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漠北之花
酒足饭饱之后，赶在天黑前，一行人赶往不远处的忠武将军府。虞勇在这里置办了田地房产，又大又气派，容纳禁卫军二百余人都绰绰有余。
梓玉终于见到了潼潼和瑶瑶，两个人长高了很多，穿着蒙古族的长袍和靴子跑来见她，梳着一个个小辫的瑶瑶一把扑到她怀里说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让人没想到的事，虞勇竟然已经成亲了。妻子名叫乌日娜，她在漠北小有名气，被称为“漠北之花”。被成为“漠北之花”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够彪悍。她哥哥死于突厥人刀下，她阿爸在牧羊时不小心跌入猎人设的陷阱里，喊破了嗓子都没有人来救。眼看天马山要黑下来了，漠北的夜晚是非常危险的，没有被熊、狼等野兽叼走也会被冻死，全家人都靠着这些羊过活。他狠下心，用随身带的刀子卸了一只脚，用裤腰带扎紧，咬着牙硬撑着口气把羊赶回家。家里没了男人，母亲又体弱多病，她十六岁扛起养家养母亲的重担。一个人去集市上买羊仔、卖成羊，和男人一样谈生意、喝酒，讨价还价，将羊群数量从两百头增加到五百头。
虞勇会娶乌日娜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她是和云娘、梓玉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她高大、健壮，两颊天然高原红，肤色偏黑，笑容格外有感染力，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两个深深的酒窝，不是敷衍虚假的笑，是真的能感受到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不是战争来临时躲在男人身后发抖的女人，是能拿起刀剑同男人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不依附于男人，即使发生意外也可以独自抚养儿女长大的英雄母亲。
虞勇早已把最大的一个院落收拾干净、布置妥当，屋内任何摆设器具都是最好、全新的，从接到消息开始整整准备了一个月，就是为了恭迎曜王殿下大驾光临。晚上的时候，梓玉坐在大木桶里舒展四肢，这一个月为了方便赶路几乎都是擦澡，此刻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了。水暖暖的，木桶也是全新的，因为还能闻到香柏木特有的清例香气，混合着玫瑰花瓣的甜腻味道，热气氤氲，梓玉舒服地眯起眼睛。
“吱呀”地开门声吓了她好大一跳，梓玉转过头一看，只见李执大喇喇地进门开始脱衣服。这是又要鸳鸯浴的节奏吗？不觉想起上次鸳鸯浴的情景，红了脸，看着他露出的六块腹肌咽了咽口水问道“桶会不会有点小？”
李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边迈进浴桶边说道“这里水少，我俩一起洗可以省桶水。”
梓玉想想也是，以前也听说过边疆水资源短缺，洗澡是件奢侈的事，当地人一生只洗三次澡的话，便默许了。一开始李执还算老实，和梓玉一人各坐在一头，各洗各的。洗着洗着，李执攻城略地占了大半个浴桶不说，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梓玉闪躲不得，用力想推开在她身上四处放火的大手，可她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开。李执不仅双手在她身上游移，人还凑到她的耳边亲吻她的耳垂，他知道那儿才是她的敏感处，在她耳边轻轻呼气道：“本王在未尝过肉滋味之前并未觉得好奇，但一旦尝过，便觉得有如蚀骨入髓，如今有一个月没吃，甚是想念的紧，你说若是香喷喷的肉就在眼前，不吃那岂不是傻子？”
梓玉酥麻地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脑子混混沌沌，一会儿觉得他那吃肉理论很有道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一会儿又突然想到如意如巧俩丫头到哪儿去了，原先不是说好在门口帮她把风吗，怎么把门不得还放个色狼进来。为避免自己叫出不雅地声音来，一口咬在李执的肩膀上，此举无疑是点燃熊熊大火的导火线，李执一把将她抱起，裹了个毯子扛在肩头快步走向两人的床榻。
第二天，梓玉睡到日晒三竿，身旁空荡荡的，李执一早便和虞勇出门去都督府找涂子润。揉揉发酸的手臂，舒展四肢打开房门下楼去。到了楼下发现一群人正围坐着在长桌前。打招呼道“早啊，大家都在吃早饭呢？”
瑶瑶抢先回答“我们都已经吃过啦，就等梓玉姐了，梓玉姐姐是不是睡懒觉啦？额吉说睡懒觉是不好的！”
潼潼替梓玉辩解道“梓玉姐肯定是累了，没有休息好。”
真是童言无忌，如意如巧憋着笑，梓玉听得面红耳赤，赶紧转移话题道“早餐吃什么呢？潼潼瑶瑶赶紧给姐姐介绍下。”
瑶瑶赶紧跳下椅子，过来一一为梓玉介绍，蒙古果子、奶茶、包子、奶酪、馅饼、嚼克拌炒米，全都是我那嘎其额么个做的哦，末了瑶瑶自豪地说道。
梓玉听得一愣一愣的，惊讶于瑶瑶会说蒙古语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坐在一边，穿着传统的蒙古族长袍对她微笑，梓玉赶紧也冲她点头微笑。
“这是姥姥，那嘎其额么个是姥姥的意思，额吉是母亲的意思”潼潼解释道，老者就是乌日娜的额吉。
“梓玉姐，我那嘎其额么个做的包子可好吃啦，你也尝尝看，等你吃完，我和哥哥带你去附近走走，我们今天请假一天陪你，我额吉还养了很多羊哦，我带你去看”瑶瑶很兴奋。
梓玉一听，赶紧快快吃完，一行人由乌日娜架着马车出发啦。
没多久，梓玉便看到了心心念念期待很久的草原，在明朗的天空下一碧千里。洁白的羊群像一朵朵盛开的茉莉花分布各处，点缀其中，远远的望见一条迂回的带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竟然是河。两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看到她们骑马飞快地跑过来，下了马，右手掌放在左胸前对乌日娜弯腰行礼，后者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又赶紧给梓玉行礼，梓玉赶紧点头微笑。
“这是吉故日，那个是宝鲁日，是一对兄弟，他们帮我放羊”乌日娜用有点拗口的汉语向梓玉解释道。
乌日娜养了五百多头羊，嫁给虞勇后，虽然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但她也舍不得卖掉，毕竟这些羊是她阿爹用命换来的，于是就出钱请两个牧民家的孩子帮她放羊。潼潼和瑶瑶显然和这两个孩子很熟悉，叽里呱啦没说几句就跑去和他们一起骑马了。小迟见到羊群很高兴，兴匆匆地往前冲，洪娟赶紧跟着跑过去，羊群受到惊吓“咩咩”叫着往两侧分开，他见了更兴奋了，又朝着羊群奔过去，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梓玉怕羊受惊后发怒用羊角顶人，叫福恩也过去和洪娟一起保护小迟。
梓玉坐在草地上，一股青草混合泥土的清新原始的芬芳沁人心脾，广袤蔚蓝的天空上千姿百态的云朵随风飘动，在光的作用下，草原也变得忽明忽暗。洁白的羊群悠闲地吃着青草、天真的孩童打闹嬉笑相互追逐着，天大地阔，一切荣辱烦恼皆被抛到脑后。
吉故日和宝鲁日还带梓玉一行人去参观他们家的蒙古包，他俩的额吉端上奶茶奶酒，双手托着哈达敬献给梓玉，虽语言不通但深深感受到她的热情好客。
该回去了，大家都上了马车，小迟却玩得正高兴不愿意走，他抱着一只小羊羔跑到梓玉跟前大叫道“娘！”
梓玉一手捂住嘴巴，不敢置信，激动地说道“你，你再说一次。”
“羊！”小迟看着怀里抱着的羊说。
梓玉这次听清了，他说的应该是“羊”，只是发音不标准听起来像“娘”。即使是这样也很令人振奋了，毕竟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洪娟激动地跑到一边泪流不止，福恩去安慰她。
梓玉问他：“小迟喜欢羊是不是，那我们把它抱回家给你做宠物好不好？”
小迟听不懂宠物是什么意思，但约莫知道是要把羊给他，于是冲梓玉点头微笑。
梓玉问乌日娜可不可以把小羊羔送给小迟？答案当然是可以了。
第34章 陌上草原
回到将军府，午膳已经备好了，虞勇家的厨师是个从小在这儿长大的汉人，因此蒙古菜汉人饭菜都很擅长，摆了满满一大桌。虞勇派人来说他和王爷要晚上才回来，让他们先用餐，一行人吃过中饭，洪娟带小迟去睡午觉。潼潼和瑶瑶不想睡，拉着梓玉参观将军府，还带她去见了自己的娘。
云娘住在静园，位于将军府偏僻的一个院落。院落很大，有树有假山还有一个大花园，门口有个大铁门。守园的家丁看他们过来拿出钥匙给他们开了门，潼潼解释道“我娘上次跑到外面去了，追回来后爹就让人做了个铁门，让人看着。”
梓玉见到云娘的时候，她正在梳妆打扮，厚厚的粉底、夸张的腮红，金簪插满了整个头，珠翠环绕，打扮得很是艳俗，给她梳头的丫鬟和两个婆子一个劲地在一旁夸她好看。
见到有人过来，云娘上下打量梓玉，潼潼赶紧跑过去对她说“娘，这是梓玉姐，你还记得吗？”
“大胆奴婢，见到本将军夫人还不磕头下跪！”云娘突然用手指着梓玉大声叫道。
梓玉吓了一跳，乌日娜赶紧拉着梓玉半屈身向她行礼道“将军夫人万福金安！”云娘一听果然高兴地拍手哈哈大笑。
从静园出来，潼潼告诉梓玉她娘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但他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因为他们每天睁开眼能看到父母，不愁吃穿，还有书念，已经很幸福了。额吉告诉他们这是神灵的保佑，要懂得感恩与珍惜。
梓玉问乌日娜云娘住在将军府是否会介意，她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坚定地说道“她是我们的家人，应该同我们住在一起，她现在生病了，我们更应该照顾好她。” 事实上，乌日娜对云娘真的很好，皇宫里每次有布匹、珠宝赏赐她全拿去给云娘，对于将军夫人的头衔也毫不在意，她重视的是虞勇对她的情意，对潼潼瑶瑶更是视如己出，身外之物有如云烟顷刻消散，情意却重如天地，大漠儿女的重情重义与豪情万丈在她身上一览无遗，能有如此胸襟，梓玉对她更有好感了。
傍晚的时候，李执和虞勇、高行之等一起回来了，梓玉兴奋地告诉他小迟会说话了，李执听了也挺高兴，大家一起看他拿青草和胡萝卜喂小羊羔，和小羊羔一起玩耍。
晚上，烤全羊，手把肉、蒙古族馅饼等各类美食被端上桌，大家围坐在一起享受这美味佳肴，乌日娜和她母亲还为大家唱起蒙古族长调，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吃过饭，李执带着梓玉去散步。草原的夜晚是安静的，脚踩如毡的大地，抬头仰望天空，天如黛，月如钩，漫天繁星，宛如梦境。梓玉依偎在李执怀里，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末了还说她喜欢这里。
“趁着天还暖和，这几天多走走，我明日带你去骑马，等再过阵子想出去都不能了，漠北的冬天来的早，怕你受不了这里的天寒地冻，等我忙完我们即可启程回去。实在喜欢这里，等明年春末夏初我们再来”李执提议道。
梓玉点点头没有异议，又问道“爷不忙了吗？”，看他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以为会忙一阵子才能陪她的。
“这次出来主要是陪你散心，我今日去涂子润那儿，就是和突厥的使臣商定签订和解协议的事，和解书已让他转交给颉力可汗。”李执说。
接下来的一周，李执带着梓玉去到处看塞外美丽风光，在草原上策马奔驰，从缤纷的野花中穿行而过，赏落日斜阳，听秋雁南鸣。
过了几天，果然天冷下来了，风吹到脸上凉丝丝的，仰望山顶已有少量的积雪。树木褪去绿色的夏装，草也开始变黄了。牧民们都在为冬天牲畜的口粮准备着，随处可见被收割打包好的草捆子。没过多久连黄色都没有了，一望无垠的草原苍黄地□□着，显得更加辽阔。
天冷的很快，深秋的京城估计还穿着襦裙漠北已经需要穿上了薄棉袄，梓玉已经很少去外面了，多是待在将军府做做糕点，陪陪小迟。意外的是，小迟在这里适应的非常好，人也开朗了很多，常常能听到他的笑声。乌日娜的羊圈就在将军府的边上，偌大的羊圈圈养着五百多头羊，小迟每天都要去羊圈看看羊，给羊喂喂胡萝卜，一圈走下来能玩个半天，这孩子，对小动物特别感兴趣，除了小羊乌日娜还给他带来一只乖顺的白色小牧羊犬，可把他高兴坏了，连晚上睡觉都要把它们带进自己屋里。梓玉拉着他的手让他一起给小动物取名字，指着小羊羔告诉他这是“小羊”，小狗名叫“小白”，他也能有模有样的跟着叫“羊羊，白白”。
天冷下来，潼潼和瑶瑶也放假了，梓玉有次给瑶瑶做了泡芙，里面抹了奶油，她便天天嚷着要吃，说等梓玉回去了自己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梓玉便经常在下午做蛋糕、慕斯、曲奇饼干、溶豆、酥饼等，瑶瑶和乌日娜也跟着她学。没有女生是不爱甜品的，乌日娜见瑶瑶那么喜欢吃，便很用心的和梓玉学习各类甜品的做法，她太佩服梓玉了，牛奶原来除了能做千篇一律的奶豆腐、奶酪条、奶皮子外，原来还能做出那么多种类精致美味的甜品来，这里最多的就是牛奶、羊奶、马奶、骆驼奶等各种奶和黄油。
一个月后，突厥来信说合约书已经签好，以为只是去拿个和解书，虞勇轻装简骑只带了二十人的骑兵队，却没想到在回程的路上受了埋伏。将士损失大半，只有三个人杀出重围，虞勇受了箭伤，伤口很深，万幸的是没有射中心脏，若是再偏五公分射中心脏就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转瞬即逝，在边境军营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前一刻生龙活虎同你微笑聊天的伙伴说不定下一秒就是生离死别，而活着的人更应该对当下的生活倍加珍惜。
乌日娜跪地对天祈祷，日日夜夜守着他，擦汗换药喂米汤不假他人之手。梓玉多次劝乌日娜去休息，都被她摇摇头拒绝了，握着虞勇的手坚定地对梓玉说“我要唱歌给他听，他最爱听我唱蒙古长调，听到歌声他会醒过来的。”见拗不过，梓玉只能打打下手送送饭，帮她照顾好潼潼和瑶瑶。梓玉还把玉蟾膏给乌日娜，让她涂在虞勇伤口处，可以止血止痛。幸好福恩医术高超，昏迷一星期总算苏醒了，不然也不知道要熬成什么样子了。
虞勇被袭受重伤的事很快在军中传开，众将士怒火冲天复仇情绪高亢。副将王定方携一干将领跪在李执面前，请求出兵攻打突厥大汉营帐为虞将军与牺牲的将士报仇。李执表示会将众将士的意愿诉求呈禀皇上，封副将王定方为代理主将，在虞将军养伤期间全权负责军中大小事宜，让一干将士先行回去做好牺牲受伤将士的善后工作。牺牲的十七位将士骨灰及抚恤金将被送回家乡交给家人，另外受伤的一个骑兵被砍断了右手，他在家乡已无亲人，愿意留在军中继续效力，王定方便安排他去做后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