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林——陈衣归
时间:2018-01-19 15:02:40

 50、所有漂泊的人生「五」 ...
  
  kk开车四处找宾馆, 苏阿细觉得在哪儿住都一样,他不行, 他得挑,保持警惕心,总觉得像在东城这破地方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摆一道似的。
  蒋渝芮不说话, 江垣也不说话。
  
  苏阿细跟江垣坐在后车座, 发现副驾座位上勾了个放了个三角形铁器, 还有一根小铁棒。
  
  苏阿细把铁器拿过来把完了一会儿。硬邦邦的, 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准备放回去, 江垣已经伸手抓了过去。他问kk,“你还会玩这个啊?”
  
  kk往后视镜瞄一眼:“不会,买来装逼的。”
  “……”
  
  苏阿细小声地问江垣:“这什么?”
  “三角铁, 一种乐器。”
  “这是乐器啊!”
  “嗯。”
  
  江垣给她敲了一段。没有旋律, 只有打击的节奏。看起来挺难的,没想到他还挺厉害。苏阿细等他敲完,送过去一个疲倦的笑容, “不好听。”
  江垣挫败地把东西放回去了。
  
  蒋渝芮仍然没有说话。
  
  许是耳边太清净,苏阿细坐了一会儿就困了, 眯了十几分钟。
  停车的时候她也没醒, 江垣让kk他俩先走, 在车里陪她坐了一段时间。
  
  江垣轻手把她的碎发挑到耳后,露出洁白的耳垂和偏粉色的耳廓,在沉静的睡眠中, 耳朵也安然地休息着,褪掉了一层血色。
  他一直觉得苏阿细的耳朵很好看。
  有个日本作家特别钟爱描写少女的耳朵,每本书里都花很长的篇幅刻画,可是看来看去,他笔下的描写再美好也不过如此吧。
  
  江垣亲亲她的耳朵,把她弄醒了,苏阿细揉了一下脸,有点羞赧地瞄他一眼:“干嘛啊你。”然后伸手推开车门。
  
  出了停车场,走一段路就是一条美食街。
  街上有一家打着江南小吃的旗号经营的饭店。
  
  苏阿细拉着江垣进去买了饭,是一种叫做乌饭的黑色米饭。
  听说是用乌饭叶的黑汁浸出来的颜色,米饭做的颗粒饱满,看起来亮晶晶的。
  店里没位置,苏阿细把饭打包了带走。
  
  江垣说他吃过这个。
  在哪吃的?
  浙江。
  什么时候?
  暑假。
  
  苏阿细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坐下,把餐盒打开,用筷子挑着米往嘴里塞,“好香啊。”给江垣挑过去一筷子,“赏你一口。”
  看江垣吃饭,问他:“你暑假去浙江干嘛了?”
  他说:“去走走,我一直很喜欢浙江。”
  “为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山清水秀的,多好啊。小时候想娶一个浙江的媳妇儿,觉得浙江妹子都特漂亮,还特别温柔。”
  
  “既然没什么理由为什么要加后面这句?”苏阿细往嘴里塞饭,脸上没什么表情,“活腻了?”
  江垣赶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阿细:“去面壁。”
  
  他跑到小角落里蹲下,一动不动。
  苏阿细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没发出声音,江垣蹲了会儿,以为她走了,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苏阿细正在监视自己,他立马又把脸转过去了。
  
  “回来。”
  江垣回去。
  
  苏阿细把餐盒扔了,起身离开,拉着江垣问:“你真去找丁柯洋啊?”
  “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你可以反悔啊。”
  “这样不太好吧?”
  “你还能出来吗?”
  “当然啊,我就去看看他能不能跟我走,不行我就不管他了,后天就回来。随他自生自灭去,行不。”
  
  苏阿细不走了,在黑乎乎的树顶下面站着,不安地皱眉,“你别去行吗?”
  江垣说:“你看芮姐今天哭成那样子,她还说她打算今年回老家过年呢,现在摊上这事儿,不把丁柯洋弄回去她能安心吗?”
  
  “那他舅舅和kk不能去吗?”
  “他俩今天那么暴力,要是再见到他们,丁柯洋身上不栓把刀子都对不起自己。”
  
  苏阿细烦躁地踢了一下旁边的路牙:“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小心眼啊你。”
  她这回直接抬脚踹他身上了:“我就是小心眼怎么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江垣把她拥到怀里,“那你就换个男朋友。”
  苏阿细一把推开,“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好了我跟开玩笑呢,我能出什么事啊。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劫财劫色不劫命啊。”
  “江垣我跟你说,我是不会等你的,你要是真被劫财劫色了,我就换个男朋友。”
  江垣点头:“换换换!”
  
  当晚,苏阿细和衣而睡,偷偷哭过,泪痕干在脸上。
  江垣出门打车,几乎把东城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彼时苏阿细还没睡着,但是听到江垣进门的动静,她闭上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蹲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吻她的眼皮。
  江垣躺下,在身后抱住她。
  
  苏阿细睁开眼,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她哭得脸上热热的,蹭着他的鼻尖,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笨蛋,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嗯,我不会有事。”
  苏阿细在他怀里哭得抽抽搭搭,“我好难过。”
  
  江垣低头吻她。
  
  ***
  
  翌日黄昏,江垣跟着丁柯洋走。
  他把他往一个偏僻的宾馆带。
  
  一路上跟他讲他们的商业机密。
  
  “真不是骗你,一般人我都不跟他说。你想想看啊,咱们就直说了,这是国家项目,那你猜为什么网络上、电视上都说是传销要打击呢?为什么警察抓了就放?其实就是国家在进行宏观调控,因为我们这个连锁销售做的很秘密,为了低调发展。”
  
  丁柯洋说了半天,江垣听得一知半解,丁柯洋看他理解困难,问:“还在念书么?”
  江垣摇头:“不念了。”
  “家里做什么的?”
  “我妈开美容院,我爸是工程师。”
  “那你肯定不懂宏观调控吧,课本上讲过没?”
  
  江垣再次摇头:“不懂。”
  丁柯洋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这是国家扶持一个战略,还是比较隐蔽的。”
  江垣:“……你刚刚说过了。”
  
  丁柯洋把江垣带到一个宾馆房间,里面有个女人正在剪指甲,江垣看到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女人抬头,见到江垣,愣了一下,然后冲他勾勾手指,“过来呀。”
  丁柯洋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同事。”
  江垣跟她点点头。
  
  这个女人从江垣进门的一瞬间就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江垣心里发毛,他有几次想临阵脱逃。
  不出意外的话,看丁柯洋跟她说话的态度,女人应该是他的上家。
  
  好在这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江垣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不是丁柯洋的日常活动区域。房间很整洁,除了他的一个背包就没有什么杂物了。
  
  江垣说他很困,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丁柯洋去洗澡的时候,江垣悄咪咪地起来,去翻他的背包。
  一个很老旧的军绿色旅行包,贴近了有一股潮臭味。
  包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掏出来看了看,最后取出来一本褐色软皮封面的笔记本。
  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卫生间的水声仍然很大,江垣趁机迅速地翻了一遍他的笔记本。
  本子上记的东西乱七八糟,他看不太明白,就把每一页都拍了照,尤其是记了电话号码的那几页。
  
  拍到还剩一小半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江垣把笔记本放回去。
  丁柯洋穿了短袖出来,洗完澡的样子看起来干净多了,如果能好好地理理头发和胡子,再长点肉,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了,也难怪蒋渝芮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他看江垣起来了,跟他说:“你洗澡吗?”
  “不洗。”
  
  “哦。”丁柯洋用毛巾擦擦头发,走到他旁边坐下,点了根中南海,瞅着江垣,“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他没有说过蒋渝芮的名字,开口一直是她。
  
  江垣总觉得和这帮传销分子交流有点障碍,好像说话时的每个字里面都藏着暗号似的,让他听不明白,但觉得紧张。
  他答:“一个乐队的。”
  
  丁柯洋嘴角一扬,似乎感到新鲜:“乐队?发展得怎么样了?”
  江垣说:“不挣钱。”
  他哂笑:“不挣钱搞什么?”
  “好玩。”
  
  “你家条件挺好吧?”丁柯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吸了口烟。
  江垣没接话。
  他又问: “你唱歌儿?”
  “不唱,我们是叫……那个……抽、抽象摇滚。”
  
  “啥意思啊?”
  “就是平时犯困的时候听一听,刺进你的脑神经。”
  “刺激完了干啥呀?”
  “睡姑娘。”
  
  丁柯洋听了捂着肚子狂笑。
  狂笑了三分钟,江垣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点掉了烟灰,咳嗽两声,继续吸,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采访你吗?”
  “你是记者?”
  “不是,我就问几个问题,不算正规的采访。”江垣一边说一边把设备拿出来在旁边架好,丁柯洋一直盯着他动作,很稀奇的样子。
  
  等镜头对好了,他略显紧张地把烟灭了,拉拉自己的衣服,“这个怎么搞?我要看哪里?看你还是看镜头?”
  江垣说:“看我就行。”
  “哦,你问吧。”
  
  “你做这个多久了?”
  “四年。”
  “挣到钱了吗?”
  “今年年底。”
  
  “拿多少?”
  “保密行吗?”
  “可以。”
  
  “哪个学校毕业的?”
  “海大,肄业。”
  “什么专业?”
  “船舶工程。”丁柯洋怕他没听明白,又解释一句,“造船的。”
  
  江垣点头:“我知道,我兄弟也是。”
  丁柯洋扯着嘴角笑:“有没有点儿记者的职业修养,还能这样唠嗑?”
  “……可以剪掉。”
  
  “行行行,继续继续!”
  “你的理想是什么?”
  “挣钱。”
  
  “挣了钱之后呢。”
  “做点小本生意吧,再带我妈去外面看看。”
  “如果挣不到钱,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会挣不到钱?”
  
  “我是说如果。”
  “不可能,这种假设不存在。”
  “你有没有规划过自己的未来?”
  “大方向有,具体的话……不是,你这什么问题?没有专业性一点的吗?”
  江垣低头写东西。
  
  丁柯洋有点不耐烦:“换一个换一个,比如我们行业内部机制什么的。”
  江垣放下笔,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他:“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
  
  那一晚,丁柯洋睡得挺好的,说好了第二天带江垣去吃饭,所以他早上起床心情也不错。
  问蹲在旁边系鞋带的江垣:“睡得习惯吗?”
  他随意地应:“嗯。”
  
  其实江垣昨天基本没怎么睡着。
  在这种环境,这种压力下面,难免不提高警惕。
  
  江垣没问等会儿吃完饭他们还要不要回来,因为不管丁柯洋的计划如何,他都不打算回来了。他收拾好东西,穿上大衣,把相机抱在怀里,看着在门口恭候多时的丁柯洋,点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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