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开玩笑地说,“这位男士谨慎得,像是他要结婚了一样,看来他很重视我们的伴娘啊。”
陆良鋭步子很大,他每步都走得稳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和筱白,朝着她走过来。
和筱白很不合时宜地想到,在婚礼刚开始时候,谷雨是站在台子下的,司仪说请新娘上台,谷雨就是这样朝着孙金鑫走过去的。只是现在换了位置一样,陆良鋭朝着和筱白走过来。
只是普通的路,因为搭了台子,因为四周都是婚礼的氛围装饰,因为现场不少人,有的是和筱白家这边的亲戚,因为每个人都鼓掌着有人喊着,尤其是陆良鋭的几个兵,现场热闹极了。
和筱白突然有种,置身到了这个场景里,她原本是一个人的,她已经习惯了解决麻烦,面对着司仪或者是别人的询问,可陆良鋭出现了,他坚定地朝着她走过来,他不像她这样犹豫和纠结,他就是在告诉她:我在。
她对婚姻婚礼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提起来的全是迷茫。这一刻,她想,她结婚那天会是什么样呢。
死了很多年的和够够,又回来了一部分,那个泪点低的女孩子。
陆良鋭走到和筱白面前,他先抱了她一下,用自己遮挡住别人,帮她轻轻擦了下眼睛周围。
和筱白低着头,躲开了,她自己擦了。
司仪说了些调侃他们的话,大概是问什么时候结婚还能不能请他当司仪之类的话。
司仪幽默,陆良鋭配合着玩笑,惹得台子下的宾客都是哈哈大笑。和筱白却是频频脸红,十分想离开这个地方,陆良鋭牵着她的手,用手指磨着她的手背。
终于能下台子了,却是被陆良鋭抱下去的,因为司仪说幸福的女人是不会走的。
这话语义双关,不知道到底说的是用脚走路,还是跑路。
陆良鋭很应景,他弯腰先捏着和筱白的裙摆把她的腿包住,再把她抱起来。
他的那几个兄弟,把场子快吵翻了。
和筱白揽着陆良鋭的肩膀,“你放我下班吧,我自己能走。”
陆良鋭一直到下了台子,才把和筱白放下来,“我不会让你走的。”
“不走路,我还长脚做什么。”和筱白整理裙摆,又整理领口。
陆良鋭看着她。
和筱白问他,“看我做什么?开席了,赶快吃吧你们还要回去的。”
陆良鋭知道她又在装傻,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司仪的话是什么意思。
和筱白很感谢陆良鋭,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更何况他与和谷雨并不熟。可他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在台子上配合着别人的打趣,他在很尽力地做他能做的任何事情。
可她,不想让他这样,不想让他做得这么完美这样好。
她像个人渣一样,不想亏欠他太多。他对她好一分,她的愧疚就多一分。
和筱白回包间,刚吃了没多久,和谷雨与孙金鑫要开始敬酒了,和筱白躲出去。
她沿着走廊,发现了可以通往酒店的顶楼,楼层不高,一共四层楼。
和筱白给和妈打电话,“嗯,正吃饭呢,很顺利……孙家人办婚礼很尽心,他们会对谷雨好的……嗯……”
说了些其他的话,和妈问和筱白,“听你舅妈说,你有男朋友了?”
“不是,就是一个朋友。”和筱白说,“是我担心今天有个什么急事儿,请来的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我听你舅妈说,他上台子了……”和妈还在说。
和筱白打断和妈,“妈,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她语速很快,情绪激烈,“他是个好人,可我不能祸害他,以后,咱们别再提他了好吗。”
“……好。”和妈停了一下劝她,“二儿,你这样固执,会把对的人也赶走的。”
“妈,别说了。”和筱白声音已经有哭腔,“我这人没什么耐力,如果有一天我厌了倦了,更伤人。如果他知道我过去的事情,还会这样对我吗?是我,配不上他,就别最后害了人家。”
人就是这样,无所畏惧的时候,看着铁石心肠,有了畏惧,就变得不堪一击。
如果陆良鋭只是玩玩,她能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无所谓的态度,可突然地她发现,他认真了,她开始慌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
挂了电话,和筱白又给中介的朋友打电话,她直接说,“我丽园那套房子,你帮我挂出去吧。”
“怎么想通要卖了?那可是你的命啊。”朋友问她。
和筱白说,“急用钱,急卖,价格合适就卖了吧。”
“你不怕再流落街头了,不是说就算卖身也不卖房子的吗?”朋友调侃了几句,意识到和筱白是认真的,才说,“行,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行。”
流落街头,她又不是没有过,不过就是把十年前的日子,再过一遍罢了。
和筱白的手臂搭在天台护栏上,她低着头,眼泪就掉在地上,脸上的妆一点没影响到。
她抬起头,又看着远处站了会儿,准备回去。
她转过身,看到天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在另外一个角里,那人正在抽烟,脚边已经有两个烟头。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他背对着她,没穿西装外套,穿着白色的衬衣,衣袖抿到手肘处,他转过头,有抬头纹,他是陆良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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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装作没看到离开,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和他打个招呼。
和筱白很纠结, 如果是平时, 她能选择前者,可今天,陆良鋭大老远的来帮她的忙,她不想太让人寒心。
“你怎么出来了?”和筱白又试探地问他,“出来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陆良鋭问她, “看到你在打电话, 就没和你说话。”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了什么?”和筱白心虚地问。
陆良鋭摇头, “离得远你声音小,没听到。”他说, “今天有风。”
“是啊,有风还是这样热。”和筱白又问他,“你怎么出来了?里面凉快。”
“他们在喝酒, 我出来躲躲。”这根烟没抽完, 陆良鋭摁灭了。
“你不喝酒?”和筱白想起来, 她好像的确没有见过陆良鋭喝酒。
“喝,量不多。”陆良鋭说,“胃不好, 喝多了难受,而且, 喝多了, 容易出丑。”
“哦?你喝多了是什么表现?会撒酒疯吗?”和筱白和他闲聊, 想着怎么把现在的想法说出来,又没那么伤人。
陆良鋭摇头,淡淡地说,“笑,见人就笑。”
“这是很少见的啊。”和筱白说,“以为你会大哭呢。”
陆良鋭看着她,这张脸真的很漂亮,“你怎么了?”她说起工作时候,话才会特别多,像现在这样主动关心别人的时候并不多。她平时说话抬着头的时间多,今天,她低着头的时间多。
“没什么啊。”和筱白摸着自己的脸,以为是眼泪没擦干,“可能是刚吹到风了,眼睛里不舒服。”
陆良鋭没再说什么,除了听到谎话和应付的话,他不会听到她真实的想法。
女人自强独立是好的事情,会增加个人魅力值,可如果这个量过了头,会让她显得没那么可爱。谁会觉得一只紧绷着神经一惊一乍的兔子可爱呢,除了是有恶趣味逗它或者是想要宰杀它的人。
初认识她的时候,陆良鋭是被和筱白身上成熟的像飘着浓郁果香的气味吸引到的,她的美丽和老道有时候带着点小坏的勾/引,就算是她有时候的消极悲观和故作世故,都让他欲罢不能。可相处越多,他越发现,和筱白内心封闭,她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入,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好,和筱白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动摇半分。
她的这份固执,常常让陆良鋭感到无可奈何,他的耐心被她消耗掉,他感到很绝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股热心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他第一次,态度认真想追一个女人,碰到的却是这样难以攻克的角色。
“陆良鋭,你帮我把事情解决了吧。”陆良鋭宁愿听到的是这样类似于使唤的语气,远远胜过和筱白总是挂在嘴边的生疏的语气,“我自己可以,谢谢”。
她不需要任何人,是最伤人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样站着,其实挺尴尬的。
过了会儿,和筱白自己说,“我看到红包里的钱了。”
“嗯。”陆良鋭大概猜到了。
和筱白说,“没有按原先说好的给,舅妈说谷雨怀孕了女方就处于劣势了,给多给少都行了,只想着赶快把婚结了,不能等肚子再大起来。”和筱白又说,“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来,孙金鑫的妈妈应该不会再补一个红包。”
“嗯。”
“舅妈说就当没看到,不让我出声,让我装作不知道。”和筱白疑惑地说,“为什么,婷婷怀孕了,张家人就能坐地起价问我们要三十万,谷雨一样怀孕了,却连最初商量好的钱都没有了呢?难道善良,就成了蠢了活该被人欺负吗?”
“这是谷雨的选择。”
和筱白说,“是啊,所以我们只能装作没看到,可我心里,觉得窝囊。”
“孙金鑫看着比上次见面,成熟一些了,像个大人了。”陆良鋭劝她,“或者,你可以尝试着相信谷雨的选择,或许是正确的。”
“我的意见还有作用吗?”和筱白问他,也是问自己,“其实,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心结罢了。”
“什么心结?”
“觉得结婚,结果就一定会是地狱一样,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和折磨。”和筱白说,“和你说实话,我有谈恋爱的冲动却从没想过结婚的想法。我应该,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你前段时间,不是想找个有钱人的?”
“那是交易,是交换不叫嫁。”和筱白觉得她可以趁机委婉地把意思表示出来,“这辈子,我是肯定不会结婚的。”
“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正确的人。”
“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幸福的时候,有想过结婚会是什么样的,我这样劝过自己的。那个正确的人,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还会不会来?”和筱白说,“再等就人老珠黄了,要不,就别等了吧。”
“再等等吧。”陆良鋭说。
和筱白偏头看他,有点震惊有点意外,她的意思已经表述很清楚了。她对陆良鋭能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他如果执意和她耗着,她也是没办法了。
“我回去了,有点冷。”和筱白说。
“嗯。”陆良鋭应了一声,站着没动,可能是准备再站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