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苏穹摇摇头,掀开另一侧的白布:“你再来查查这女子的死因。”
 
    这白布下的尸身,是睢倾城,依旧面如桃花,与她活着也没什么不同,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丝傲然冷笑。
 
    “这不是楚楚姑娘?怎么会?”
 
    萧玉台略略看了一下,惊讶道:“这……前几去替楚楚姑娘诊脉,她身上红疹还越发严重,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苏穹沉声道:“连你也不知?”
 
    萧玉台苦笑,脸上一派镇定,一盏茶后,才向苏穹复命:“大人,这楚楚姑娘是吞金而亡,所以才一如生前,容貌如初。至于……楚楚姑娘这身上的伤痕,大概,是和黄大人纠缠时所致。”
 
    萧玉台抬起黄大人一只略完整些的手指,让苏穹细看手指里的皮屑和血迹:“楚楚姑娘,也有被欺辱的痕迹。”
 
    “所以,她就毒死了黄大人?也因为我儿欺辱了她,她又毒死了我儿?她一个千人骑万人玩的妓子,有什么清白可言,竟然敢因为这点区区小事,就毒死了我儿!”苏穹拔剑而出,斩在睢倾城身上,骨碎之声裂然,血肉四处飞溅。
 
    苏穹过后,扔掉手中宝剑,随意抹了一把脸上喷溅的血迹:“你倒是镇定?”
 
    萧玉台木然着脸,似乎还没明白过来,猛地嘭咚一声双膝落地:“大人饶命!”
 
    苏穹冷冷一笑:“你倒是说说,让我饶什么命?”
 
    萧玉台连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明察,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大夫,能在密州城开个药堂,也全是仰仗大人和表兄,到现在尚且没有丝毫名气,医术方面,只通皮毛,确实不知道这楚楚为何能够毫无破绽的装病,也不知道苏公子和黄大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苏穹半天没有回应,最后才咬牙道:“本官的作风,向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群岱侯虽然威风,可却没有实权,你若敢有所隐瞒,他也保不住你!”
 
    “砰”的一声,尹寅踹门进来,拉起萧玉台护在身后:“他做了什么?苏大人难道是要滥杀无辜,以泄私愤吗?”
 
    苏穹大步出门:“尹侯爷好大的威风!萧玉台,你随这婢女进去。”
 
    苏穹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萧玉台跟着侍女,一路进了内院,苏家大小姐苏木雨一身素衣,迎了过来。
 
    “萧大夫没事吧?”
 
    萧玉台有些意外:“是大小姐为我说情?”又笑道,“当真今非昔比,大小姐现在倒是耳目灵通。”
 
    苏木雨赧然一笑:“嫡母病重,如今家中大小事务都交到了雨儿手上,自然有许多便宜。若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我听说,萧大夫之前为那姑娘诊过病,担心萧大夫吃亏,才贸然去求情。我父亲只有兄长一个儿子,无比看重,难免会有些迁怒他人。”
 
    萧玉台郑重道谢:“多谢大小姐。苏大人毕竟是一境父母官,不会太难为无辜之人的。”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萧玉台眼力不错,见她颈上一道深红痕迹,不免心头一动。
 
    苏木雨掩了掩衣襟,倒也没有故意遮拦:“父亲性子固执,总不肯听人劝。所幸,父亲以为我定下一桩不错的亲事,这才多了几分筹码。萧公子也不必挂心,公子曾救我一命,又再次提点,才让我在苏家有了立足之地,木雨不过投桃报李。”
 
    萧玉台又再次行礼道谢。
 
    一早上惊心动魄,尹寅等在外面滴水未进,口干舌燥:“玉台,你该知道,有些事,只能尽人事,却避不开天命。人之一生,死生别离,都是有定数的。”
 
    回到家中,聂宵面色憔悴,失魂落魄。
 
    “我等了,没等到她……”
 
    尹寅叹了口气,道:“聂兄,楚楚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黄大人和楚楚姑娘是在路边一个茅草屋找到的,就在出城的岔路上。我和玉台一路寻过去,走的是大道,却没有走小道。”
 
    尹寅如此一说,萧玉台已能基本猜测出事情真相。睢倾城一路从小路出城,却不知道为什么被黄大人给碰到了,拼死抵抗却仍旧被那得逞。黄大人身死,城中又已经戒严,睢倾城担心牵连到萧玉台和聂宵,只好选择玉石俱焚,将黄大人尸身烧毁,自己也吞金自尽。如此一来,便成了畏罪自尽,死无对证。
 
    萧玉台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声音凛冽:“楚楚那个侍女呢?”
 
    楚楚装病,黄大人本来早就歇了心思,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尹寅摇摇头:“不见了。”
 
    萧玉台取出笔墨,寥寥几笔将那侍女的模样画了出来。聂宵一把夺过:“我去寻她!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人!”
 
    事涉钦差大人,苏穹雷厉风行火速结案,一把火将黄大人和睢倾城尸身在那小茅屋里烧了个焦,并一纸公文,上报朝廷钦差黄大人花魁被双双烧死。而不知内情的密州百姓中,又多了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的谈资。
 
    萧玉台谨言慎行,很是脑袋做人了一段时日。而莫云娘身体渐好,黄鹤在女子之中名气渐渐起来。药堂生意虽然零落,也开始好了起来,多半是些妇女儿童。时下女子从医并不多,坊间虽有女医,却大多环境脏乱,一望并不可靠,倒不如黄鹤这边,是正规药堂,干净整洁。这么慢慢的,黄鹤这药堂掌柜也站得稳了,反而多半人却不知道,这云夏堂正儿八经的大夫是萧玉台了。
 
    萧玉台原本便是如此打算,也落得清闲,起初黄鹤诊断,还需要她复诊,到后来多半小病黄鹤自己便能搞定了。于是每日昏昏欲睡,愈发的惫懒。
 
    这天清晨,萧玉台正睡的昏昏沉沉,胡大叔却来叫门,云夏堂门口来了两个昨日约好的病人,可黄鹤却还没来。
 
 第七十九章生死有命
 
    萧玉台看完了这两个病号,黄鹤还没来。白玘可高兴了,一时喂她吃个果子,一时倒盏清茶。
 
    “不来才好。那黄鹤一来,仗着是公子的徒弟,端茶倒水,都没有白玘的份儿了。”
 
    萧玉台拉拉她白嫩的手指头,笑道:“那小白,你要不要也学一学医术?”
 
    白玘急忙摇头:“我闻到药味,就不太舒服。我日后要长长久久的同公子在一处,公子在外看诊,我就在家中将饭食备好,若是我也出去了,谁来照看家里?”
 
    萧玉台笑道:“小白倒想的长远。这样也好,只不过,我们将来总要分开的。”
 
    白玘毅然道:“自然不会。公子救我三次,这是天定的缘分。而且,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曾说过,若是今年九月,我仍不后悔,公子便要娶我的?”
 
    “等到了九月,小白若是后悔,又如何?”
 
    白玘郑重道:“我若后悔,便叫我生生世世都堕入污泥做一条蠢笨的小水蛇,永生永世茫然而生,灵台不开!”
 
    萧玉台噗呲一笑:“小白儿连发个誓言,都是稀奇古怪。”
 
    正闲聊着,有个姑娘拿团扇掩着脸进来,一见黄鹤不在,便面红耳赤的退了回去。妇人脸薄,萧玉台也不好叫住她,嘱咐白玘去说一声,黄鹤下午再来。那姑娘含羞带怯的望了萧玉台一眼,匆匆走了。
 
    哪知一直到下午,萧玉台都没能等来黄鹤,反而等来了太守府一纸公文。
 
    黄岩村旁的丁家村爆发瘟疫,自那边来的路已经被封死。太守大人苏穹苏大人亲自指派萧玉台并两个大夫,前往疫区治病救人。
 
    消息封的严实,萧玉台接到文书,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被差役带上了车。而等尹寅得到消息,已经是夜晚了。
 
    萧玉台已进了疫区,再如何都是万万来不及了。
 
    尹寅一拍桌案,桌面上茶盏直蹦:“苏穹,你这是公报私仇!我早和你说过了,她和那个什么楚楚姑娘压根都不认识!”
 
    “尹侯爷,不要胡闹!如今爆发瘟疫,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萧玉台医术精绝,又心细如尘,本官为万民计,才请求萧大夫入内看病,怎么就成了公报私仇?侯爷也不要焦躁,若是萧大夫成功找出疫病源头,将疫病控制住,本官自然也上报朝廷,为萧大夫请功。他岂非也是声名鹊起?可若是他也不幸感染疫病,那就是生死有命,怪不得本官了。”
 
    尹寅冷静下来,问道:“可那丁家村偏僻,里面连个医馆都没有……”
 
    苏穹言辞稳实,透出些不容人反驳的气魄:“本官已经派人在筹措药材,会悉数送往丁家村。疫病若是控制不住,也是本官之责。相反,若是有人研制出治好疫病的药方,也是本官的政绩。尹侯爷还是静候佳音吧!”
 
    丁家村村民不多,染病的也不过十余人,因为发现的早,已经将人群隔离起来,并没有引起太大恐慌。但因这里有个私塾,被封村时,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被困在村里,这其中还有黄岩村里正的孙子黄小路。
 
    因萧玉台进了村,黄小路也多得照应:“萧,我还这么小,会不会死在这里?”
 
    萧玉台捏捏他的小手,递给他一块蒸饼:“别怕,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像今天这样乱跑。”
 
    黄小路乖巧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我爹娘怎么样了。”
 
    萧玉台失笑道:“你小小年纪,做什么学人家老气横秋的叹气?”
 
    黄小路又叹了口气:“萧,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娘,就有点稀里糊涂的,总觉得家里人都不待见她了。因为她这点心思,动不动就和爹爹吵架。我爹也没有办法,想到城里买个院子,再重新找个营生。”
 
    正说着,头顶有人冷冷嗤了一声:“小奶娃,别挡道。”
 
    黄小路蹦起来:“我才不是小奶娃。”
 
    那人又嗤笑一声,下巴微抬:“我说的不是你,是她!”
 
    萧玉台慢慢抬头,扫了他一眼,默默的啃了一口馒头,不说话。
 
    这人是回春医馆的于征,三十许,见萧玉台不理,径自道:“姓萧的,太守大人让我们进来,是研究疫情。我虽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是怎么混了进来,但你若是不通医术,也帮着看护病人,不要无所事事。”
 
    萧玉台嗯了一声,朝旁边挪了挪,直把于征气的生烟。
 
    小路道:“这人好凶啊!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大夫一样。萧,你和这种人一起共事,会不会很难?”
 
    白玘:“公子,我去揍他!”
 
    萧玉台笑着拦住她:“小白,这样最好。听他的语气,似乎这机会十分难得。也对,若是成功控住疫情,他自然名声大噪。他有名利之心,这是好事,至少,会更用心看诊。”
 
    病人虽然分割开来,但生病的人却越来越多,起初和往常疫病差不多,都是发热、畏寒,用过药后,发热止住,人看起来并无异样,却越来越虚弱,一天消瘦一天。
 
    萧玉台来了三天,不住忙碌,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不到。从大夫进来,一直束手无策,而感染的人却从十来个增加到了五十几人。
 
    三个大夫中年纪最大的是荣金堂的陈大夫,今日拿了公文进来。
 
    “太守大人问起疫病的情况。”
 
    萧玉台沉默不语。
 
    于征咬牙道:“就说我们已有头绪,而且这疫病传染的速度并不快,让太守大人再多送些药材进来。”
 
    陈大夫今年五十多岁了,叹了口气:“可,到目前为止,我们三人还半点头绪也没有。”
 
    于征一拍桌子:“那你要照实说吗?说我们三人没什么办法?现在还有药材,还能与外面联络,至少要让太守大人知道,我们都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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