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娘子——凡尘一琉璃
时间:2018-01-12 16:27:12

 
    看着和颜悦色的太后娘娘,屋子里的气氛也随之放松下来。
 
    苏暖已是低了头,看不清神情,也不说话。她自听到绿萍的话后,就懂了,绿萍这是在暗示她,叫她装傻。
 
    她心下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绿萍。
 
    此次,她本着接受绿萍出卖她的念头。连着被身边的人背叛,她的心里感觉已经麻木,连血亲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重生以来,闽春芳的事,对她打击很是大,她心中的信念刹那坍塌了:她心心念念护着的妹子,她毕生为之奋斗的的家人,竟然如此对她,叫她情何以堪?
 
    刚刚,她被从人屏风后扭出来时,她一度以为是绿萍......
 
 065无妄之灾
 
    现在,绿萍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她。
 
    她心内一动,虽然不十分清楚“装傻子”这招对于张嫣是否有用。
 
    不过,此时她只能选择相信绿萍,毕竟绿萍一直呆在琉华宫,比起她来,她更清楚张嫣。
 
    她眨巴着一双眼睛,努力柔和地望着张嫣耳朵上垂下来的明月耳铛,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她不敢去看张嫣的眼睛,她怕,她怕自己掩饰不住眼中的恨意,会泄露出心中的情绪。
 
    面对前生的仇人,她怎么可能真像个傻子似地做到波澜不惊?她做不到。
 
    眼前这个一脸柔和笑意的人,可是炙手可热的当朝太后,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整个大秦朝当之无愧最尊贵的女人。她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张嫣的一双眼睛有多锐利,她是知道的。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近身侍侯了四年的主子,对后宫嫔妃从来不假辞色,后宫之首的威严尽展。当年,连带她们这些身边的宫人,走路都是意气风发地,谁不敬着三分,见面叫一声“寒香姐姐?”
 
    如今换作自己面对这个昔日的主子,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份陌生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才是真正的张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她垂了扇子似的睫毛,努力集中精神望着那颗轻轻晃动的东珠耳环:这种东珠,琉华宫私库里有一小盒,颗颗拇指大,晶莹透彻、圆润光滑,.....她默默地在心里仔细品评着这颗珠子,借以压下心中那不断涌上的愤慨。
 
    张嫣只看到苏暖那白腻的额头,细软的发顶,前额有一个大大的旋,拧成一股,别在一侧。她的心中一跳,眯了眼睛,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抬苏暖的脸。
 
    “娘娘!”
 
    绿萍忽出声,小声提醒:“仔细弄脏了手!”
 
    苏暖头上沾着许多青苔,衣服上也有。
 
    张嫣收了手,楞了一下,忽兴致缺缺,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手,直起身子来,绿萍忙上前一步,她搭了绿萍的手,缓缓转身,回身向椅子走去:“去查一查,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会在这里?”
 
    绿萍心中一跳,忙趋前一步,回禀:“禀娘娘,奴婢方才已经仔细询问过她了,说是从外边爬进来的。再多的也不知道了。外边那些人,更不可能知道,不然,怎会留了她在这里?估计是一早就猫在这里了罢。”
 
    苏暖一直凝神细听绿萍说话,此时方松了口气。
 
    太后缓缓拎起手中珠串,捻了一会,方睁目:“好生带出去,让人送她回去。”
 
    两个小宫女忙上前,苏暖从地上爬起来,磕了一个头,下去了。
 
    太后意外地:“咦!”了一声。
 
    绿萍早笑着上前:“她这还挺知礼的嘛?竟知道给娘娘叩头!”
 
    一边心下不安,觑着太后的脸色。
 
    苏暖也是暗自后悔,自己习惯使然,下意识地叩下了头去,浑忘了傻子是否知道叩头?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装傻,当作没听到绿萍的话,僵着后背,一步一步随着两个侍女往外挪步,背上却是冒出冷汗……
 
    好容易挪出了门槛,她不敢松懈,乖觉地跟在两个宫人后面,不敢回头,一路向外行去,转过两个拐角......
 
    忽肩上被人拍了一记,她一惊,仓惶回头。
 
    “随我来!”
 
    是绿萍。
 
    那两个宫女已不见人影,绿萍在前引路,带着她往右侧拐过去。
 
    一路默默无语,两人一直走到一扇小门前,此地清幽,无人,两旁的青砖墙上印着大大的“佛”字。
 
    绿萍瞧着前后无人,站定,望着苏暖,想说什么,又顿住,轻声说:“快走罢!”
 
    顿了顿,又嘱咐:“今日的事,忘了罢!方才算你好运,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回去好好地过活,替你.....姐姐活下去……”
 
    她飞快从腕上褪下一串珠子:“这个给你,好好收着,佛前开过光,能保你少做梦!”
 
    望着递过来的那串檀香木珠,苏暖瞳孔还是缩了一下:这串浅褐色的木珠子......久远的往事一下拉到近前,当年两人陪张嫣到大相国寺拜佛时,两人一同于菩萨前求来的。
 
    记得两人捐了一个月的例银作香火钱,各求来一串檀香木珠子。
 
    两人回去戴在手上,很是欢喜,只是,后来她的那串不知什么时候丢了,遍寻不着,而绿萍的那串则一直珍藏着。
 
    如今,绿萍竟把它给了自己?她抬头望了绿萍一眼,绿萍正笑吟吟的望着她,双手固执地前伸着。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拿着吧!下回再梦到你姐姐,告诉她,好生投胎去吧!切莫执著!”绿萍说。
 
    “绿萍!”
 
    苏暖忽开口:“你叫我如何安心投胎?”
 
    绿萍手一顿,头顶明晃晃的一个日头,青天白日,看看身后墙面上的硕大的“佛”字,她大着胆子:“你?”
 
    “到底因为什么?我今日来,只为求一个答案!”
 
    她忽然一把扯住绿萍的衣袖,绿萍惊跳,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面前一双眼晴黑黝黝地,一股熟悉感再度浮上,她定住,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出来。
 
    “我自问并未与人结怨,从未与人结仇,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绿萍,你告诉我,不然我死不瞑目.....”
 
    苏暖死死盯着绿萍,絮絮说着,满脸凄切。
 
    绿萍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她整个人僵直,哆哆嗦嗦:“含.....香,是你么?你?你别怪我。”
 
    她抖索着望了一眼四周:倒处都是佛字,这里是寺庙,这鬼魂不是最怕么?怎就?男不成,是怨气太重,竟连菩萨都放行了?
 
    她紧紧地闭了眼睛,口里已是发慌:“含香,含香......你别吓我,我没有害你呀,是林嬷嬷,是她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嬷嬷?什么话?我不晓得!你说清楚!”苏暖一紧,死死抓着绿萍,心脏剧跳。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林嬷嬷她与你......一向走得近,娘娘她一向,一向多疑!你知道的。”
 
    绿萍闭眼,结结巴巴,使劲摇头。
 
 066擦干泪
 
    苏暖心中忽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一颗心沉沉地坠下去:“那我师傅贺司珍.....”
 
    “贺司珍?不,我不知道,她是自己摔下去的,我......”
 
    说着终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惊恐,两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人靠在墙头,哪里有人?
 
    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直着嗓子叫了两声,一个小宫女应身跑过来,她搭了小宫女的手,紧走两步,又大着胆子往后偷偷看去,天忽然阴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她一个激灵:菩萨显灵了,含香刚刚回来了。她再也不敢停留,快速跑走了。
 
    .....
 
    苏暖跪在一处角落里,身下是嶙峋的石块,硌得膝盖处传来阵阵麻痛。
 
    她仿若未觉,眼神空洞: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不止她,还带累了师傅?她的心慌慌地,揪成了一团,她难受得弓起了身子。
 
    师傅到底怎么样了?好好儿地,怎会摔倒?摔到哪里去了?她红了眼眶。
 
    她不信:定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手,琉华宫的人都知道师傳一向与她亲近.她连自己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师傅?
 
    张嫣究竟有什么秘密?
 
    能让张嫣如此忌惮,连着除去身边两人,就连林嬷嬷,伺候了她一辈子的老人,也下得了手,不惜先帝去世,也要了结了她。
 
    她方才已猜测了数个可能,又都被否定了。她着实是冤枉,真的想不起来林嬷嬷与她说过什么话。
 
    她无辜,师傳更加无辜......她心中悲意上涌,泪水滴落。
 
    哭了好一会,才起身,狠狠擦了泪水,眼泪却是不听使唤,蜂拥而出,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她干脆不擦了,仰着脸,大张着嘴,任泪水流进嘴里,洒落衣襟......哭吧,尽情地哭吧.....
 
    从今以后,把泪水都咽了罢......
 
    苏暖身姿笔挺,眯着眼,脸上的泪珠还在滴落:.想她闽寒香卑微了半辈子,行事克己,低调做人,只求平安顺利出宫;师傅贺司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只为残生能在恩馨苑体面的地老去......
 
    可这一切,皆因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就全被夺了去。只因那个人的“疑心!”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秘密!就要了几条人命。
 
    老天,你何其不公!苏暖这一刻心中咆哮着,怒意翻滚......
 
    隐隐有喧哗声传来,是皇太后回宫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墙壁上的”佛“字,弯起嘴角笑了:“既然让她重生,就是让她回来索债的罢?佛不是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吗?”那么,就让她自己来报吧!
 
    她吐一口浊气,默默地合了什,对着遥远的大殿,钟声传来的方句,虏诚地拜了下去。五体投地,匍匐到满是沙砾的泥地里......良久,起身,睁眼,眼中有了看不懂的光芒.
 
    外边,郑卓锋早等得不耐烦,见她出来,急上前,:“怎的了?我这急死!唉,这是怎么回事,弄成这样脏?”他说着,用手去拈苏暖头上的一根草茎。
 
    苏暖下意识头一歪,“没什么,快走罢!”
 
    上了车,苏暖就疲惫至极地闭了眼,靠着车厢,一声不吭。
 
    对面郑卓几番想说什么,终究住了口,见苏暖脸色不大好看,心事重重,还道是刚祭祀了生母,心中难过,遂摞了帘子,体贴地吩咐车夫:“稳着点,看颠着了。”
 
    车子停在后门,苏暖方睁眼,望了一眼郑卓锋,诧异于他一路竟没有打搅她。心下微暖,跳下车,真心对郑卓锋一礼:今日之事,多谢表哥了!
 
    郑卓锋咧嘴一笑,心下开心,又觉得苏暖太过客气,原想借机说两句表心意的话,见苏暖神情,又心道好不容易苏暖求他办了事,不能急。只得无奈,先行下车,依依不舍地往侧门先行进去了。
 
    苏暖定在原地,等他走得不见人影,方抬脚进了角门,角落里有一口大缸,过去,对着瓦缸里绿油油的水,凑近了,双手作梳,快速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仔细地顺平乱发,这才扯了扯袖子,拉平发皱的裙摆。
 
    听得月亮门处有脚步声,知是小荷回转来迎接了,遂扬起脸,向前行去。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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