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年纪/望京记——秋犀
时间:2018-01-13 15:21:31

  “伯母,其实我的名字不叫殷九流。”
  杭氏诧异,眉头紧紧皱起。
  “我的真名,此时还不能告诉您,但是,殷九流只是我在京城编来骗人的名字,我不该像骗别人一样骗您。”
  “这……你……”杭氏不知所措地看着轻璇。
  “那你想让母亲如何称呼你?”令遥索性蹲在轻璇身边,柔声问。
  “我初入江湖时,为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千帆。”轻璇看着杭氏道,“很多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他们都只知道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重要。”
  杭氏点点头:“好,那我唤你千帆。好孩子,快起来,伯母不生你的气。”
  轻璇摇摇头:“不,我还有别的事瞒着您。”
  令遥沉默地看着她。
  “伯母,我是嫁过人的女子,”轻璇流出泪来,“我夫君已经去世了。”
  杭氏倒吸一口气。
  令遥赶忙去求杭氏:“母亲,千帆不是故意要瞒您的,这事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先喜欢千帆的,是我逼着她喜欢我的!您不要怪她!”
  轻璇含泪反驳道:“你逼我有用么?我哪里是会被你逼迫的人。”
  杭氏将双目阖上。
  两人静默地看着她。
  她睁开眼,直直望向屋外那株合欢树,此时花期已过,倒是果子结了不少。
  她笑了起来,令遥随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亦笑道:“父亲亲自摘的树,倒是年年长得都很好。”
  杭氏低头看向轻璇,柔声道:“你是配得上我们家遥儿的。”
  “母亲!”令遥喜上眉梢。
  “嫁过人没什么,再嫁一次,也不是出格之事。”她笑道,“我和先夫,这辈子做过的出格之事太多了,你们啊,还年轻呢。”
  两人面面相觑,令遥抬头笑着冲杭氏道:“看来我们一家人真的很像。”
  如此,轻璇终于放下了心中重担,只是还十分不好意思,令遥说他在姑苏要见的人都已见了,目的也基本达成,也陪了杭氏几天,是时候回去了。
  轻璇心中想着令箬跑开时的样子,却不愿再提起让令遥忧心,只道:“那公孙家怎么办?他们可是有几十万兵权的,今日公孙凌离开时……面色冷得很。”
  令遥玩笑道:“你还是想把我卖给她?”
  轻璇猛地打他一下:“瞎说什么!卖什么卖!”
  她瞄着令遥得意的脸,低声一句:“不卖。”
  令遥大笑,不顾前方两个下人正走来,一把抱起轻璇转了好几个圈,饶是轻璇是江湖人,被他这么没有预兆地一闹,头晕目眩不说,心也快要跳出了胸腔。
  似乎一碰他,就会心跳加速、满脸通红,这是什么病?
  第二日,令遥去找公孙凌。
  “你来了这么多天,专程见过我父亲,见过众位官员和富商,去过军营,却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公孙凌淡淡道,“你不觉得,你的求人意味太明显了么?”
  令遥淡然一笑:“原本觉得,只要令尊同意支持蜀王,你也会支持的,可如今看来,你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可能还误会了我。”
  “误会?”
  “公孙姑娘,在我没来前,你对蜀王,是什么样的印象?”
  公孙凌高傲地看他一眼,慢慢道:“蜀王我见过的,那时我随父亲去乾明宫中拜见陛下……”
  她忽然不说了,低沉着眼看着令遥。
  “你去把她叫来。”
  “啊?”
  “殷九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zzzzzzZ
 
  ☆、第94章 
 
  
  令遥愣住,公孙凌紧紧皱着眉,仿佛十分纠结和痛苦:“快去,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公孙姑娘……”
  “去啊!我真的不会揍她!我堂堂朝廷将军,为情殴打一个女子,你觉得我做得出来吗!”公孙凌带着压抑的咆哮,双目通红地看着令遥,不知是在恳求还是逼迫。
  令遥思索了一下,对着空中一个响指,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出现在他身后。
  “去将九流叫来。”
  “是!”那人领命。
  公孙凌苦笑:“这是你的兵?”
  令遥摇头:“江湖人。”
  他见公孙凌有些怔忡,笑道:“九流也是江湖人。”
  公孙凌恍然,眼中漫过复杂之色,再看一眼令遥:“我看错了你,你真的永远不会喜欢我。”
  令遥摇头:“公孙姑娘很招人喜欢,我也并不讨厌公孙姑娘。”
  公孙凌挑眉:“也是,跟讨厌的人共谋大事,那种感觉无法想象。”
  轻璇来得很快,见了公孙凌,只略略点头:“公孙姑娘。”
  公孙凌见她还是一副男子装扮,嘲讽道:“怎么,殷姑娘就这么爱扮作男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轻璇笑一笑,将束发的玉冠取下,一头柔媚黑丝滑落。
  此时他们立于河畔,周围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人见了,用惊叹的眼神看着轻璇,甚至停住了脚步。
  公孙凌一愣,眼中划过一丝伤感,低头道:“殷姑娘果然是江湖人,豪爽。”
  轻璇疑惑地看向令遥,令遥点点头:“你是江湖人的事我告诉公孙姑娘了,你先把头发束起来,这里人来人往的……”
  他目光有些不悦,也有些担心。
  “可是束发是需要镜子的,哪里在路边就……”
  “两位不如跟我回府,”公孙凌淡淡道,眼中的异样之色已平复下来,“这里说话也不便。”
  令遥这次没有拒绝,三人来到公孙府,公孙煜不在府中,公孙凌直接将他们带到自己院中。
  “我的住处与其他闺阁女儿的不同,外间与男子的无差别。”她将轻璇领到内间,轻声道,“你就在这梳头。我和令遥站在门帘边,这样我们说话你都听得见。
  轻璇谢过,看着眼前的屋子,大气宽敞,是普通官家女子闺房的几倍,也有精细明艳之处,甚至透着些沿海风情。
  被这样的女子喜欢,是何等幸运?可惜,令遥喜欢的人,真的不是她,怎样也改变不了。
  想到此,一滴眼泪滑落,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眼若清泉、面庞柔美,是啊,她也丝毫不差。
  什么时候,她有了和别的女子比较的心思?她说不上是从何时开始,却清楚知道是为了谁。唇微微弯起,她拿起梳子梳头,一边听着外间令遥和公孙凌的说话声。
  “你问我,在认识你之前,对蜀王是什么印象?”
  令遥没有说话,也许是点了头。
  “我第一次见到蜀王时有些惊异,没想到陛下耽于酒色、不理朝政多年,还能有个这样杰出的皇子。我还曾与父亲说过,这蜀王,当真比太子强太多了。”
  令遥这次该是笑了,轻璇听到了他的笑声。
  “那么公孙姑娘,若来公孙府中拜访令尊、希望你们支持蜀王的人不是我,而是别的人,你与令尊会同意吗?”
  “当然会,”公孙凌想也不想,“父亲会,我也会。”
  她顿了顿,似乎是斟酌着开了口:“关于我对你的感情,我没有告诉过父亲。但是,他问过我是否中意你,我没有回答。”
  轻璇一愣。
  “可能我早就有种担忧吧。”公孙凌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而且,我在感情上不像你,没有你那般的自信和耐心。”
  “可你在战场上是。”令遥道。
  “战场……除了十三岁那场大战,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了,多半是些小打小闹。”
  “你会怀念吗?”
  “不会,小打小闹已经很有意思了,若真大打一场,大炎多少会有损失,到时受苦的不是我们,而是平民百姓,他们现在的生活多好,我不想再回到需要打仗的时候。
  令遥,这也是我想支持蜀王的原因。我们公孙家,在先祖时期就扶植过穆氏,若我们有私心,也不会让昔日的下人凌驾到自己头上。
  后来穆氏崛起,我们公孙氏也未曾邀功,是穆氏感恩,让公孙氏成为了辅臣。
  如今,我与我父亲,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和仕途,去对谁趋炎附势。哪怕他是所谓的正统,只要他对穆氏、对大炎、对天下不利,我们就绝不会支持他。”
  轻璇心内震动不已,她束好发起身,走到门口掀起珠帘,朝着公孙凌便是一拜:“公孙将军,九流这辈子没有佩服过几个女子,但今日公孙将军令九流诚服之至。”
  公孙凌忙拉起她,挑眉道:“我可不敢让你‘诚服’,现放着令遥呢,你服谁还不该先问他同不同意?”
  令遥哈哈笑道:“那是。”
  公孙凌看着轻璇,收起了神色,认真道:“经历了这些天,你们二人也算是我的朋友了,看你们这么尽力地帮蜀王,我更相信蜀王有强大的集结力。”
  她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放心,我和父亲,都会支持他。”
  轻璇鼻子一酸,流下泪来,令遥对公孙凌深深一拜。
  “多谢公孙将军。”
  这次公孙凌没有再制止,而是将他这一拜受了。
  两人离去时,公孙凌喊住他们。
  “令遥,从前我只见过你寥寥几面,虽感叹你英俊优雅,却并没有生出过爱慕之意。
  不知为何,那日在倾心桥下见你,忽然就生出一种浓烈的喜欢来。”
  轻璇瞪大眼看着她。
  公孙凌扬唇一笑:“看来倾心桥的传说是对的,它有种魔力。”
  离开公孙府,轻璇心有余悸地道:“以后还是别走那倾心桥了,说不定又有女子喜欢上你。”
  令遥停住,一手拉过轻璇。
  “怕什么,任谁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她。你也是,从今以后,你喜欢的只有我。”
  轻璇嘻嘻笑着,任由令遥牵着她的手,走过渐浓的秋色。
  还没回到令宅,就收到消息——蓟崇对穆淳发难了。
  于是两人也不再耽搁,拜别过杭氏,给公孙煜等令遥这段时间拜会过的人留下书信,就踏上了归京之路。
  这次的动荡,是直指穆淳与江湖人结交之事而来。
  临走时杭氏还忧心忡忡,身怕令遥和轻璇因此事而惹祸上身,令遥反复安慰她,说这事不要紧,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杭氏才勉强安下心来。
  事实也确是如此。穆淳自初为蜀王起,就不断遭到刺杀,且太子派出的都是死士,竟还未伤及穆淳分毫,不说太子与蓟崇,哪怕只是个没有立场的朝中大臣,也能断定有股不简单的势力在暗中保护穆淳。
  再者,蜀地有青门,人尽皆知。在永乐城的百姓眼中,蜀王与青门的互相信赖,甚至是一段难得的佳话,有心人只要前去探查一番,便可得知实情。
  此前太子一直派人暗查蜀王与江湖人结交之事,可蜀王到底与青门是怎样的关系、私下有何协议、青门有多少人听命于蜀王,则一直以来都不曾查清楚。
  太子派出的人,从来都在青门的掌控之中,轻璇很清楚,太子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证据,然而这并不妨碍他捕风捉影、伪造人证物证,来坐实穆淳与江湖人结交、意图篡位之事。
  直到两人回京,此番风云仍未被拨散,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身为当事人的穆淳也自始至终没有发过一言来澄清自己。令所有人诧异的是,不仅穆淳没有反应,就连皇帝,除了派人详查,也无任何举动,没有处置穆淳,没有宣穆淳身边的人前去问话,只是每日脸色差得很,不再去皇后的坤玉宫,也不再去阮贵妃的蔓萝宫。倒是有几次,皇帝不知为何事大发雷霆,处置了好几个自己宫中的内监宫女。
  而做为蜀王阵营中地位最高大臣的项颂良,这些日子以来也是烦扰不已。身为内阁首辅,他不便为穆淳将所有猜测之言统统驳倒,也不便将那些因各种直接间接理由请求惩处穆淳及其支持者的奏折统统扣下,只得整日里板着脸,以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照常办公。那些有针对性的奏折,他选择了部分条理明晰、无胡搅蛮缠字眼的送达皇帝跟前,其余则留在自己桌案上,倒没有因这件事而耽误其他事务,令想趁机挑他毛病的人也找不出错漏来。
  蜀王身边其余人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们?”穆淳一脸疏淡的笑,“都察院也好,户部也好,还有少数几位跟我私交很好的大臣,早就知道父皇不会处置我了。不过,越是有人帮我辩驳,太子一派就会越来劲,将他们查到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添油加醋一番,拿到朝堂上去说。这样一来,父皇只会更加生蓟崇和太子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  好晚了,睡啦睡啦。
说了日更,雷打不动的……
 
  ☆、第95章 
 
  
  轻璇放下心来,看着丝毫没有憔悴之色的哥哥,忍不住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仰起头笑道:“太子的那些人,若是知道你早就将跟江湖人结交的事告诉了父皇,定会悔青肠子的。”
  令遥在心中安慰自己:无事无事,他们是兄妹,亲密点也无妨。
  自从他与轻璇互诉过衷肠,只要看见轻璇对其他男子说句话,都会心中一紧,方才见她抱着穆淳胳膊,更是酸得拳头都握紧了。
  还好他们是兄妹。令遥在心中无声地笑自己。
  左辛在一旁吊儿郎当道:“一看这个太子,就知道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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