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起细长、皮薄、柔嫩的锅贴,朱贝妮狠咬一口:“没错儿!”
陈小西还在怀念新上工批门口那激动人心的拥抱,他实在不想,但又不能不,替梁佼说点公道话。
“咳咳,据我说知,他说的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朱贝妮陡然抬眼:“你说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人24小时用子弹头监视他?”
陈小西缓缓摇头,纠正道:“摄像头!你大概不知道,他的身份十分特殊,是沪上知名大财团的三公子。我想,他未必是被监视,更可能是被保护。他呢,不出意外就是个败家子。他父亲找个由头假戏真做,教训教训他,也实属情理之中。只是梁佼养尊处优惯了,猛然遭受变故,难免反应过激,但总得来说,他的话并非无中生有。”
朱贝妮被陈小西“严谨”的话绕得有些晕,大意听出来了,梁佼精神没问题。朱贝妮低下头,继续吃锅贴。
梁佼的身份,她从许文衡那里听到过。今天再听,已经没了第一次听到时的震惊。她只是情绪有些不可控地低落下去,这么重要的消息,陈小西居然没主动跟自己说过!要是她有什么重大信息,必然会想到分享给他的呀。他到底心里有没有自己呢!
陈小西内心叹口气:果然解除了梁佼的威胁,她就开始冷淡起来!
吃过饭,消食散步。陈小西揽朱贝妮的肩,被朱贝妮毫不犹豫转动肩膀躲开了。陈小西内心受伤一万点。
唯有用“尚在试用期,她这种反应也正常”来安慰自己。
于是敛了敛对她柔嫩肌肤的贪恋,只好一本正经地并排走路。
“你对我最大的不满意是什么?”陈小西问朱贝妮。他思路清晰着呢,擒贼先擒王,对症下药,才是效率之选。
朱贝妮幽幽看他一眼,多少个意思堆在齿间,可就是说不出口。她想问:你爱强强联手,是不是你在意的是强弱,而不是我本人?我本人要是明年博士生考不上呢?要是将来一直不强呢?是不是你就会无情转身,惋惜又冷淡地抛下一句:早就告诉你我只爱强强联手?
可这样的话充满了不自信,傲娇惯了的朱贝妮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太掉价!像是在祈求他的爱情,分明是他在追求她!
难道非要她说出口?难道你就不能自省出自己不妥当的地方?朱贝妮看向陈小西的眼神,反反复复都在传递这样的信息。
而陈小西看来,朱贝妮只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说出来。”他鼓励她。
她张着嘴,内心挣扎:“我——”
“继续。”他进一步鼓励她。
“觉得你不上班不好。”
此话一出,俩人皆静默。
陈小西倒是不意外。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自他去机场接机,因受伤逃家快一周。妈妈打电话给他,他得瑟着说在外陪女朋友玩。他妈妈听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居然真有人看上不上班的你?”
还记得那时候他一脸耿直:“不上班怎么了?又不是不挣钱!”
“知道的人会这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姑娘养个小白脸呢。”
“你——”
“可问题是你脸也不白呀。啧啧。人家姑娘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陈小西在毒舌娘亲面前总是败得一塌糊涂。他唯有以“我女朋友从卫生间出来了”之名强行挂断娘亲的电话。其实那会儿女朋友朱贝妮早已返沪上班去了。
虽然是娘亲的儿子,但是实在无力理解娘亲的脑回路。按说他这样的大龄未嫁男青年,找到了女朋友,做妈妈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欢呼,庆祝,央求着一睹为快吗?
抛开对娘亲脑回路的反思,陈小西蹙眉思考朱贝妮对自己的“最大意见”。他无比冷静且清晰地认识到,如果不解决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这个问题,他俩之间的关系永远无法再进一步。也罢!
陈小西一往情深地望着朱贝妮,眼中无限不舍。“如果你一定要我去上班,那……我就去上班。”
朱贝妮歪着头,并无兴奋。哎,这个阴差阳错闹的。她原本想,如果陈小西反对,她也就意思意思地拉锯几回,就当被他说服而妥协呢。
“但是我得声明,”陈小西义正辞严:“上班其实对我没有任何意义!80% of life is just show up。虽然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愿意去浪费点时间,报报道,因为你要我去!”
陈小西说得平淡,朱贝妮听在耳朵里,却不禁为这番话添加不止一个感叹号。原来——她想——原来他也是能说情话的。
朱贝妮脸上热起来。她的眼睛开始发光,看向陈小西的目光也热烈起来。她从他的这番话里,听出了他对她的爱!
“多久之内找到工作,应该没要求吧?”陈小西问朱贝妮。
朱贝妮拨浪鼓一样摇头。
“知道了。晚上回去我就写简历。”
朱贝妮食指咬在齿间……那个,师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如果我永远不能成为强者?
话还没出口,电光火石间,朱贝妮忽然懂了,缘何自己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这分明是许文衡舍弃自己的原因啊。
许文衡与她相处已久,笃定看透了她,知道生性小富即安的她不可能成为强者,更不可能永远以强者的姿态与积极进取的他并驾齐驱。所谓非她良配,无非是俩人不适合的委婉表达。当她接收到他的拒绝信息时,下意识中转化为他不要她是因为她不够好,所以才伤心,难过,敏感!
啊,原来问题的症结在这里!
朱贝妮激动起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他不肯接受她,那是他的价值观投射下的选择,跟她够不够好没有关系!犯不着为此自轻自贱!
拥有神秘力量的下意识一旦用理性之光照射,瞬间变得苍白脆弱!
“解脱了!”朱贝妮轻轻叫出声。
陈小西听得清清楚楚。却以为她是因为他答应上班而“解脱”。不禁小小心疼一下:原来他让她默默承受了忧愁。
第221章 吃了有用吗
何美丽背靠阳台,手里端着新买回来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她需要压压惊。
本来,她打好腹稿,特意选了周日的午后,跟室友杨薛蝉婉转透露他将“被离职”的职场命运。没曾想,竟发展成一场“干柴烈火”的不能描述。
何美丽啜一口咖啡,整个事情在她脑中回味了好几个轮回,然而,事情是怎么开的头,她仍旧一无所知。
能记得的,只是她坐在沙发上,大姐大般拍着身旁的座位,对因为吃了韭菜花而非要去洗个澡的杨薛蝉说:来,过来坐。杨薛蝉一脸诧异,不过仍旧一边拨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拍的地方。这时候嫌自己的胳膊短,已经没有用了。何美丽悄悄移开一点。
“薛蝉,”她一向喊他杨薛蝉的,但为了使被谈话者放松,她有意将称呼变得轻松亲昵。
HR培训中,离职谈话要点之一是“选择最佳的面谈时机”,她所选择周日的午后就是她心目中的最佳时机,周末过半,不用担心坏心情糟蹋一个好周末;又在上班前,私人环境和半个缓冲的下午,完美!
明亮的客厅,柔软的沙发,她有心提前播放的舒缓背景音乐,正迎合要点之二“营造宽松的客观环境”,这一点,也没错!
“你认为你的特长是什么?”何美丽问杨薛蝉。这是技巧性话头,他无论说出什么,她都可以归结到“现在的公司岗位其实并没有充分发挥你的个人特长”,铺垫完“公司发展遇到瓶颈,眼看入不敷出”,就可以伺机询问“可否为更好发展自己,同时也为缓解公司压力而再谋新职”?何美丽自认为这个思路完全符合离职谈话要点之三“充分运用技巧、积极倾听引导”。
“特长?”杨薛蝉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近在咫尺的何美丽。“我认为,与其询问,不如体验。”
此话一出,画风突变。
何美丽的记忆从此混乱。
是他先摸了她的腿,还是她预感不妙先起身逃走?不仅这一点没有记忆,同时也想不起怎么就跌坐到他怀里……只记得他的手,大而有力,按在她腰间,让她平白生出自己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的错觉……再往后……
阳台空无一人,何美丽却臊红了脸。
再往后,杨薛蝉让她认识了什么叫流氓。他吻她的肚脐,吻到她无力喘息,吻到她几近颤抖。
何美丽再啜一口咖啡。压一压当时犹如狂风巨浪的欲望余波。
咖啡不是现磨的,也不是冲泡的,而是从瓶装贝纳颂里倒出来的。自从杨薛蝉无意中为她买过一瓶后,她便欲罢不能。此前觉得奢侈的瓶装雀巢乃至装小资的星爸爸,都被她毫不留情弃之脑后。杨薛蝉投其所好,供应不止。
再品一口贝纳颂,醇厚浓香,美郁丝滑。何美丽垂下眼睑,不自觉将手按在肚脐附近。
“美丽——”杨薛蝉拖着浑厚的男低音,喊她的名字。
仅这声音,犹如拨弄琴弦的良手,搔得何美丽为之心漏一跳。
“来吃。”说话间杨薛蝉已经朝何美丽走过来。
吃……何美丽红着脸应声回头看杨薛蝉。
裸着的上身,罩在一件连胸围裙下,肌肉拱起,肌肉弹性触感可见,微微的汗珠洒了一层,使淡棕色的皮肤更显诱惑。
何美丽觉得自己一定咽了口口水。
“尝尝我做的手扒肉。”
杨薛蝉伸手揽过何美丽的腰,何美丽虎唬下脸,她要跟他撇清关系,本次纯属意外,决无下次。因此分外不留情地挣开。
杨薛蝉哈哈笑了几声,抬手朝她脸上捏了一下。
“可惜食材不够肥美。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内蒙,带你去吃烤全羊,吃羊背子……”
“我不去!不去!永远都不去!”何美丽叫起来。
歇斯底里的样子,把她自己都吓一跳。她忽然想起来,这一次,同样没有保险措施。万一,她不敢想下去。前一次冰冷器械在身体内无情探索寻觅的记忆还在以梦魇的形式紧紧缠着她。
“……”杨薛蝉回头,看着何美丽在他面前慢慢蹲下去。他吓坏了。
“好了,好了。不去,我们都不去。”杨薛蝉小跑过去,轻轻拍她后背。
何美丽嚎啕大哭。稍一算日子,她便发起抖来。
不能体会这一切的杨薛蝉还当他随口而说的“回内蒙”触动了她的倔强,她是无数次表白过,绝不去内蒙他的故乡,尤其是他在地图上帮她指出过家乡的位置后。
何美丽用哭泣发泄过心中的恐惧后,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她一脸漠然,往内室走去。杨薛蝉小心地跟在身后,还以为她要去厨房查看他的拿手菜,没想到她去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又折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钱包。
“你要出门?”杨薛蝉一边问,一边脱围裙。
何美丽也不理财他,换好鞋子,在杨薛蝉的“等等我”中甩门而出。
小区左拐第二家,是家好德超市。何美丽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让自己被动听天由命。这一次,她从柜台旁抽一盒毓停,连眼都没有眨一下,既不在于售货员,又不在乎身边顾客的偷窥与审视的复杂目光,全无上次买试Y棒时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