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顺变。”
梅衫衫点点头,对卫修道,“我先上去洗个脸。”
卫修本想跟上去,又想起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召来了管家,吩咐他快些准备饭菜。
正在交待要哪几个梅衫衫喜欢的菜,这时,只见向宓慌慌张张地从走廊里跑了出来。
她住的客房就在一楼走廊最里侧。见她出来,卫修皱了皱眉。
向宓似乎也没有纠缠他的意思,只弯着腰查看四处的角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哥!”她好像很着急,病急乱投医般地拉住向宇,“你看见我的亚当了吗?亚当不见了!”
向宇迷茫地眨眼,“……哈?亚当?什么亚当?”
我还夏娃呢!
“哎呀!”向宓跺脚,“就是——”
“——啊!”
正当此时,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卫修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向宓咬着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向宇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突然一拍额头,“哎呀,我擦,那个冬眠的亚当!”
刚才那声尖叫,分明是梅姐姐的声音!
……
卫修的心砰砰直跳,只嫌这宅子太大、通往房间的走廊太长,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门口。
眼前所见的场景,让他目呲欲裂。
梅衫衫跌坐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手揪着心口,像是已经吓呆了。她纤细的脚腕,被一条通体银白的蛇缠绕着。那蛇吐着血红的信子,缓缓蠕动着,似乎是想要顺着她的腿往上爬。
卫修冲了过去,一把拎起那条蛇,往地上一掼,一脚大力地踩在它头上。
“衫衫!宝贝你没事吧?它咬你了吗?”
他仔细检查梅衫衫的腿,见没有伤口,才略舒了一口气。他抱起她,发现她整个人都是僵的,急了,“宝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
梅衫衫猛地喘了一口气。
胸腔中,心脏跳得失去了控制,一下一下,仿佛有鼓在她耳中擂,回声轰隆。心口的钝痛,渐渐在加剧,那是一种会呼吸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那么痛,痛得她的心神都恍惚了起来。
她张了张口,可在她能说出话来之前,她的眼前一黑,世界陷入了黑暗。
最后的知觉,是听见卫修慌乱的喊声——
“……衫衫?衫衫!”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狂暴黑化中!33要是有事,我会让全世界陪葬!
33:我家小鸭中二病犯了啊
晚点尽量加更,尽量……
☆、LXXXI
-Chapter 81-
医院,见证着人间的悲欢病苦, 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
深冬的晚上, 即使暖气开放, 温度调得适宜,可身处其中的人, 总能感到一种透入骨头的寒凉。
“医生说你急救措施得当,”向宇拍拍卫修的肩, 安慰道, “别太担心了, 梅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卫修不说话,低垂着头,石雕一般, 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一点, 又像是没有焦距, 只余一片虚无。
“——怎、怎么回事?我姐呢?”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走廊中隐有回声。汤梓昊人还没到身边,就急吼吼地问了起来,“她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倒?”
体能极佳的他, 竟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惊惶慌乱。
他通过几个周家的小辈,结识了一些英国当地的橄榄球专业球员, 今晚去参加俱乐部的跨年活动了。哪知道才离开了几个小时,就接到周宅管家的电话,说他姐送医院急救了?!
得不到回答, 汤梓昊更急了,“小姐夫?小——”
他猛地顿住。
他看到小姐夫终于抬起了头,在他的眼底,蕴着一片血红,慑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会有事的。”卫修重又低下头。紧攥着的拳头,手心被吊坠硌得发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攥得更紧了。
等待的时间,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拖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汤梓昊被向宇拉到一边,简单讲述了一番来龙去脉。
“——蛇?!”汤梓昊瞪着他,“向宓呢?”
“亚当已经扁了,被三哥一脚……宓宓,呃,”向宇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混乱,“宓宓好像还在家里?……哎小老弟,你干嘛去?”
汤梓昊盯着向宇拉住自己的手,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满是阴霾,“不弄死她,还留着她跨年吗?”
“哎你……”
向宇正要解释,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
“喂,斯图亚特,宓宓呢?”他倒吸一口气,“——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
对方又说了几句,他挂上电话时,面上闪过各种复杂神色,最终一咬牙,走到卫修身前。
“三哥……你、你把宓宓带到哪里去了?”
没有得到回答。
向宇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刚才事发突然,他追在向宓身后,也上了楼。瞥见地板上那条脑袋扁成一片的“亚当”,和正做急救的卫修,他立刻看向向宓。
向宓捂着嘴巴,一脸惊惶地缩在一边,感受到他的目光,辩解道,“我不知道亚当怎么会醒了!我每天都查看几遍状况,它都好好儿的睡着——刚才发现它不在,我马上就出来找了!”
她的视线扫过一动不动的亚当,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养了它五年了,它很乖的,没有毒,也从来不攻击人……我不知道梅姐姐会这么害怕它啊……”
所幸为了年事已高的周瑾,周宅里常驻着家庭医生,而急救车也很快呼啸着到来。
没人再顾得上向宓,直到现在。
向宇看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着的门,张了张口,又闭上。
尽管他觉得,这应该只是一场意外,可在这个关头上,他不敢为向宓说情。他怕说了,只会让她下场更惨。
走廊的这一端,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住了。
周艺夫妇去参加跨年音乐会,直到音乐会结束,打开手机,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正好听见医生在向卫修解释。
“是心率过速引发的惊厥,目前体征已经稳定了,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做几项更全面的检查……”
卫修根本顾不上跟舅舅打招呼,征得医生的许可,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冲到了病床前。
对上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眸,他像是一直强提着的那口气蓦地被抽空,一下子瘫坐在床前。
“你吓死我了……宝贝你真的吓死我了……”他声音哽咽,不住地亲吻着她的手。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是温热的。
梅衫衫神智还有些迷蒙,心口的钝痛并未完全散去,又像是被他的泪水灼痛,忍不住轻喘了一下。
卫修立刻抬头,红着眼睛,紧张道,“怎么了?宝贝怎么了?”
“我没事,”梅衫衫轻笑,摸摸他还带着泪痕的脸,“倒是我的大卫宝宝,怎么又哭了?”
卫修熟门熟路,把脸往她柔软的胸口一埋,闷闷道,“胡说!没哭!”
其他人早已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汤梓昊还杵在门口,隔空接收到姐姐的眼神,也不情不愿地退出去了。
周艺夫妇问清楚事情的经过,沉默不语。
这桩意外,实在太意外了。
向澜毕竟担心侄女,“那阿修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啊?到底弄到哪里去了?他想干什么?”
“阿修他……”周艺也说不出外甥有分寸之类的话。
这好在是衫衫人没事,要是有点什么不好……
怕是要去泰晤士河底捞向宓了。
“还是先跟妈说一声吧,”周艺道,“妈也很担心,要不是我劝阻,她都要亲自来医院了。宓宓的事情……宓宓的事情,也先请示她一下吧。”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管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那除了衫衫,可能也只有周瑾了。
……
窗外,伦敦眼犹如一个巨大的光环,将泰晤士河映照得如梦如幻。伴随着砰砰的爆裂声,天际被绚烂的烟花点亮,姹紫嫣红,异彩纷呈。
这是一个不眠夜——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准备送走这一年,迎来新一年的新希望。
这一切热闹,都与卫修无关。他只愿守在床边,握着梅衫衫温热的手,才能心安。
她睡得不算安稳,心率图表如同过山车一样,几次惊悸着醒来,在卫修的安抚下才再次睡去。拂晓时分,又忽然发起了热。
她的肌肤滚烫,小脸烧得通红,眉头不安地蹙着,呼吸短促,就连呼出的气都烫得灼人。
卫修被几个护士强拉到一边,看着医生正要用药,又被急匆匆赶来的一个护士打断,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医生手顿住,皱起了眉头。
“这位病人的家属呢?”
“我是她未婚夫!”
“我是她弟弟!”
两道回答同时响起,医生来回看看他们俩,觉得这两个东方人……怎么看着好像都没成年的样子?
不过这个既然是未婚夫,医生决定跟成年人谈。
“刚刚出来的血液化验结果显示,这位女士受孕一周……”
卫修倏然张大了眼睛,险些没听清医生后面的话。
“……这很幸运,我得说,一周差不多是能检测出受孕的最早时间,这让我们能及时调整治疗方案,避开孕妇禁忌的药物。建议尽量采用物理降温……”
“会有危险吗?”卫修的目光凝视着病床上的人,眉心蹙成一团,“她看起来那么难受……”
医生解释:“病人曾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抵抗力低下,有一定几率会并发感染性心内膜炎。我们会持续观察,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会需要再次手术。”
这是医院在新的一年,检查出来的第一个新生命,然而孩子年轻的父亲,显然来不及体会初为人父的喜悦。医生不禁有些同情。
汤梓昊毕竟年纪阅历尚浅,一下子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小姐夫。
卫修的身体晃了晃,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救她。如果……不用管别的,一定要救她。”
“我们会尽力确保母子平安……”
医生话说到一半,被他的眸中不见底的黑沉慑住。
“我说救她,”卫修的声音很轻,像是虚浮在真空中,“我要她平安,别的,都是次要的。”
医生默了默。
“我们会尽力。”他说。
***
上午,周伯风尘仆仆地赶到。
加勒比海的阳光下,他明显黑了几个色号。任谁在度假半途被急召,都不会太乐意,只是他一来习惯了处理突发危机,二来也是真切地为卫修和梅衫衫担忧,二话不说地立刻赶了回来。
卫修待在医院里,半步不肯离开。周伯和他说了几句话,又被周瑾叫了过去。
周艺夫妇和向宇也在。
周瑾面色凝重,周艺的表情与母亲如出一辙,而他身旁的向澜,更是格外不安。
至于向宇……向少爷顺风顺水的人生,从来没面对过如此严重的危机,已然是过载当机了。
家里即将多出一个新生命,还是早逝的周芷的后代,放在任何时候,都值得全家欢欣鼓舞。
可孩子的母亲却在周宅出了事,情况未卜。是意外,还是人为?
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是哪一样,以卫修对梅衫衫的重视,他都不会放过向宓——不,他其实已经动手了,向宓至今下落不明。
沉默半晌,周瑾终于开口。
“那孩子信任你,”她对周伯道,“你稍微劝他一二,报复的方式有很多,不要以自己的前途为代价。”
“——妈!”
向澜惊呼出声。
合着老太太的意思,是阿修拿向宓出气没关系,只要别把人给弄死了?!
“我想,这事也不是宓宓故意的,蛇毕竟是畜生,哪能控制那么好?她发现不对,也没有藏着掖着,不是马上去找,还求助了吗?做坏事的人,哪能那么坦荡?”
她急急辩解,“宓宓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二哥家家教严格,他和二嫂都是柔善人,宓宓不可能是那种恶毒的孩子……”
周瑾嗤了一声,“好竹出歹笋的例子,还少了吗?”
她的一双利眼看向向澜,看得她浑身一凛。
“蛇是畜生,怨不得蛇,那人也是畜生吗?”
“她不知道那个赵树元会丧心病狂,想把衫衫的心血毁于一旦;她也不知道,那条蛇会窜进阿修的房间,差点要了衫衫的命。”
她再问:“她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活着干嘛?吃白饭吗?”
向澜想说,您就是偏心小女儿,也偏心这个幼年失祜的外孙,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为他兜着。
然而周瑾威严的气场,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嗫嗫半晌,只能弱声抗议,“可是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
“证据的话,”周伯插话,“少爷已经在让人搜查周宅上下了。当然,如果您担心少爷栽赃,周女士也派了人手,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派个人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