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一根一根的数着她的发,平静时的样子,看不出是朝堂上那个威严无比的人。
倒像个无赖?“大哥。”柳氏受不了了,她要起身拿衣服,每次一离开又被他拖回来,她噘着嘴埋怨:“你都好了呀,还按住我做什么?”
“急什么,你跟我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多少时候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他倒是 ,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刚才说好了受不住掐他,结果掐了好几次一点用都没有。
“哎呀你肚子不痛吧。”
这会儿才想起来,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倒是毫无罪恶感:“太医说了你最近身体调养好了,无碍的,多运动运动,到生的时候也好生,只是不要折腾的太过了就行,咱两一向也不会折腾的太过分的。”
柳氏不可置疑的看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呀,红唇嘟着,以示不满。他以前再色迷心窍也断不会显出这么无赖的样子的,还说的这么在理,好像他说的都对。
男人一点歉疚感也没,抱住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还香一下,一向不跟她说起朝堂之事的他,今天倒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朕已经立了太子,不日便会让太子监国。”
“若淳儿能当大任,朕便放下担子好好陪你。”头顶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起来,男人的手抚到她稍微隆起的腹部:“不想这孩子在这么复杂的地方长大,既然你怀念江南烟雨,厌恶这里的一切,等你生下孩儿,我们就去江南隐居,到时我们划着乌篷船,在太湖欣赏雨景,依然是我为你打伞,你为我打灯,如何?”
柳夫人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她已经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懦弱可是她不无知,她知道男人跟她说的是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太子监国和退位。
他最近觉得很累,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淳儿能够担得起这个担子,交给他又何妨,到柳氏生产还有四个多月,生产完还要将养百余日,花大半年过渡他觉得也够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出奇,但是男人确实给她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一时半刻怎么叫她缓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掐了一把自己,这么重要的决定难道是他刚才那一刻做出来的吗?
“别动来动去,小心着凉。”男人用被子把她裹紧,抱到隔壁浴房,芷和芸机巧就在这里,屋内刚有了动静便备好了热水。
柳夫人软趴趴的趴在男人胸口,任他折腾,他总是很温柔很体贴,每次都是他裹着自己抱去沐浴,又是他抱着自己回来,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对对方的信任感来,她紧紧的趴在他胸口,默默的流泪。
“陛下。”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从她进宫的那一天开始,从未用过这样的言辞来称呼他,此刻她对他充满了信任感。
“傻孩子,不能哭。”
“可我想哭。”
“难道你不想跟我两人泛舟太湖,一起带大孩子?”
“我怕你没这个耐心。”
她是怕她自己会在他面前丢丑,她太笨了,万一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应付不来怎么办?万一时间久了他慢慢厌倦了怎么办?
还有女儿,她一直惦记的女儿,也是她的心结,万一她觉得被母亲给遗弃了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
赵王和君湄在亳州休息了两日, 重新雇了一个大车,从亳州赶往京城,这次走得慢, 车也大了些, 官道也比较平坦,心情又好了, 君湄渐渐恢复往日的胃口和精气神。
这两天秀娘清早给她换着花样炖燕窝粥,很快让她觉得很意外的是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没有了。
秀娘嫌她是娇气, 男人不在身边就这副德行, 私底下不知道笑了她多少回。
赵王回京以后直接入住太子府, 为的是不让她看到以前住的地方,心生瑕念。
君湄不以为然,最近她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这一路相安无事,直到到了京城,她才支支吾吾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你说想见你娘?”赵王没有别的意思,上次那样分别以后, 他没想过君湄会主动要求见她娘。
两人晚饭走出门散步,赵王知道回来以后肯定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从今往后怕是没有这么逍遥的时光了, 如今能多陪她一些是一些,太子府由先朝太子府改建,小时候他也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童年时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么多年倒是没变样, 沿着弯曲的小径下去是个塘子,这个天气应该也没有虫鸣蛙叫了,一片宁静。
廊子边上种着榕树,好大一颗树下有一处秋千,那秋千看着年代比较久远了,像是很多年前有人曾在树下嬉戏玩耍。
很期待以后一家三口能手牵手走在这里。
“嗯。”君湄说:“上次把我娘气到了,我想了想终究是我不对,不管她现在怎样,以前跟我爹怎样,我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秀娘说她一辈子都很苦,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奶奶看她不顺眼,抬举我庶母,爹爹也不大与她亲近,后来有了我,奶奶也不让娘自己带我,请了秀娘来照顾我,娘这一世,只有在死去以后,变成另外一个人以后,才真正快活过。”
她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仰头凝望他:“我有时候也想过,若是有一天旁的人把我绑走,要我嫁给他人,要我与你分开,我是不是会认命,我是不是会安安分分的跟别人过一辈子呢?”
还不待她说完,他便急急的握住她手,急急的说道:“那我肯定不肯的。”
代入感也太强了吧。
君湄看着他那副急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想的美,谁问你肯不肯了。”
“你若知道别人把我抢走,会怎么待别人?”
“若有人将你抢走,我自会让他生不如死!”光想到这个情形,赵王已经恨的牙痒痒了,况且还没出现这样一个人呢。
“生不如死”君湄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突然发现她对那个男人的恨,消散了许多。以他那么高的权势,能在这个时候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况且父亲当时去世也不是他的过错,人若总活在恨之中,会变成什么样呢?
“只是你要明白,往后你见到你母亲,便再也不能叫她母亲了,如今的她是你姨母,明白吗?”赵王说的对,以前的柳氏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柳候家的那个未嫁女,以后在任何有第三个人的场合,君湄只能叫柳氏为姨母,更何况宗亲和大臣中如有人知道皇帝的新宠是以前的安国公夫人,朝堂上指不定会乱成个什么样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柳安如已经死掉了。
“我不在乎叫什么,只要娘活着,她开心就好。”
“你即这样想,就不要与她闹别扭了好吗?”
赵王知道她一向最有主意的,什么都依着她就好了,一旁是秋风扫落叶,初现萧条,一旁是佳人在侧,无比暖心。
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小的时候见别人都有爹爹和娘,可我爹爹和我娘从不在一起,也从不说话,偶尔为了面儿上的事情,在一起吃上一顿饭,也跟旁人夫妇不大一样,总感觉怪怪的。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爹爹和我娘关系一直不到,可我总是理解不了,我娘生的那样好看,为什么爹爹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秋千的美目似有一层薄雾,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想必没有任何美好。“好在爹爹和娘分别都是疼我的,我能感觉得到,虽然我娘没有生儿子,可爹爹疼我的心,比两个哥哥还要多上很多。”
仔细回忆起那段时间,可能安国公也知道,自己与柳氏这一生,只有可能有这一个维系了,所以对女儿的疼爱比儿子还要多上很多,正因为有了这一层,才让君湄回忆起小时候的一切,尚留了些甜蜜。
赵王扳过她的肩,靠在自己身上,安慰道:“你想通了便与你母亲和好,她没有什么亲人,如今最疼最爱的恐怕只有你了。”
君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是吗,我以为不是呢。”
“怎会不是?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你以后也会疼爱自己孩子的对不对。”
又是他下的另一个套,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真会醋到跟孩子抢他们的爹不成?哭笑不得。
远处院墙外跳进来一只白猫,在院子里面悠闲的散步,那猫时而趴下,悠闲的舔了舔爪子,又跳上榕树下秋千架子上,自顾自的荡起了秋千。两人看的啼笑皆非,此处是太子府,皇帝继位以后一直没有立太子,府中一直空着,只有些许宫人留守在此,日常打扫,于是院子里面多了些野生的猫猫狗狗。
“这猫也真是不怕人。”要不是前面有栏杆阻挡着,君湄真想一脚跨过去抓起那只毛茸茸的猫,看到这猫突然又伤感起来:“小时候我爹爹托人从波斯弄了一只白色的猫儿过来,一只眼睛碧绿,一只眼睛却像红宝石,美的很,这猫儿天天随我一处,也是这般懒洋洋的在窗下晒太阳,后来我娘知道了,死活不让我养,拿去送人了。”
也不知道那时的柳夫人真的担心女儿的安全,还是但凡是夫君送的东西,她一概都是不喜欢的,只是这两人的恩恩怨怨太长太久太绕,如今安国公已经魂归西方,只有母亲清楚当时的情形。
赵王笑道:“你喜欢回头找人寻一只给你就好了,找一只性子温顺一些的陪你如何?”
君湄想的不是一只猫,而是小时候与父亲相处的那段快乐时光,许在颖当年四十多岁得了这样一个爱女,又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生的,哪有不疼不爱的道理,那时的他,一定是把全身心对柳氏的爱倾注到爱女的身上了。已经没有那时的心境了,再养一只猫又能怎样?
“我要你说说你小时候在府里的事情呢,你兄弟姐妹多吗,你父皇疼你吗你母亲好相处吗?”君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看样子还是担心皇后那一关过不了,不管怎么说,如今皇后与她母亲关系那么僵,她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吧,想到这里她觉得很难过,明天要去宫里请安。
“有我呢。”有他,突然不怕了。
大结局
四个月后
元宵刚过, 京城里还打着薄霜,人在外面走着,一阵风刮过来, 能冻得瑟瑟发抖, 但是两个孕妇不怕,肚子里面带着个球, 就像捂着火炉子。寒风下君湄陪着母亲在院中散步,大夫也说了, 柳夫人这胎不正, 要怎么动动才能让孩子的头往下立着。
君湄憋着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她娘。
“娘, 你当时生我的时候痛吗?”
柳夫人的脸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疼啊,咋不疼, 疼死她了,应该很疼吧,到底疼不疼呢?
其实当时困扰她的倒不是疼不疼这回事,一想到这个黑历史她真的很想死, 尤其那个时候跟婆婆也不和,跟夫君也不和,又背着罪恶感怀着这个孩子, 一直到生下君湄的时候她的情绪都是抑郁的。好在后来看了孩子,那小小逗人的模样瞬间暖化了她的心,谁知道产后婆婆一见抱孙子无望,气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许府的人见到这副情形,不受待见的世子夫人在月子里面都没少受气。
不过这次断不会这样子,贵人对她这胎甚是看中,从八个月开始,产婆和太医已经是昼夜守护在旁了。
至于疼不疼,时间太久她也不记得了,大约很疼?
应该很疼吧?
谁知道呢?
“啊,不是很痛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生孩子的,娘也是这样生你的呀。”柳夫人不想女儿太过担心,反正孩子也在肚子里面了,左右也不能抠出来了。
“是——吗?”看见母亲犹疑的样子,君湄心里打起来退堂鼓。为什么呀,她怎么那么命苦,还没有好好享受几次,就可怜兮兮的搞大了肚子,这事还没法跟人诉苦,若是跟别人讲,好心的会笑话她娇气,多心的反到觉得她是炫耀。
内心没有多少欣喜,反而忐忑占了大半。
而且看着母亲越见臃肿的身子,真的好担心自己快要生了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万一胖了他会不会不喜欢了?
柳夫人见女儿小脸由红润变得煞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现在担心也是无益,有些人生的快一些,有些人慢一些,你这胎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
说道这里君湄脸就红了,先前产婆过来摸过,说有两个脑袋,她当场就哇哇大哭起来,把产婆吓得要命,产婆还以为太子妃是怕两个不好生呢,谁会知道太子妃竟然哇哇大哭:
“是不是本宫做了什么造孽的事?本宫的孩子怎会长了两个脑袋呢?”
一旁的太子殿下也是第一次当爹,当场就急了,他连声埋怨都是自己早年在战场上杀戮太多,没想到其后做了那么多事情弥补还是祸及子孙。
产婆当场就笑了出来,这对小夫妇也是有意思,两个脑袋就是怪物啦?
“难道我肚子里面的是两个?”太子妃歪着脑袋看着太子殿下,丝毫不敢确定:“我母亲倒是与姨母是双生子,难道我肚子里面的也是双生子?”
“那是自然,太子妃殿下福泽深厚,怎会生出来个怪物呢?”
“呀,那倒是,本宫可是没干过坏事。”一言未必,太子妃殿下小脸上还挂了泪珠子又笑了起来。
产婆又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双生子容易早产,大多八个多月就要生产了,为了避免孩子早产,夫妇之间还需要注意,自此后要禁止房事了。
太子听说肚子里面有俩,多稀罕呀,自此以后再也不敢碰她了。
君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上这一胎以后她一直挺稀罕这事的,晚上一躺在床上就开始不老实,脑子不老实手脚也不老实。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太子越来越不敢碰她,倒引得她疑心病四起,太子毕竟还年轻啊,总是这样素着,万一别人勾搭他怎么办?即使别人勾搭他,她倒也没有别的法子,上辈子咬咬牙不也过来了吗,可是越想越不舒服。
她倒是想问问娘,可这事怎么开口啊,问来问去只能问娘生孩子疼不疼了。
毕竟这个问题也是挺要人命的。
——
“呀,两个。”连母亲的眼里都露出羡慕之色,毕竟一次性搞定两个,也少了一次疼,她稀罕的摸了摸女儿的肚子:“两个容易早产,你还是要小心些。”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啊……本来想问的话愣是问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