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守脸色更难看了,盯着她的脸追问:“是东西没送到?”
郭氏一噎,没吭声。
程太守大怒,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糊涂东西!”
郭氏捂着脸抽噎着:“我不过是想等着见着面了,再亲自送过去。也免得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到人手里怕什么都不剩了。”其实她是想私吞。
程太守听了觉得有理,但也十分清楚郭氏的性子,凡是经她手的东西,没有不捞点油水的。
平时掌家什么的也就由着她去了,这回却半点马虎不得。
“见不见的另说,明儿你再派人去一趟,把东西给送到了。”程太守狠狠瞪她一眼:“你要敢打这个的注意,若叫我知道了,以后你就回你们家养老吧!”
郭氏正在动歪脑筋呢,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一白,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程太守拉上被子:“睡觉!”
第二十二章贿赂
第二天姜如意面前摆了一堆好东西,绸缎十二匹、金银翠玉玛瑙首饰头面二十套,最恐怖的是装着首饰的盒子最底下,压着一叠银票。
黄丫数了数,足足五十张,每张一百两。
吓得她当场就把银票摔在了地上。
姜如意也受到了惊吓,她怀疑是不是郡守夫人或者郡守老爷把私房钱藏在里头了?
郭氏自然不知道还有那银票的事儿,她今天还是没能得着姜如意的传见,肉痛着跟程太守抱怨。
程太守骂她没用,不过也乐得看她这副肉痛的表情,有心再逗她一逗,就把那五千两银票的事儿给说了。
郭氏倒抽一口凉气,身子跟僵住了似的往后倒下去,回过神就拿拳头捶程太守,程太守乐得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程太守给她奉上一杯茶:“你气个什么劲儿,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郭氏本来捶他一通算是出过气了,听他说这昏话,差点没被一口茶噎死,憋不住一口喷出来,喷了程太守一脸。
程太守也不恼,扯了她的帕子给自己抹脸,慢条斯理地说:“她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自然就你办事。”
郭氏不明白,程太守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几天,军营里果然送了回帖过来,请郭氏过去。
程太守不放心,让她穿上逢年过节给上头请安的莽服,千叮呤万嘱咐:“千万忍住你的脾气!冲撞了贵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郭氏翻了个白眼:她算哪门子贵人,不就是狐狸精变的会哄男人罢了。
现在爬的高,不是连个名分都没有么。
一个大姑娘住在男人堆的军营里,她就不信以后三殿下还真能给她个什么名分。
“快去吧!”程太守冲她挤挤眼睛,郭氏也冲他眨眨眼,意思是我会照老爷说的去做的!
郭氏在军营里一阵云山雾绕,终于来到了姜如意的帐子门口,有个士兵隔着帘子,轻声细语地对里头喊了一声:“黄姐姐,郡守夫人来了。”
黄丫出来,给郭氏纳了个福:“夫人请随我来。”
郭氏看她相貌平庸,又是骨瘦嶙峋,行礼的姿势还算过得去,一时拿不准她的来路。
莫非是京里伺候的?
等进了营帐里头,入眼就是一扇整玉的屏风,上头画着雪映梅花,将整个屋子分成内外间。
外间正中央是快空地,想来是留着用来用膳时摆桌子的。
果然墙边摆了一架没有立起来的八仙桌。
两侧分别是朱漆红木雕花小椅,椅上都设有软垫靠枕,旁边就是小几,上头摆着香炉、茶具、水果、点心。
黄丫引着她往一个小椅上坐下,细声道:“夫人稍等片刻。”给她奉上来一盏茶。
郭氏站起来接过,下意识就说了句:“劳驾姑娘。”
黄丫倒没什么表情,只说:“夫人慢坐。”转身去屏风后头唤姜如意。
过了一会儿,郭氏看见刚才那丫鬟搀着个年轻小妇人模样的女子出来,想来这个就是那位姜姑娘了。
赶紧起身纳福,姜如意等她把礼行完了,也不避开,有板有眼地说:“夫人坐吧。”
郭氏坐下,笑看着她,寒暄了两句。
无非就是你身子好吗?吃着药吗?都吃什么药啊?家里人都好啊?
寒暄一通下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两个人也差不多能搭话闲聊几句,郭氏抬眸扫了眼黄丫,示意有话同姜如意说。
姜如意笑:“夫人有什么但说无妨,黄丫是自己人。”
郭氏脸色僵了下,很快恢复:“哪儿有什么别的话,不过是想问问姑娘,上回送过来的东西姑娘用的还算顺手?”
姜如意恍然大悟似的:“夫人不提我倒忘了。”命黄丫把装着珠宝的盒子取过来,还给郭氏:“上回夫人落了东西,今儿麻烦夫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把这个亲手交到夫人手上。”
郭氏一愣,接过盒子,鬼使神差地打开盖子看了里头一眼,果真厚厚一叠银票,眼睛瞬间就看直了。
姜如意看了黄丫一眼,黄丫赶紧道:“本来我家姑娘是想托人给夫人送过去,可是一想着到底东西贵重,还是亲眼看着夫人收下才放心。”
言外之意是,到时候可千万别诬赖我家姑娘收了你的贿赂。
黄丫说完,飞快地看了眼自家姑娘,见到姜如意飞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一颗心才收进了肚子里。
郭氏像是嗓子眼被羽毛给卡住了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眼馋那笔银子啊。
在她看来,之前送的那一批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就足够收买这姜姑娘了。听说她小门小户的出身,怕是连金子都没见过整块的呢!
哪儿就用得着这五千两白银!
程太守交代她的话这会儿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也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程太守,他也说了,是她的东西跑不了,反正都送出去了,至于到了谁的手上,那就不好说了。
权当她的私房钱了。
郭氏收好那匣子,美滋滋地捧在怀里,归心似箭,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找哪个好地方去藏。
姜如意也不留她,两个人虚情假意地客气了一番,郭氏求行礼告退了。
到了傍晚,黄丫拿着铜壶去伙房提热水,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脸色跟刷了一层浆子似的。
姜如意也没问,一边泡脚一边拿着前两天的绣样绣着玩,黄丫蹲在旁边给她捏小腿,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有水滴在铜盆里,低头一看,黄丫正在偷偷地抹泪呢。
黄丫见被发现了,胡乱地伸手在脸上一抹,背过身子整理了一会儿才又转过来:“我再去给姑娘重新换过。”
“不用了。”姜如意好奇地看着她,她觉得黄丫心态比她好,属于那种天塌了还等着高个去顶的那种。
什么天大的事儿能让她哭?
她瞎猜:“想家了?”
黄丫咬碎一口牙,呸了一声,家里人把她当畜生,比畜生还不如,刚会下地走就要干活,每天就给一碗土豆面子汤喝。在家的日子,她浑身上下都是青的,没一天不被打。
姜如意摸摸她:“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黄丫用干手巾给她把脚擦干,再用簪子挑了羊油给她抹着,抹完左脚,抬头一看,姑娘还在摆弄那个针线活儿,十个手指头都扎破了,也不嫌疼!
她这么心心念念地忙这个,人家爷不一定稀罕!
想着,黄丫眼圈又红了,她心疼姑娘!
再也忍不住,把刚才看到的说了。
她看见张参军和一个大人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进了三爷的营帐里!
姜如意听了,倒没有让手里针再扎着手指头,就是手上的动作怔了老半天,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半晌,她就问了句:“那姑娘好看吗?”
黄丫老老实实地说她没看清模样。
姜如意没再说什么了。
果然,今天到了时辰钱昱没过来。
想必是又有新的美人搂着了呢。
姜如意翻来覆去,坐起来,把她刚绣了一个爪子的鸳鸯扯得稀烂还不够,又找来剪子要剪。
黄丫打地铺睡在下头,冷不防姑娘突然坐起来到处找剪子,还以为她要寻死,吓得一把抱住姜如意的两条腿:“使不得啊姑娘!”
姜如意不动了,黄丫不敢松开,隐约感觉上头人身子有些颤,姑娘是哭了吗?
她又不敢点灯,怕姑娘能瞧见东西了,又要去拿剪刀。
姜如意找不到剪刀,一边喘着气,一边徒手扯着那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刚好钱昱掀了帘子走进来,外间没人,直接走到屏风这侧,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
姜如意一抬眼,看见来人是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是开了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流。
钱昱像是整个人被根线给牵着似的,快步走到床前,顾不上还没换衣服了,坐下来就把她拉进怀里,柔声哄着:“这又是怎么了?是做梦给魇着了?”轻轻拍着姜如意的后背。
扫了眼底下跪着的黄丫,声音往下一沉,道:“怎么伺候的?”
姜如意怕他责怪黄丫,赶紧说:“不是,是我自己”
还知道袒护底下人,他放了心。
就怕是梦魇之类的,军营子里煞气重,他们血地里打过滚的人,自然能镇得住,她就不一定了。
他是真怕有什么妖魔进了她的梦因为刚才看到那一幕,她整个人哭得都要抽过去了。
以前哭,她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这次才叫钱昱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
姜如意抬手去解他的扣子,钱昱一怔,也不拦她,由着她做,只是扫了眼底下的黄丫。
黄丫身子一缩,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
张鄂照旧守在外头,他倒是不知道里头的动静,见到黄丫一副泪人模样出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把她拉远一些,压低声音问:“姑娘有事儿?”
黄丫摇摇头。
张鄂急得跺脚:“那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拽着她叠声儿叫了好几声好姐姐,哄得黄丫噗嗤又笑了。
张鄂急得白头发都要冒出来:“快别玩我了,好姐姐快说吧!”
黄丫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张鄂屏住呼吸细细听里头动静,就听见里头传来三爷倒抽冷气的声音。
还有“你这个磨人的”
俩人不敢往下听了,躲到一侧,黄丫问他傍晚那姑娘的事儿。
张鄂眼睛一眯:“姜姑娘让你来打听的?”瞧着缺心少肺的,想不到啊。
黄丫以为不是姑娘打听,张大人就不会告诉她,只好敷衍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