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宝娘子——凡尘一琉璃
时间:2018-01-12 16:27:12

 
    苏暖已经在华香瓷坊后门徘徊几日了,一直未见到华明扬。
 
    她偷偷问了伙计,伙计说东家出去了。
 
    她只得守在外边,一直到了日落时分,估计又见不到了,只得转身,准备回去。
 
    忽听得后门“吱呀”一声,有人低了头出来,正是华明扬。
 
    她忙跑上前去,叫了一声。
 
    多日未见,华明扬愈见清瘦,脸上风尘仆仆,看样子似是刚从外边赶回来,下巴上都冒了一圈青胡茬出来。
 
    华明扬看见她,眼睛一闪,清瘦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是你呀?好久不见。”
 
    苏暖望了眼他身后的小厮,:“华.....掌柜,借一步说话!”
 
    华明扬向后挥了挥手,小厮低头进去。
 
    苏暖长话短说:“昨日里,含香姐姐托梦给我。”
 
    她内疚地低下头去,果不其然,华明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眼睛晶亮:“真的?她说什么了?可有提到我?”
 
    苏暖撇开眼,说:“提到了呢,说是叫你帮她寻一样东西。”
 
    华明扬脸上发光:“真的提到我了?找东西?什么东西,你说。”
 
    “是一卷小册子,是她出宫前托她妹妹带回来的。她说,那都是她之前随身携带的东西,如今,想寻了它回来,叫我来寻你。”
 
    她快速说着。
 
    华明扬微笑起来,唏嘘了一下:“含香为什么不自己托梦给我呢?我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她就不想见到我么?”
 
    见苏暖不语,回神,忙掩饰:“叫你见笑了。对了,是春芳带回来的么?我这就去问她拿。”
 
    “等等.....此事,不能让你夫人知道呢。”苏暖抬头盯着华明扬,很是清晰地说道。
 
    华明扬一愣,好一会,点头:“我晓得了。你放心,我必给她找回来。”
 
    .......
 
    苏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悄悄捏紧了拳头:闵春芳,不知肯不肯拿出来?
 
    她忐忑不安地回去。
 
    她想了很久,确定,首要的是要找回那卷小册子,她得先让自身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尽快站住脚,再徐徐图之。
 
    华明扬晚上回去,与闵春芳说起这件事情,只说是近日含香托梦,要找回之前的什么小册子,叫闵春芳快寻出来,他好烧了与她。
 
    闵春芳吓了一跳,努力回想了一阵,方才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子事情。
 
    只是,她翻了一翻,好像是画了一些花样子?因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随手一扔,这猛丁,还真记不起来丢在哪里了?
 
    想了一会,不得果,本待想不理,又见华明扬说得玄乎,心下亦不免嘀咕:这小册子的事情,当日应该只有姐姐与自己两人知道,如今华明扬忽然提了起来,想必真的是她托梦给他了。真是,什么好东西,死了还念念不忘!
 
    心下也是瘆得慌,忙去翻找了一番,却是没有。这才想起,可能是丢在之前的老房子里面了。
 
    这么多年过去,早没有了吧?
 
    她看着华明扬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心下忽然不舒服,更加不肯对华明扬说实话,只推说早在搬家的时候就弄丢了,自己当时还寻找过,确实没有。
 
    华明扬虽然恼怒,但是见闵春芳一脸无辜,也只得叹息一声。
 
    隔日,见了苏暖,如实说了,并道声抱歉。
 
    苏暖听了心下很是失望,她就知道:春芳不识字,又乱丢了!她当时还特意叮嘱了的,叫她千万收好。如今还是给丢了。
 
    她失望地回去,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复纠结着这件事情......迷糊到半夜,梦见贺司珍跪在阴暗潮湿的地里哭泣……她大叫一声,喘息着坐了起来,暗夜里,两眼发光。
 
    第二日,闽家破败的院子里,出现了二个身影,正是苏暖与大根。
 
    她前次就发现木门是锁着的,只是时间久了,一摸,一手红褐色的铁锈,但还是牢固得很。
 
    门扇有点晃动,推了一条缝,往里边看去,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东边一间房子似乎堆满了破烂的桌椅家什。
 
    大根挽了袖子,从窗户外边伸手,用力一推,窗户应身倒下,扬起了一地灰尘。
 
    屋里豁然敞亮起来。
 
    大根“呸”地一声,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撅了屁股爬了进去,从里面拔了后门的门栓。
 
    苏暖进去,这里是厨房。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西边房间,这里应该是闵春芳住的。
 
    门上还挂了半幅兰花布,一扯,就掉了下来,应该是烂了。
 
    “小姐,这里太脏,我去把大门打开。”
 
    大根憨憨地说,一边四下寻找趁手的东西,准备砸了那大门,黑乎乎地,倒处都是灰。
 
    今天小姐叫他送她来这里,他就一路嘀咕:这什么亲戚家的老房?也太旧了,都烂成这个样子。
 
    苏暖制止:“不可!砸了,屋子里的东西都得被搬光,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她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一双眼晴仔细地逡巡着床头地角,到处都是灰,还有不时黏过来的蛛网,大根拿了根棍子在撩。
 
    阳光映照进来,有灰尘在飘。
 
    她看了一圈,眸中渐失望,这间屋子里面异常空旷,只一张木板床,窗户下是一只矮柜,锁头已经坏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她探一口气,抚摸了一下柜子,这是娘留下的柜子,虽然简易,但是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统统被娘锁在这里面,春芳与她经常攀着箱沿,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小铜锁,流口水,这也是娘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没想到,春芳竟然连这个都丢了,并没有带到新家去。
 
    外头传来声响,是大根捡了那窗户给安回去。
 
    身后是鞋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印出的一串长长的脚印,又踢到一只破鞋,被老鼠啃咬出了好几个洞。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拎起这个箱子两端的铜把手,有点重,她招呼外面的大根进来帮忙,准备带了它走。
 
    大根挽了袖子:“小姐,你退后。”
 
    他双手托举,“嘿”了一声,稳稳地举起了木箱子。
 
    “噗”地一声,箱子下面掉出几团东西来,扬起一阵灰。
 
    原是垫着箱脚的东西被带了出来。苏暖眼睛一跳,一把扑过去捡了起来,不顾灰尘,翻了起来:果然,是小册子。她抖着手,翻了一翻,一共四卷,被折了,垫在箱子的四角。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幸好,没有大的破损。
 
    只是,还有剩下的几卷呢?
 
    她眼睛往下溜,却是没有,只有几团草纸与破布。
 
    她不死心。继续耐心地在房里找。
 
    大根也帮她找,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脸贴着地,往床下瞅,“小姐!”
 
    他叫了一声,苏暖蹲下,目光落在最里边的一只床脚下,一团草纸包裹的东西,正正方方的,垫在那只断了一截的床脚下,落满了灰,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大根不顾脏,探进去抽了出来。
 
    她心疼地拍打干净。却觉潮得厉害,很多地方都发霉了。与之前的合在一起,再次数了一遍,刚好十二卷。
 
    她抽出帕子仔细包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屋子,招呼大根扛了那只木箱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069惊闻
 
    车内,苏暖紧紧抱着这捆东西,心内满满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熟悉的东西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真应该感激闵春芳当初对它不屑一顾,竟然拿它们做了垫床脚的东西。
 
    心下更加坚定:一直以来,是自己眼瞎!
 
    看来,闽春芳心里除了对她手里的银子感兴趣外,对她这个姐姐的其它东西都厌弃的吧?不然,怎会把她捎回家的东西弃之如敝屣呢?该是对她有多厌恶呢?
 
    她早就看上了华明扬了!她自嘲一笑。
 
    她呼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打开了一卷,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师傅贺司珍那一手娟秀的梅花体赫然出现在泛黄的纸上。字字珠玑,力透纸背,就像朵朵梅花开在纸上。
 
    她眼里热热的,吸了吸鼻子,心疼地抚平了上面几个破洞,所幸这纸用的是最坚韧的澄心皮纸书写,才没有烂掉,只是卷曲发霉得厉害。
 
    她用手绢重新又包了回去,探头对大根说:“根伯,顺道拐弯去前头的一品斋去一下。”
 
    大根一甩鞭子,马车往前方拐了一个弯,往这条衔上最大的书画斋而去。
 
    少顷,苏暖捧了一卷包好的纸又重新上了马车,径直往国公府去了。
 
    太阳西斜,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树影,洒扫干净的廊下,小荷端着一碗面条,轻轻进了房里。
 
    桌案旁,苏暖还在埋头抄写,面前工整码着一叠两寸见方的雪白的纸张,那是一品斋质地最好的纸“雪花”。
 
    ”小姐,吃点面吧?”
 
    小荷把面条轻轻地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探头望去。
 
    小姐自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了整整两个时辰了,午饭也不吃,直说自己不饿。
 
    夫人知道了,叫厨下做了一碗鸡蛋面来,里面放了葱花,小姐最是爱吃。
 
    苏暖头也不回:“先放着,我待会子吃。”
 
    小荷只得退下。
 
    苏暖又连着抄了二张,方放下手中的笔,这才感觉手酸得很。梅花体好久未写了,有点手生。
 
    她拎了面前的纸,吹干了,与先前的放在一起,一转身,鼻端闻得一阵香,方才觉得饿了。
 
    她端起面条,面已经坨了,糊在一起,她用筷子搅了搅,吃了起来,竟不觉得难吃,转眼,一碗面就下了肚。
 
    她满足地放下碗筷,歪头打量一下桌上巳干的纸,重新整理好,叠成一叠,放于一边木盒子里,想着每天抄一点,总能完成。这梅花体是傳司珍传于贺司珍,贺司珍又传于自己,只因这字人多不识,即使有人拿了这册子,也只当作是纸上遍开梅花,识辩困难。
 
    只是,这些纸张到底还是沤烂掉了,她整个下晌一边看一边重新又誊抄。
 
    收拾好,她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暮色降临,她颇为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出声:“雯月,我要洗澡。”
 
    雯月快步跑了进来。
 
    之后几日,苏暖吃了饭,除了下半晌出去隆祥那里,就窝在房里看这些小册子。
 
    她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这些册子,又放下,叹了一口气,可惜好多没有实物,到底缺了些什么。
 
    这样,一连过了几日。
 
    中途小郑氏来过几回,说了一句:“这是什么字帖?这么奇怪?”
 
    苏暖笑笑说是拣来的,抄着好玩。
 
    这日,刚刚看到宣青花瓷,不免想起郡王府那一对瓷瓶,以及郑容宫中那个瓷瓶。
 
    她放下了册子,想着,舔了舔墨,沉思,终是在纸上慎重添上了一句:“另有高仿品,但色往往显白清,缺少莹润感......
 
    她咬着笔杆,陷入沉思:这宫中出现防品,那这真品去了哪里?难不成一开始就是假的不成?这好像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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