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生辰的前一天,学堂里刚好放假,阿遥与萧翎说了一声,还去了范家,免去了范老夫人日日的念想。
一晃,五日过去。
那日上午,阿遥与萧翎一道,坐着马车赶去了六皇子府上。几个皇子府都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
阿遥他们到的时候,里头的席宴已经快要开始了。
虽说是小宴,可今儿还是来了不少人。六皇子到底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赵家又是朝中显贵,六皇子生辰,诸位大臣家里都派了年轻子弟过来祝贺。这来的人一多,园子里就嘈杂了。
好在府上两处席,一处是男子吃酒的,一处是女眷玩闹的。
阿遥与萧翎到了那儿便分开了,萧翎吩咐了映雪秋霜好好守着阿遥,又让福公公在边上看着,这才放心地去了别处。
恰巧与阿遥一同过去的是位年轻姑娘,生的很是端庄貌美。
阿遥对她有些好奇,期间偷偷看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却叫她给抓住了。那姑娘柔柔一笑,道:“这位定是嘉宁县主了。”
她说的肯定,阿遥也顺势点点头,化解了自个儿的尴尬。
“先前没与县主说话,怪不得县主会好奇,臣女是南安侯府大姑娘。”
南安侯府?阿遥忽然想起了那日八皇子与她说闲话的时候说到的那个南安侯府,府中有位大姑娘,人人称颂,名声极好。为什么阿遥记得这样清楚,只因当时八皇子说了,这南安侯府的大姑娘,是皇后娘娘给六皇子选的皇子妃,都已经与皇上通了气了,再过些时日便会降旨赐婚。
这可与七皇子的婚事不同,七皇子的那是他死缠烂打给赖出来的,皇上和程婕妤先前都不同意;而六皇子,则是各方满意,自愿结为两姓只好。
今日一见,阿遥对这位未来的六皇子妃还印象不错,笑道:“原来是陆姑娘,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县主过奖了。”
这番互晓了身份,再说话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福公公和秋霜两个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对阿遥与这陆姑娘谈笑并不在意。
拐过几天小道儿,众人放走到一处小园子。里头已经有不少女孩儿在那儿了,年龄稍大些的夫人,则是坐在前头看戏。今日皇后没有过来,是以园子里头,为首的是赵家的几位夫人。
阿遥往那戏台子上看了一眼,见上头有些装扮地奇奇怪怪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听不懂的东西。许是她孤陋寡闻了,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好听的。
阿遥歇去了去听戏的心思,准备和陆家姑娘一道去了后面与众人说话。
几人往后头走,中间又碰上了一行人。
阿遥眼明的发现,对面的那姑娘,瞧见陆姑娘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
陆姑娘却没有什么反应,拉着阿遥与她们见礼。
阿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待到了方才那位姑娘的时候,听她自报了家门。阿遥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一个。
不过看这样子,莫不是六皇子定好的侧妃?想必是的。
这一遭后,阿遥才跟着陆姑娘找到了位子,安然坐下。周围都是姑娘家,看见她们过来也是热情。
因阿遥年纪小,看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所以陆姑娘格外照顾她,与旁人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她一眼,瞧她是不是不自在了。
阿遥确实挺不自在的,她们这会儿说的,要不就是衣裳,要不就是首饰,听着无趣地很,叫人昏昏欲睡。可是这儿这么多人,阿遥也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乖巧。
早知道这小宴比宫宴还无趣,她肯定不会来。
阿遥坐在椅子上,就着糕点灌了许多水,岂料茶水喝多了,没多久就忍不住了。
陆姑娘始终分了一分心在阿遥这儿,见她脸色不好,便俯下身问道:“县主怎么了?”
“我……我想如厕。”
陆姑娘莞尔一笑:“那正好,臣女也要去呢。”
她说完,偏偏然起身,朝在场的几位告了恼,便带着阿遥下去了。
众人原也没觉得不对,可是没过多久,领着她们出去的小丫鬟就神色匆忙地过来,朝前头的赵家老夫人说了一句话。
只见赵老夫人忽地起身,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半晌,众离得近些的人才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这等要紧的事,还不快去告诉殿下!”
“是。”那丫鬟匆忙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这里头的女眷才得了消息,只一句,却是弄得人心惶惶,也叫今儿的宴会再难办下去了。
方才还好好的嘉宁县主,如今却找不到人影,失踪了!
☆、审问
女眷这里已然慌成一团, 嘉宁县主是何人,在场没有不知道的。
以成王殿下对嘉宁县主的看重, 不论今儿找不找得到嘉宁县主, 这事都没办法轻易收场了。可到底是谁这样胆大包天呢。一时间,众人看着那几位皇子妃, 皇子侧妃的眼神都有些疑窦。
果真是皇家是非多。
男席这边, 也是刚得了消息。
那丫鬟带着人直接去见了六皇子。彼时六皇子刚巧在与众位兄长说话,皇家的这几位, 私下里如何争斗且不说,至少明面上都是一派祥和。席间推杯换盏, 谈笑风生, 不争意气, 不言朝事,间或还有几声长笑,若是不知道实情的外人见了, 没准真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呢。
可惜,这假象在六皇子府下人来报的时候立马被打破了。
六皇子瞧着跪了一地的下人, 惊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脸色阴翳:“你说什么?”
“回禀殿下,嘉, 嘉宁县主失踪了。”
六皇子又惊又怒,狐疑地望了周围一眼,看哪个都不顺眼。待看到萧翎时,自然也没有漏下他脸上的寒意。
萧翎早就放下手中的酒盏, 对着后头的抬了抬手。
边上站着的程一程五见了,对视一眼,立即动身去寻。
他们知道王爷有多在意姑娘,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出了事,只怕成王府和六皇子府该要不死不休了。只盼着姑娘安好无事,或是这回压根是姑娘一时兴起,跑出去玩闹了也好啊。
侍卫都能想到的事,六皇子自然也能想到。本来还对萧翎随意插手六皇子府上的事有所介怀,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呢,就搜罗起人了,这是将六皇子府看作是他成王府还是怎得?嘉宁县主不见了,他府里的人自然会去寻,哪里用得着一个外人来插手!
可是想想如今这情况,他也只能先忍着了。
待人几个侍卫走后,萧翎方才起身,朝着面前跪着的几个人道:“将事情说清楚点,一个字都不许漏!”
萧翎如今还能维持一张冷脸,没有切切实实地发怒,已经算作克制了。他知道阿遥非比常人,即便真的失踪了也应该有脱身的法子,可是他止不住的担心。
果然还是他太良善了,这才叫这些蠢货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若是阿遥真出了事,他定将那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萧翎原来的名声就不大好,几十年也不见什么笑意,如今骤然发难,更叫这些人心里发虚了。
跪下的几人惊惧地抖了两下,后来还是跪在前头的丫鬟先说了话:“殿下,王爷,事情原是这样的。两刻钟前,嘉宁县主欲去净手,南安侯府的陆姑娘与她坐在一块,便陪着县主一道儿,由着奴婢引着二人过去的。到了西阁,奴婢瞧见二人进去后,却一直没有见人出来。奴婢不敢上前打搅,又过了些许时候才唤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应声。此时奴婢才觉得不对劲,忙不迭地跑进去看,却只看到陆姑娘昏睡在地上,而嘉宁县主,却早已经没了影子。”
六皇子听此,立即问道:“那陆姑娘如何了?”
“殿下放心,陆姑娘已被送到厢房中歇息,至今未醒。赵老夫人已经让人请了太医,如今应该在诊治了。”
萧翎见六皇子在意起了那什么不相干的,脸色更冷,质问道:“西阁之中,可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只朝外的窗边有些脚印,瞧着杂乱,分辨不出脚印的大小。”
不知为何,六皇子脸色忽然松弛了一些,面色奇怪道:“五皇兄先别着急,兴许,嘉宁县主不过是觉得宴会无趣,找个空子溜走了。再者,嘉宁县主身手不凡,我等在秋狩之时便已经见识到了,若是一般人,落到她手里未必能讨得好。保不准,待会儿她就回来了。”
毕竟找不到人,也不能说是遇上了什么不测。嘉宁县主是什么性子,众人虽没有接触过,可都有所耳闻。那等无法无天的乖张性子,说她故意整了这一出也是极有可能的。
未表安慰,六皇子还将手搭在萧翎的胳膊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萧翎将肩膀上手拂去,冷冷道:“六弟这是在推卸责任?”
六皇子口气也冲:“五皇兄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嘉宁县主此事与我有关?我吃饱了撑的,要与一个小毛孩儿过不去?”
“是与不是,谁说的清呢?”
六皇子气地不行,好好的生辰,竟然弄成现在这模样。且萧翎又在这不依不饶,为了个外人竟然连亲弟弟的脸都打,半分面子都不给他,也是怒不可遏,吼道:“你到底要如何?”
瞧着六皇子怒了,边上的大皇子、三皇子连忙过来劝说,生怕在众人面前闹出个兄弟相斗的闹剧出来。
萧翎冷笑一声,直接道:“将今儿所有涉事的人都叫过来,本王要亲自审一审。”
“涉事?前后接触嘉宁县主的不过就面前跪着的这些人,哪里还有别的人?”
“本王说了,所有人,六皇子是耳朵聋了还是怎的,听不懂么?”
六皇子重重地喘了两声气,又踹了一脚桌子,将上头的酒盏菜碟都踹的乒乓作响,惹出了好一番动静。
“愣着做什么,快去叫人!”末了,六皇子终究服了软,向跪在面前的人骂道。
片刻后,又有一群人赶到,乌压压一大片的跪在园子里。余下赴宴的也都不是傻子,今儿这是要是闹大了就该是皇家的私密事了,哪里能随便听的。只是眼下几位皇子都忧心着,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人,他们便是想走,也没有地方说去,只要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处,不敢多看,亦不敢多听。
跪着的这些人里头,映雪秋霜并福公公也都在里头。
萧翎见到他们便问了前事。
福公公道:“王爷恕罪,奴才有负王爷嘱托。先前奴才等人跟着姑娘去了女眷处的园子里,却在园子外头被拦住了,六皇子府上的人说,这园子里自有伺候的人,用不着奴才几个,叫奴才几个在外头守着,不能踏进园子里,以免冲撞了贵人。
奴才本不愿听从,无奈边上的陆家姑娘也开了口,说是会照看好姑娘,万不会叫姑娘出了事,是以奴才才带着两个丫鬟在外头候着。待奴才知道姑娘出事,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此话一出,众人看六皇子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怎会这样巧,那园子里的丫鬟偏偏不让嘉宁县主带人进去?
这明晃晃的质疑,六皇子岂能装作看不见,当下有些无力地辩驳道:“府里的规矩向来如此,从未改过,嘉宁也不过是个县主,哪有主随客便的道理?”
说完,六皇子似是想起来什么,忙问道:“还未问清楚,嘉宁县主今儿可与别人有了什么口角?”
萧翎眼中冷意更甚:“你是何意?”
“许你问,就不许我问?”六皇子满是讥讽,“摆这么大的阵势,若是嘉宁县主真是一时调皮出去玩,可就不知道你成王殿下的面子要往哪里放了。”
这二人互看不顺眼已经多时了,现下这般撕破了脸反倒更畅快。
下人却不敢有所耽误,忙道:“县主一直跟着陆姑娘,并未说多少话,也未与人有什么口角。”
萧翎漠然听完,又问道:“今儿西阁当值的是哪些人?”
“回王爷,奴才十几个正是今儿西阁当值的。”说话的是旁边跪着的太监。今儿六皇子府摆宴,别的地儿都是人满为患,唯独西阁处,还是那么几个人守着。
“你们当值,可瞧见了嘉宁县主的去向?”
十余人都摇了摇头,道:“奴才等并没有看见。”
萧翎忽然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阴沉,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下令道:“带回去审吧。”
程七等人会意,上前押人。今儿在西阁当值的十余人,还有先前领着阿遥过去那个小丫鬟,都被押走了。
那六皇子看的双目发红,刚要责问,偏偏大皇子还拦着,小声在他耳边斥道:“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不叫他问明白了这事一准没完。况且,这事毕竟是在你府上生出的。”
“在我府上发生的就是我干的?”
“安心看着吧。”大皇子未回答。
六皇子嗤笑一声,等着看萧翎能审出个什么东西来。
瞧着面前的人少了一半,萧翎又道:“那位陆姑娘呢,如今可醒了?”
六皇子忍无可忍:“萧翎,你什么意思!”他不信萧翎不知道,那陆姑娘是他的未婚妻。
萧翎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中不见喜怒,看得人心悸。
还不等这兄弟俩争出个是非对错来,程一几个便回来了,神色凝重地朝萧翎行了一礼:“王爷,姑娘不在府中。属下等出了府,只在北街一小贩处打听到,两刻钟前,有一灰衣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粉衣小女孩儿往北边去了。”
“啪!”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在知道萧翎摔了杯子。好好的一个白玉杯子,摔得快碎成了沫。
萧翎早已经站了起来,面色森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程一道:“立即差人去寻!”
“是!”程一拱手,拿着令牌飞快地去了。
在场诸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早已经不见了那侍卫的踪影。难怪外人都道成王身边的人不简单,也不知这些侍卫,是成王自己训练的,还是皇上爱子心切私下给的。
今儿只为了一个外姓的县主,就调动了令牌。在座各位也都好奇地很,那县主究竟有什么本事,竟叫成王如此上心。
萧翎担忧阿遥,也不愿在此地再耽误下去,临走时,还与六皇子道:“人是在你府上丢的,你最好能给个说法,否则,本王定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