那样凄凉孤单的日子,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与他立黄昏。那样湿泠泠的孤寒,在有了她的温暖后,他再也承受不起。
“外祖母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身下的人猛地推开了他,他一个趔趄歪向一侧,见她已经下了榻,走到门边捡起那床杏子红的绫被裹好,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决然地推门出去。
位高权重的孙大人,此刻像只离了母亲的幼虎,蜷缩在床角,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两扇被承钰打开又关上的门。
他就这么望了几个时辰,卯时前容芷进来伺候他梳洗,今日已是元宵过后,年假结束,各官员要回所在衙门点卯任职,而他也得进宫上早朝。
容芷为他穿上朝服,偷偷看了眼自家少爷的脸色,仍是如以往一般清俊冷淡,黑的是眉眼,红的是薄唇,但她隐隐总觉得不对。好像从前能从少爷身上嗅到的唯一一点暖意已经消失殆尽,冷冰冰的真正与外面的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承钰让蒋驭再把自己悄没声息地送回凝辉院后,倒头便睡了过去。一晚上被折腾起来两次,白日里还要照顾外祖母,她真的很累了。但卯时时分她梦靥一般突然睁开了眼,没头没脑地就是清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
屋子里一点亮光也无,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睁眼闭眼间,回忆从几个时辰前回眸看他的那一点开始,延伸成一条不归路,从起点到终点,他似乎一直都是那个雨夜里没有伞,孤清冷寂的少年。
她瞒着自己对他保留了最初的感情,就算曾经强烈的爱慕逐渐消散,心底也始终顽固地残存着暴雨夜里对他生出的第一缕同情关怀。她不忍心伤害他,只能选择离开。
天亮后承钰一如往常地陪外祖母用早膳,正端了一碗青梗米粥要喂,陆玉武从外面走了进来,先向老太太请了安,随即走来接了她手里的碗,道:“你先吃吧,让我来喂。”
承钰面色有些犹疑,他笑了笑,“你还怕我喂不好?”
她摇摇头,望了望外祖母,老人脸上堆着笑,她似乎很久没见外祖母这么开心过了。当下也就没说什么,捧过粥碗低头吃了起来。
老太太的确开心,经过夜里的糟心事后她一直有些郁郁,直到早晨看到珠玉般的外孙外孙女时,心境才开朗了许多。
等世安王回来后,她就找长女过来,钰儿如今也及笄了,可以商量孩子们的亲事了。
早膳后就有宫中的人来府上,百来担装箱络绎不绝地抬了一上午,把扶摇院的庭院摆得没有落脚处,只能挪到廊下又放。领头的几位嬷嬷说明来意,太子殿下今晚就要迎孙步玥进宫。礼服由尚衣局的宫人赶制,傍晚前送来,到时再为她梳妆,等宫里的车一来,立刻就能坐了车进宫。
孙步玥整晚没睡,熬得眼窝深陷,披头散发地坐在屋里哭闹不休。宫里的嬷嬷要教习她规矩也不得,最后不知是哪位姑姑,开了一个金漆描花鸟的箱子,里面是全套红宝石或镶金点翠的头面,孙步玥一双泪眼里照出首饰的光亮,渐渐地止了哭,开始任那些嬷嬷摆弄。
在太子准备迎娶侧妃的同时,皇帝陛下躺在寝宫的龙榻上,因为心悸而频频惊醒。
今日轮到荣王和寿王侍疾,皇帝刚睡过去不久,又一次莫名惊醒,明黄色的里衣已经汗湿了一片。
他叫来王保,气虚声弱地问道:“十六皇子呢?”
王保垂首侍立,恭敬地答道:“陛下您忘了,十六皇子已经册封为太子了,如今正在东宫呢。”
皇帝这才记起来,“哦”了一声,看到榻边的两位王爷,又皱眉问道:“世安王呢?”
王保又回答道:“世安王出征安南,捷报已经传回宫中,人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出征安南?”皇帝皱眉喃喃重复了几遍。
“孙大人呢?”他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