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台自己给她号过脉,才放下心来。
白玘平安回来,苏穹封山十天,才在一个地洞里,找到了丁哑巴。那地洞里吃食衣物一应俱全,在里面过到冬天都没有问题,若非萧玉台和陈老大夫查出中毒,苏穹也不会如此搜查,到那时真让他毒死了一村的人,还逍遥法外了。
中毒的村民都好了大半,苏穹将丁哑巴带到村中,公开审理此案。里正搀扶着自家,一见丁哑巴出来,就激动不已的咳嗽起来。
“咳咳……小哑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这些年,难道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就是养条狗,也不会像你!”
丁哑巴定定看着他的脸,环顾四周,见所有人安然无恙,哈哈大笑起来:“竟然真有人破了这局……早知如此,我便一包砒霜下在井水当中,叫你们全都死个不明不白。”
他一开口,还带着重重的苗地乡音,里正丁罗脸色大变,瞬间便毫无血色。
“你……你……”
丁哑巴昂起头,笑声不绝:“不错。我是她弟弟,我也不是哑巴!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那你告诉我,你们这些人,谁不该死?”
众人都低头不语,好几人面红耳赤,不敢直视他通红的眼眶。
萧玉台上前一步,淡淡道:“陈文陈老大夫。他老人家子女都丧生在瘟疫当中,他幸存下来,三十九岁才开始学医,专攻疫病防治。到如今,已小有所成,也是他老人家第一个发现许老脉象有异,想要试着用七叶莲解毒时,却被你所杀害。”
丁哑巴愣了一愣,陈老大夫是他亲手所杀,又是无辜之人,难免一时心虚,可他筹谋十年,又如何肯轻易认输?他怒红了眼眶,不住的用言辞刺激着丁罗。
“当年我姐姐出门游玩,就是遇见了你。你跟人出门做生意,却赔了个精光,重病缠身,是我姐姐救了你。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我是白眼狼,你又是什么?”
“当年她就是遇见了你!你花言巧语骗了她,她花尽银钱治好你的病,又跟你回到这穷乡僻壤。她跟你回家,嫁给你,你的亲人生病,她就想办法为他们治病,她全部都为你着想。她原本是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离开自己的家乡,可她背井离乡,等来却是一场火烧。”
里正丁蜀干着嗓子辩解:“她得了瘟疫,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她会把病传给我们。”
“那是瘟疫吗?她只是水土不服,身上出了疹子,你们呢?竟然把她活活烧死了!”
丁罗默然不语,突然抢过差役的刀胸膛:“……你就是她的弟弟小柯?是我对不起她,可其他人却并没有什么错。求生本来就是人的本能,我死之后,你若不能消恨,就让我们三个到地底下再好好清算吧!”
萧玉台忙要上前,丁罗挣扎着拔出来四处挥舞:“我是罪有应得,你们都退后。”
白玘拦住萧玉台,尹寅护在她身前:“当心。”
小哑巴红了眼眶:“丁罗,你算个男人吗?到现在,你还要维护那个禽兽?难道,在你眼中,只有他是你的亲人?我姐姐又算什么?”
丁罗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只有里正丁蜀。
众人都望着丁罗,他挣扎着跪到在地:“全都是我的错。我太信任他了。你姐姐很聪明,跟我回村以后,村里有孩子病了,她能治好,牛羊病了,她也有办法。可后来,她自己病了,她开始发热,身上出了红疹。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说,她得了瘟疫,是治不好的,本来也活不长了,要将她烧掉……我没有同意,可我出去为她找大夫,等我回来,他们告诉我,她已经断气了,她的尸骨,也已经焚化了。”
第八十四章长长久久在一起
小柯大叫,又哭又笑:“根本就不是这样!你堂堂男儿,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你……”
说到这里,丁罗噗通一声倒地。萧玉台上前试了试,摇了摇头:“刀口很深,失血太多了。”
小柯瞪着丁蜀和他身侧几个男子,不住叫骂:“他死了,死了都要维护你!你呢,你配做他弟弟吗?你趁他不在,竟然伙同这几个禽兽糟蹋了我姐姐,你害怕东窗事发,又诬陷我姐姐染上瘟疫,将她活活烧死!你们都不得好死……还有你们这些人,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没有见到这几个人摸进我姐姐的房间?有多少人没听见我姐姐的呼救声?丁蜀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你们都是帮凶!你们都不配为人!”
真相大白,小柯被押下去,一路走一路大骂:“我真恨!为什么非要让你们被火烧死?我应该一包砒霜,让你们全下地狱,去给姐姐赔罪!”
“……我恨你们每个人……可我最恨的,还是丁罗!他若不是软弱无能,也不会让人欺辱上门……”
事情终究久远,丁蜀几人的罪状早就淹没在砂尘之中,苏穹也并不打算追究。
尹寅掀开车窗,突然道:“这事情闹的,总觉得有点闷闷的。你说,那丁家村的人看起来那样淳朴,为什么会这样?”
萧玉台摇摇头,身心俱疲,几乎不想再提起:“回去吃点什么?我骨头都要散了。”
白玘接话道:“那给公子炖点大骨头补补!”
尹寅道:“白姑娘如今连骨头汤也会炖了?可别放点木棍进去。”
萧玉台想起白玘初来时的趣事,抿唇一笑。白玘瞪他一眼:“我炖什么汤,也没有你的份。”
马车行到城外,突然被人拦住,尹寅掀开车帘,突然眉峰一跳。
萧玉台难得见到无法无天的尹侯爷露出这幅无奈表情,含笑问:“怎么了?碰见什么人了?”
尹寅略叹了口气:“是我妹妹。玉台,要委屈你自己回去了。”
这倒没有什么委屈,只不过,尹寅这个妹妹,萧玉台几乎从未听他提起过。
两人走了没几步,便又被黄鹤接上了。家中的钥匙她是有的,已经炖好了一锅热腾腾的汤,三荤三素的菜,米饭也是做的香软可口。
白玘见萧玉台吃的头也不抬,突然放下筷子,一双美目晶润翦水:“公子不是说过,小白会做饭,会打人,愿意长长久久的与我在一起吗?”
萧玉台正吃着呢,被她这水汪汪的眼神望的一愣,不禁点了点头:“我,我愿意啊。”
白玘继续谴责:“那公子还吃别的女人做的饭?”
萧玉台摸了摸她软发,笑道:“好小白,小白最好了,我实在是饿了,小白乖,先让我吃饱了,再说好吗?”
吃过饭,萧玉台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她几时对小白说过那些话的?约莫是什么时候被小白套了话了?
望着桌子上这位尊驾,玄牝抹了抹汗,干巴巴的陪了两声笑。
白玘“呸”了一声:“你说,我的血能治病,那怎么我又晕倒了?”
玄牝急忙道:“这个……您现在神力未复,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这神血是要用术法逼出来的,您这么贸然放血,自然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白玘冷眼看他,估摸着这话的真假,又问:“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个……”玄牝道,“小仙实在是没料到,您连这个都忘记了。这是最基本的,真的,比珍珠还要真。”
玄牝见她今天真生气了,忙抬出萧玉台来:“不知上仙这神血,是给谁用了?那可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的。”
一听萧玉台,白玘果然又高兴了:“当真?那我家公子,以后肩膀不会痛了吧?”
玄牝抹了抹汗,总算糊弄过去了,又再次提醒她:“上仙,您用那药,还剩两次,今日用一颗,九月十五再用一颗,便能化为女身,和您家公子长长久久了。只不过,这药一旦服下,可就确定了,您当真不后悔?”
白玘点点头:“自然。我若是男子,又如何与我家公子在一处?除非我家公子喜欢男子!”
萧玉台查明疫病缘由,从疫区出来,自然名声大振,而云夏堂也热闹起来。不少女子本是冲着黄鹤来的,因云夏堂人多,反而多不好意思。尹寅便想了个法子,将隔壁一家小店盘了下来,云夏堂一分为二,而大门又分成两边,女子可从一旁侧门进去,更隐秘些。萧玉台算算时日,已将近八月,便不刻意藏拙,一身医术尽数施展出来。
这日直到中午时分,才看完了病患,突听一老者冷冷一笑:“小萧大夫一身医术不凡,更是藏的一手好拙。”
萧玉台听这声音便知是许老来了,忙起身行礼:“见过许老。”
“不敢当。怪道小萧大夫连老夫的入室弟子也不屑做,原来是另有名师。虽学的一身医术,却不屑施展的很,无事便要藏拙来戏耍诸人……”
许昭素日宽和,于医学上却严谨慎之,之前萧玉台为黄家小少爷诊病,却故意藏拙,也不知惹着了这位医术泰斗哪根神经。
萧玉台略作苦笑:“许老教训的是。”
萧玉台便是能屈能伸的典范,认错的如此干脆,许昭那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许老来的正好,倒有件事要求一求许老。那荣金堂中有一位已不坐堂的老大夫,是陈老大夫的恩师,我前去求见多次,都被荣金堂掌柜一顿敷衍,尹寅也毫无办法,可否求许老引见一二?”
许昭道:“你有何事要见那李大夫?荣金堂掌柜又为何这般遮遮掩掩,好不干脆!你随我去!”
那荣金堂掌柜一见,又是萧玉台,便抬高了头假做忙碌。萧玉台行礼,求见几次,都假做不曾看见,直等了半柱香功夫,才不耐的道:
“怎么又是你这小郎中?我早与你说过,李老大夫早便不看诊,也不收徒,早就回乡下养老了。”
萧玉台好言好语:“荣掌柜,我确实有要事找李老,不为看诊,也不为拜师……”
荣掌柜嗤笑一声,哪里肯信?
“小郎中,你小小年纪,怎么功利心如此的重?听闻你已经是那许昭许老大夫的挂名弟子,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许昭在一旁冷哼一声:“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末了,又气不过,“你倒说说,我这挂名弟子,她如何的功利心重了?”
荣掌柜一愣,琢磨片刻,猛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先是惊喜,继而青白交加:“许……莫非是许老到了?”
许昭道:“陈老大夫已然去世,可她从疫区出来,便与老夫,与苏大人再三声明,是陈大夫先发觉了蛇毒,她若是看重功利,为何不干脆将这功劳领了?”
荣掌柜连声应诺,许昭也不与他多言:“那位大夫可是当年曾治好过咳痨的?如今住在何处?”
并未住的太远,竟还与许昭毗邻,中间不过隔了四五家庭院。许昭道:“你既然担了我挂名弟子的虚名,当着外人我少不得护一护你。可你万不可借着我的名头狐假虎威,做些增添笑柄之事!”
在密州城也算小有薄命,可如今却是一室清贫,萧玉台与许昭入内,只见一位布衣老人,正坐在石桌前铰着干辣椒。屋内有妇人朗声:“老头子,你手脚快些,今晚平儿便要归家,他是最爱吃我做的辣椒酱了!你铰好辣椒,再去把花生碎弄一弄。”
第八十五章永禁灵眭宫
“知道了知道了……”抬起头,眯着眼望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是谁啊?”
萧玉台这才知道,眼睛不好。
萧玉台报明身份,将一个本子放在他手边:“李老大夫,这是陈大夫随身携带的笔册。陈大夫去世的突然,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也没有任何亲人。我与陈大夫曾有闲聊,他对您老人家十分尊崇,这随身笔册,只好冒昧送到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