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衫衫对此心知肚明。她选择和卫修在一起,就预计到了会面临的风言风语,而当面临商业竞争,在利益的争夺面前,这些人会选择用这一点攻击她,也丝毫不奇怪。
事实上,她很怀疑,这位邱先生,很有可能就是故意把望梅轩,把她架在火上烤。
只是不知道,这是他本人的行为,还是出于周艺的授意?
开展前夜的晚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按照惯例,今夜有一场小型慈善拍卖会。
拍卖开始前,拍品都被布置在一个展厅中,供人浏览。策展人邱楚贤,便是在预览中低调出现的。
“好小子,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啊!”邱楚贤态度热情,主动和卫修打招呼,“前几天老周还说起你,拿他的美术馆博美人一笑?”
像是没意识到那个“美人”就在眼前,他冲梅衫衫点头一笑,“梅小姐,久仰。”
梅衫衫从来没向卫修提起过名额背后的弯弯绕绕,但是卫修关注着她的一切,加上此刻,周遭不少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都在关注着他们和策展人的谈话。他只淡淡地招呼道,“邱叔,别来无恙。”
邱楚贤高鼻深目,一头微卷的头发,书卷气很浓,又有几分艺术家的不羁,是个很有魅力的美大叔。
察觉到梅衫衫的目光似乎相当感兴趣,卫修更不爽了,向梅衫衫介绍,“邱叔是看着我长大的,特别慈祥可亲,你不用见外,跟着我叫叔叔就行。”
——强调的重点是,对方是老一辈了,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梅衫衫哭笑不得。这个“叔叔”,她还真叫不出口,只笑着点点头,谦虚道,“不敢当,我一介后辈,才是久仰您的大名了。”
邱楚贤似乎也没有与她攀谈的意思,又转而面向卫修,“我听老周说,你也对收藏感兴趣,上回还一口气买下了一屋子的画?怎么样,”他抬臂一挥,“今天这些,有看中的没有,除了梅小姐捐的那幅?”
今夜的拍品,都是右各界名流、各个画廊捐赠,拍卖所得收益,尽数捐给慈善机构。
最后那句话,是认定卫修会拍梅衫衫所捐的那幅画,给她做面子了。
……我得罪过这位邱先生吗?
梅衫衫不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33:腿这么长,我们卫小鸭其实是火烈鸟吧,粉红的那种
周伯:小猪佩奇也是粉红的哦
谢谢胖狸花的地雷~
抱歉宝贝们久等了,这两天工作太忙,我又双叒叕感冒了……
☆、LXX
-Chapter 70-
周遭永远不缺窥探的目光,和竖起的耳朵。邱楚贤的话里有话, 听懂的人, 自然都心里有数。
这种慈善拍卖, 大都是走个过场。有钱人以艺术的名义捐款,博个好品味、好名声罢了;而对于捐赠者来说, 作品排出个好价钱,能够提高艺术家的身价;拍得善款用于慈善机构, 也算帮助了有需要的群体。这就是一个三赢的局面。
也就是说, 捐献出来的作品, 质量要求其实没那么高,至少不值得策展人特意提这么一句。
那些认定望梅轩占走了名额的人,脑子一转, 这下愈发认为, 这应该是梅衫衫提交的展览方案让邱楚贤不满意, 却碍于情面,不能收回,只能以这种含蓄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意见。
邱楚贤到底是什么意图, 梅衫衫暂时还猜不透,总归算不上善意就是了。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打个圆场,只听卫修开口问, “衫衫捐的那幅,邱叔对它有什么意见?”
含蓄这层纸,在卫三少爷面前, 就是用来一拳捅个大窟窿的。
梅衫衫有点想笑。
邱楚贤明显噎了噎。
这话没法接——他能说有意见吗?那就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了,以卫三的脾气,和传闻中他对这个女朋友的宠爱,今天谁也别想下得来台,不把这场子砸了,都要算三少高抬贵手了。
可要是说没有意见……没意见他刚才说个毛线啊?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这浑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浑,一点也不可爱!
卫修还没完,他揽着梅衫衫,一昂下巴,骄傲道,“衫衫捐的这幅画,涵义深刻,邱叔光凭着扫了一眼,怕是看都没看清,没考虑好自己的意见,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就是直接开炮了,含蓄早已化为炮灰。
邱楚贤额角青筋直暴,深吸一口气,让了一步,“你看看你,好不容易见你交个女朋友,我不过打趣一句,怎么引出这么多话来?”他佯怒道,“这是想说你邱叔老眼昏花了,是吧?”
“哦,那是我误会了,”卫修似笑非笑,“我就说嘛,以邱叔的品位,怎么可能看不出衫衫捐的那幅画的价值?”
……好得很,要是看不上那幅画,就是他没品位。
邱楚贤简直后悔跟他说话了。
回头一定要给周艺打电话,狠狠地告他一状!
那幅画,邱楚贤还真的没细看。
本来就是走过场的东西,再烂也有人会出价买,很多时候还是联手为艺术家炒身价,邱楚贤十分看不上这种操纵艺术品价格的行为。而梅衫衫出画,卫三这傻小子来兜底,怎么看都属于这个套路。
周艺让他替他看看,他可看到了,卫修对这位梅小姐的维护,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丁点不顺耳的都不能听。
不可否认,梅小姐是美丽的,瓷器一般,纯粹剔透,有种清灵缥缈的虚无之美。然而这种美,也是脆弱的,是转瞬即逝的,往往更是浮于表面的。
而她显然很聪明,懂得在美的保质期内,攀附有权势的男人,为自己挣得一份足以立身的地位。
清空虚无的表象之下,是这样的世故算计,可谓是教科书式的拜金女。更何况,他还听闻过她利用权势,打压艺术家的行径。
生于艺术世家,一生与艺术品打交道,邱楚贤是个完美主义者,对美学的追求,近乎吹毛求疵。在邱楚贤看来,她辜负了上天的赐予,玷污了美的纯粹。
梅衫衫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得罪邱楚贤的地方,竟然是不符合他的美学。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拿毛姆的那句话,来回敬他——
“美貌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最稀少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我们有幸能够拥有美貌,那就应当感恩,如果我们没有美貌,那就应当感恩拥有美貌的人给我们带来的愉悦。”
换句话说——姐长得这么美,你闭嘴欣赏就行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拍卖会前的预览依然按时结束,衣着光鲜的宾客们次序入场,随着拍卖师扬起小锤子,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首先拍卖的是几件珠宝首饰。温润的珍珠,璀璨的钻石,珠光宝气之下,富有经验的拍卖师很快将现场气氛炒得热烈。
让人惊讶的是,坐在前排的卫修,一次牌子也没举。
坐在他旁边的人揶揄了句,“卫少不打算拍下来,赠给佳人吗?”
卫修一手牢牢扣着梅衫衫的手,另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号码牌,闻言只掀了掀眼皮,“都是别人戴过的东西。”
那人无语。
明白了,卫少觉得这些旧玩意,配不上他的女人。
卫三少虽然看不上,但珠宝首饰的保值性,还是有一定保障的,因而这几件很快都一一落锤。
接下来,又拍卖了几幅版画,和几件小型雕塑。
卫修终于出手,拍下了一个玉雕鱼戏荷叶的砚台。
前段时间,汤博业来A城时,卫修在与他聊天中得知,他闲暇时偶尔会写几笔书法。这方砚台玉质通透,雕工精美,几尾小鱼栩栩如生,极富意趣。用来讨未来岳父大人的欢心,再合适不过了。
梅衫衫猜到他的意图,笑着睨了他一眼。
眼波盈盈,如丝如媚,卫修心头一荡,手指勾了勾,轻轻划着她的手心,凑到她耳边问,“伯父会愿意用吗?”
“那还用说吗?”梅衫衫掩口笑道,“他有几个朋友,三五不时会一起切磋书法的。他不仅会用,肯定还会跟人家炫耀——瞧我女儿挑的男朋友,多细心体贴啊!让人家羡慕嫉妒恨去吧。”
梅衫衫因为离婚而受了不少非议,汤博业表面虽然不如姜雨芹反应那般激烈,心中还是十分在意的。这样炫耀女儿的小男朋友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离了婚又怎么样?老子的下一个女婿更好!”——大约就是这样一种心态吧。
卫修开心不已,暗自盘算着,回头得让人搜罗一些高端的钓具,记得岳父大人也提过钓鱼……
终于,两个工作人员抬上来一幅画,拍卖师以激昂的语气宣布,“下面这幅画,来自望梅轩主人,梅衫衫小姐的慷慨捐赠。这幅名为《非议》的油画作品,出自年轻的艺术家游晓敏之手。游晓敏今年18岁,A大美术学院在读——”
画上覆盖的布被掀开,底下有一瞬间的安静,紧接着,一位资深艺术评论家倒吸了一口气——
“老天!”
方才预览室的灯光焦点,聚集在珠宝和几幅名家作品上。这幅画的作者名不见经传,又摆在角落,忙着社交的宾客们,很少向它投去一瞥。
而眼下在台上,顶部的聚光灯打在画上,才得以看清它的全貌。
粗率豪放的线条极富张力,强烈的浓重色彩对比,带有明显的野兽主义的风格,感染力十足。
强有力的色彩和笔触,带来震撼的情感冲击力,名为《非议》,这画面的冲击感之强,切切实实地让人感受到身处非议的漩涡中时,那种混乱、不甘、愤懑的感情,却又挣扎着,力图摆脱的努力。
人生在世,谁没有受到过非议呢?
这幅画的精髓,便在于它所激发的情感共鸣,如此强烈。
“真的还是个学生?”艺术评论家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身旁邱楚贤的衣袖,“是你们学校——噢,看你的样子,你显然不知道这个学生。梅小姐在哪儿把她找出来的?这是个天才!”
邱楚贤身为A大美术学院的客座教授,他大部分时间都旅居欧洲,实际带课的时间少之又少。
18岁……也就是说,今年秋天才刚进美院。
刚才光线昏暗,他只扫了一眼,灰暗失真的色彩之下,完全显不出这画中的灵气……
邱楚贤还在满心震撼,宾客们已经开始踊跃举牌。拍卖师面上洋溢着笑容,不住地刷新口中的报数,出价蹭蹭地上扬。
邱楚贤深呼吸,他不是针对谁,在座的这些上流人士,真正懂艺术的,没有几个。这些人之所以如此踊跃地出价,一来受了拍卖气氛的感染,二来,就是他这位艺术评论家老友刚才那情感外露的一嗓子。
许多人或许不懂艺术,但这里没有哪个人不懂做生意。被他这样看好的画作,不趁着艺术家还是新人阶段,赶紧纳入囊中,难道要等她崭露头角,作品价格一路飙高,再去扼腕后悔吗?
卫修举了几次牌,可有那么两个拍红了眼的人,完全不怕跟卫少杠上。收到梅衫衫的眼神,示意他不必太执着,他才没跟人家叫价到底。
最终,拍卖师木锤落下,这位默默无闻的年轻画家第一次在人前亮相的作品,拍出了七位数的高价。
这个数字,将拍卖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乃至于压轴的一件古董瓷器,哪怕成交价格更高,都没能超越这幅《非议》竞价时的火爆。
拍卖会结束,出门的时候,梅衫衫和卫修又遇见了邱楚贤,还有那位艺术评论家。
这一回,邱楚贤的表情有些复杂,而评论家没什么顾忌,直接问梅衫衫,“梅小姐!我真好奇,你是在哪儿发掘到这个天才的?据我所知,A大美院一年级的学生,应该还连参加校展的资格都还没有?”
梅衫衫笑着解释,“这个,纯属意外——她在酒店打工,给酒会做服务生。因为脸上有块不小的胎记,领班认为形象不佳,有碍观瞻,不让她去前面,她在后厨的走道上待命。可能实在太无聊了,她就在餐巾纸上画画,刚好被我看见了。”
“因为那块胎记,她从小到大,饱受困扰,这幅《非议》,是最真实的情感表现,加上她在色彩的使用上,极为大胆而有天赋,给人的冲击力也是惊人的。”
评论家点头,表示赞同,又感慨天才的可遇而不可求。
卫修挑眉道,“比起千里马,难道不是伯乐更不常有吗?何况还有的人,戴着有色眼镜,偏偏对才华视而不见。”
评论家更是赞同:“卫少说的对极了!艺术界的偏见,由来已久,哎,真是不正之风,错失了多少可能成为瑰宝的年轻人!”
邱楚贤:“……”
臭小子,含沙射影起来,也很有一套嘛!
发现自己可能对梅衫衫有误判,尽管心中仍对她打压艺术家的黑历史有些疙瘩,邱楚贤整了整神色,对她道,“梅小姐,非常期待明天。”
作为策展人,他尽可能地给每位参展艺术家自由发挥的空间,只要求提交一个大致的计划,之后确保布展进度。艺术,本就应该是自由的、变化的。
因而对于大部分的展览,他像观众一样,明天也将会是第一次看到最终效果。
他真的有些期待了。
***
A城国际艺术双年展规模宏大,展馆横跨好几个博物馆和美术馆。望梅轩被分到的展馆,刚好就在周艺的艺澜美术馆。
清晨,天还没亮,梅衫衫被刘柳的电话吵醒。
“老板,不好了!有两幅画,被损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犯我33者,打肿你的脸!
谢谢宝贝们关心,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啊,感冒是真的超难受的T^T
☆、LXXI
-Chapter 71-
作为梅衫衫重点培养的助手,刘柳感念她肯耐心花时间教自己, 工作一直十分努力。第一次参与像A城国际艺术双年展这种级别的活动, 她丝毫不敢懈怠, 前一晚又认真把几个展厅的布置筛检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