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听完,还有些浑浑噩噩,有如梦呓一般问道:“那……那不来吸收福泽,我们怎么生男孩子?”
萧玉台再次有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便是缘由,没有人愿意往这黑云坡上想,因为他们要生男孩子。
“……我给你们开一副求子方吧。但只能增加生男孩的几率而已。”
萧玉台回到村里的时候,七斤抱着孩子站在外面,一面装模作样的哄着,一面跟萧玉台解释。
“今晚不知道怎么闹起来了,非要人抱着走动,一停下来她就哭……你看我没办法,还没出月子呢,就这么闹人……送你得了。”
萧玉台不理会她揶揄的眼神,把莫寻扔在外面,车帘一掀,就见白玘盘坐在车内,乌发掠肩,衣裳垂落。
他真是前所未有的秀色逼人。
萧玉台掩上车帘,半晌才道:“那天你勉强送我们回去,身子一下子变冷,把我吓坏了……”
他眼神很静,眼眸中满是笑意,道:“是我失言了,说好了三天……让你担惊受怕,是我失约。”
这短短几天,她与这群村妇悍民周旋,担心自己的孩子,护着七斤和小七月……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章法,看起来游刃有余,但究竟心绷的有多紧,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玘看她眼神疲惫,之后越来越委屈,真是心疼坏了。
萧玉台这一觉睡的饱足,好眠无梦,醒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林子边缘。
“……这五娘倒是干脆,这么容易就让我们出来了?”萧玉台一睁眼,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要等几天,那三个人没事了,才肯放我们走。”
七斤还在睡,迷迷糊糊的回答她:“你家小白回来了,石像都开口说话了,这些人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不放我们走?”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你要和他们说再多真相都是白搭,相反,弄出个破石头,一吓唬,再整个神谕,就五体投地,言听计从了。”
萧玉台翻开食盒找了找,见外面没动静,又叫莫寻进来,递给她一块绿豆酥:“你师公呢?”
莫寻一头雾水:“什么师公?我不吃甜的……”
“架子真大。”萧玉台收回绿豆酥,给她一块酥油饼。“你跟我出来,我就是你师傅,我的夫君,就是你的师公。”
莫寻张大了嘴,惊讶道:“那是您的夫君?”
萧玉台正色道:“有什么问题吗?”
莫寻这孩子实心眼了:“就是想问问您,夫君比您好看的多,到底是什么感觉?”
萧玉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腹诽,她长的也不差啊!
“天天都好心情,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他人呢?”
“去找路了。都走了快一炷香了。”莫寻啃完了酥油饼,说了一句好吃,这才跪下恭恭敬敬的嗑了三个响头,算成了师徒之名。
七斤看的快笑出声来了:“原本看你收了严绪那孩子,觉得草率,再看看这个,更草率,简直憋屈。收徒还要拿点好吃的哄着。”
“这林子到底什么古怪,连小白都找不到路?”萧玉台也不睡了,索性披衣出来,借着皎洁的月色,坐在车辕上等着白玘。远远看见那白色身影,便迎了上去。
她迫不及待,白玘比她更快,还没站稳,就被捞起来,送回了车辕上。
“夜凉了,不要胡闹。”
“找到路了吗?”萧玉台问。
白玘摇摇头:“没事。只是一处天然困阵,就像你们说的,容易迷路的林子,鬼打墙等等。实际只是草木生长时,恰巧迎合上了阵法而已……只不过……”
他还没说出口,萧玉台已经想到了:“到底是什么人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这一环一环,一个套接着一个套,看起来滴水不漏,但她可不认为世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白玘轻轻敲打手心,估算了一下日程,道:“三日内找出去,还能赶上薛衍的婚事。若说起来,近日的急事,也只有薛衍的婚事。”
萧玉台向来对白玘信心满满,丝毫不以为自己真能错过了薛衍的婚事。而白玘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这一困,就困了半月之久。
七斤抱着奶娃,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崩溃。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就是不肯睡觉,一抱着她就睡,一放下她就醒……我的手都快断了!”
萧玉台看了看孩子,无语道:“有点着凉了,鼻子都堵住了,她怎么能高兴?”
七斤茫茫然问道:“那怎么办?”
萧玉台道:“只是有点受凉,没关系,一会儿烧点热水,给她泡泡,出点汗就好了。”
白玘不在,又出去查看地形,三个人用之前的石坑,上面架上锅子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这小丫头放进温水里游了好大一会儿,出来以后,果然鼻子顺畅了,在水里也玩累了,美美的睡了一觉。
七斤晚上没睡好,也陪着睡了一会儿。到日暮时分,白玘才揪着一只肥肥的大灰兔子回来了。
莫寻:“师公,又吃兔子啊?”
萧玉台:“兔子好,阿寻,快架锅,把之前晒干的蘑菇拿出来熬点鲜汤配着。”
莫寻听命,把做好的野鸡胸肉拿出来两块,放进锅里慢慢炖着。等汤色起来,沸腾一次以后,才放进去晒干的野蘑菇,慢慢的汤汁渐渐浓白,鲜香气味扑鼻而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卓雅
这边,白玘已经把那只倒霉的兔子洗干净,均匀的抹上一层薄盐,待入味之后,才开始放在火上烤。等香味出来,就刷上一层油,烤到表皮焦香,撒上一层胡椒,一层辣油,最后才浇上一层蜂蜜,然后下火,稍微晾凉片刻,撒上一层炒熟的白芝麻。
结果,刚才还嫌弃又是兔子的莫寻,连舌头都差点吞了,一个劲儿的夸:“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的烤兔子,师公真棒……”
上面放了辣油,七斤不能吃,眼巴巴的嚼着碗里的肉,本来还算好吃,这么一对比,那烤兔子的香味扑鼻,越发味同嚼蜡。“咱们再这么吃下去,这林子里的兔子是不是连老窝都被我们端了?”
白玘手上拿着一条兔子腿,用小刀一片一片的片下来,放在萧玉台碗里。她什么也不管,就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吃。再看看七斤,苦着脸愤世嫉俗的喝着汤。小莫寻咬牙切齿,面色狰狞的撕扯着肉……
七斤:人生啊!真是没法对比,这日子没法过了!吃不到烤肉就算了,还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萧玉台也问起来:“找到出路了吗?倒也不着急了,总之怎么算都是错过了。外间就算有什么变故,眼下也要尘埃落定了。”
三人心里都清楚,圣人连云枯大师都派了出来,此次常王谋逆势必是板上钉钉了……
对常王来说,最好的动手时机莫过于薛衍和十郡主的婚事;然而,这也正是圣人绝佳的反杀时期。
“今夜就能出去了。”
萧玉台拿着一片兔肉,顿了片刻,才慢慢道:“希望阿衍平安……也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莫寻不明所以。七斤勉强安慰她:“没事,怕什么,你家阿衍比你还没心没肺呢……”
当夜,天星如坠,北斗既明,白玘驱车一路向南,这次不知触动了什么,畅通无阻,一条大道直行而出。星光下,官道豁然,隐隐泛出白光,恍如隔世。
“不过是一片不大的林子,却好像被困在深山老林里,过了许久……”萧玉台没睡着,爬到车辕上,陪着白玘一起赶车。
已经出来了,可这外面的星光却似乎没有林子里那样幽亮。
“路留着了吗?”
白玘会意,手指在衣襟上幻出一副地图交给她:“路留出来了。将这地图留在那五娘子屋内即可,至于他们是否愿意出来,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就看她们自己了。”
萧玉台点点头:“这村子若不绝,迟早是要出来的吧。”
白玘道:“这林子里,确实是天然困阵,但是……还有一个人为阵法的痕迹。倒是要多谢此人画蛇添足,不然,我也没这么快找到出路。”
萧玉台拽着他的衣袖,迷迷糊糊的问:“谁?”
白玘把她的头挪了挪,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才回答:“是云枯。他被我重创,绝对没有能力再开启这样大的迷阵。这阵法是之前就做好的。之后才去刺杀我,然后一步一步,将我们引到这村子里。”
萧玉台已经没了声音。她最近常困,常饿,白玘回来,万事有人操心,她又过上了没羞没臊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孕妇生活。
白玘手心结印,一枚红色涌动的水晶珠从萧玉台袖中飘出来,他清喝一声去,这小珠子便迅疾如风的朝南而行去了。
鸟鸣声声,初冬的风已经微凉,萧玉台站在船头,有些难以掩藏的担忧。
他们出来以后,已经知晓常王爷借着女儿与薛侯爷大婚之期,带着叛军潜入京城企图谋逆,被一网打尽。不过短短三日,告示已经从上而下传遍全国,速度极快,没有丝毫延误。
常王一党,不论是封地官员,还是朝中与常王有来往的官员,人人自危。尽管圣人没有严令捉拿叛党余孽,但一夕之间,也是人人自危,胆胆兢兢。
“周渠没有回音。但……没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你别太担忧。薛衍那孩子心眼多的厉害,谁能算计到他?”七斤劝道,一面抱着孩子,故意做着鬼脸逗她。
萧玉台瞧她这颠颠的模样,就不甚放心,把人往船舷里面拽了拽:“你别仗着身手好。这孩子可不是你手里的沙包,务必要好好带她。十郡主有消息吗?布告言明,常王爷一党主谋都尽数落网,常王更是当场自尽,怎么没提到十郡主?何况,要说起来,我正是担心阿衍自以为聪明,肆无忌惮的算计他人。”
七斤哪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又忍不住八卦起来:“你担心薛衍对十郡主动情?可是你家薛衍这样的青年才俊,什么样的女子不好找?偏偏是那声名狼藉的李晏?”
“我只怕,薛衍本无心,一旦算计了她,反而无心变成了有心。”萧玉台说道。“人之困局,本来多半都是因自己而起。少一口水,缺一口食,根本就不算困境。”
几人下了船,白玘日夜兼程,马车跟着珠子寻人,渐渐又离了繁华之地,到了山林之中。
七斤有些烦躁,偏偏莫寻也到了三急,三人干脆抱着孩子下车,也散散心。刚解决完大事,七斤还蹲在树林里整理衣裙,突然轻声咦了一声。
“玉台……有老虎!”
萧玉台抱着孩子,刚一转身,就听呼呼风声,她甫低头避过,那鞭子像长了眼睛一样,转了个弯,已经将婴孩卷了过去。只这一瞬间,萧玉台心中又急又快的叫了一声小白,便见眼前白影飞过,白玘已经夺过孩子,又退回了这边。
一头皮毛光亮的成年白虎驮着一个小姑娘,她一手持鞭,高高抬起下巴,将赤足上两串小金铃摇晃的叮叮作响。
“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我的地方,还要欺负人!”
莫寻瞪大了眼睛:“臭丫头,你鬼扯什么!我们就是路过,是你二话不说上来就用鞭子打人,还想抢孩子!你说话怎么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