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梓玉回到家,进门远远的就听见卢母的谩骂声夹杂着哭声,怎么回事,难道两个人又吵架了?进门一看,却见卢父瘫坐在地上只顾着哭,任凭卢母辱骂捶打他。
赶紧上前拉开卢母“怎么了这是?”
“梓玉啊,我们完了啊,”卢母嚎完又去捶打卢父“啊你这个不中用的烂东西,你怎么自己不去死啊!…….从我嫁给你哪天不用操心,我一个人养大两个孩子,生意家务,忙里忙外,哪一样不是我在做,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呜呜呜呜呜呜,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去赌博你总是不听……”说完她也忍不住哭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只是去玩一会儿的,一开始还赢了很多,后来有个人赢钱了请喝酒,大伙儿都在喝,我就也喝了,后来不知怎么就输了,我想我近期手气这么好肯定能回本的,只是没想到越输越多,后来,后来没本钱了他们起哄让我把店铺抵押,我一时晕头就答应了”,声音越说越低,“我对不起你们啊,都怪我,都怪我这双滥手,总是控制不住要去玩几把,我去剁掉”,说着抄起桌上的一把刀就要去剁自己手指。
梓玉赶紧阻止“爹你干什么呀,你别做傻事啊!”
卢母在一旁拉梓玉,气势汹汹地吼道:“让他剁,梓玉你让他剁,卢民书你不剁你就不是个男人!”
“你们冷静点啊,现在剁手也与事无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啊,爹你赌掉多少?”梓玉用力把刀夺过来。
“五百两银子”卢父支支吾吾,含在嘴里轻轻说。
“多少?”梓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百两银子啊!如果一个星期还不清银子我们的店铺和住宅都得抵掉了啊,梓玉,我们没地方住了啊,呜呜呜呜”卢母哭喊道。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么大的数额,梓玉还是吓傻了。
将家里头所有的积蓄数了又数,加起来不到一百两。值钱的物件没有几样。潼潼和瑶瑶两个孩子知道家里有难,懂事地将过年的红包拿出来给梓玉。
“姐姐,不怕的,没地方住我们可以还有破庙可以住,我今天去看过了,还是空着没有人住进去。”潼潼说道。
梓玉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姐姐会想到办法的,你们不用回去住破庙。”
晚上,梓玉躺在床上,身旁的瑶瑶已经睡着了,她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五百两银子的债务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让她踹不过气来,虽然对家人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她也没有办法。他们家也没有有钱的亲戚朋友,即使有,这么大金额人家也未必愿意借给你。一个星期时间那么短,她就是每天卖再多的糕点也来不及啊,即使手艺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年初的时候,还有挺多达官贵人请她去做家厨。想到这,她想到了办法,人“唰”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胡乱披上衣服,下床、掌灯,翻找“聘请书”,当初她不屑一顾的东西如今可能成为他们家的救命稻草,幸好当初自己没有丢掉。手里捧着五封红色的“聘请书”,暗暗下了决定,虽然不情愿,但总比一家人流落街头好吧!
站在“郁府”门前,踟蹰良久,门口蹲着的两头大石狮子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一副平民莫进的样子,这是当朝宰相郁嗣卿的府邸,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平复好心情,堆起笑脸,鼓足勇气走上前。
“两位小哥你们好,我是‘卢家食坊’的厨师,能不能帮我通报一下贵府的邹总管,这是前阵子他送来给我的聘书”梓玉递上红底烫金的红本本给大门口的守卫,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守卫斜着眼睛怀疑地打量她,风靡金城“卢家食坊”的厨师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姑娘?
梓玉赶紧提起随身带着的小竹篮,这是我刚做的核桃酥,店铺里要下周才开始卖,你们先尝尝。”热络的递上去。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句话真是古今都适用,一点都没有错啊!
“你等着!”一位守卫拿起聘书往里通报邹总管去了!
幸好给点吃的就打发了,不然的话她只能用最后的杀手锏了,这是她拜访前面四家得出的经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糕点的,但实在不得已她不想拿出口袋里的碎银子啊,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别费了钱最后事还办不成,梓玉偷偷想。
顺利见了邹总管,梓玉说了自己愿意在贵府效力二十年但要提前预支五百两银子薪资的要求。
邹总管大吃一惊,“我这可做不了主,我带你去见我们夫人吧!”
从宰相府出来,梓玉整个人像被抽光了力气,回想这几天来拉下脸皮东奔西走四处拜访。前面四家听到提前预支五百两银子的要求都拒绝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金额太大。可是在宰相府她却觉得屈辱,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他们家虽然既不富裕又不是权贵之家,可世代都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啊,宰相夫人竟然要她卖身为家奴入贱籍,听了无比愤怒,顾不得宰相夫人还在说话,站起身来匆匆告辞。
她急匆匆地大步向前迈,想要离开宰相府越远越好,到后面乃至小跑起来,经过一段好长好长的路,一下子悲从中来。
元宵节重新开业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店铺却即将是别人的了。最关键的是这是自己的心血,是她努力营造的一个温馨的家。梓玉失魂落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下子从哪儿借来那么多钱啊。她一个人在街头晃荡,失魂落魄。李贄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垂着头,皱着眉,整个人焉了,以至于快撞到他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人了,梓玉赶紧道歉,抬起头一看,是那位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便流下来了。她急急忙忙用手擦掉。
找了家餐馆包间,两个人面对着面。
“和我吃顿饭很为难你么?”看她愁眉苦脸,李执故意道。
“不是,是我自己的私事,谢谢你请我吃饭”梓玉回答道。
“需要我帮忙说一声”李执豪气地说道。
“你是有钱人么?”梓玉问。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李执抬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算是吧!”
“能借我点银子么”梓玉不抱希望地问。
“你要多少?”李执问。
“五百两银子”说完梓玉双手捂脸,自己都觉得荒唐,谁会借陌生人这么大笔钱。
“……可以”李执答道。
“真的么?”梓玉简直不敢相信,哪会那么容易。
“真的。”李执答道。
“我不卖身为奴入贱籍”梓玉突然想到什么,警惕地说道。
“我不需要你为奴”李执说道,停顿片刻又反问“有人要你卖身为奴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呢?需要我做什么呢?”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梓玉问道。
“住在我的府上!”让我每天能看到你,后面一句他在心里偷偷说。
李执心情大好回到家,高行之从宰相府办事回来说碰见卢姑娘,他去街上碰碰运气。叫来大总管福安生,吩咐他立刻准备五百两银子。又和一旁的高行之道:“你去查查看,卢姑娘家发生了什么事,顺便去了解她在宰相府里的事”
“是”高行之领命而去。
第7章 以身抵债
梓玉站在自家店铺门口焦急地翘首以盼,今天就是还款的最后一天了,那位公子说会让人将五百两银子拿过来。这几日,卢父卢母早将眼睛哭得红肿,悄悄地将行李也打包好了。
“卢姑娘”高行之抱拳行了一个礼,我家爷让我送东西过来,说着举了举手上提着的木箱递过去。
“有劳公子”梓玉俯身行礼,“可否请公子稍等我片刻,待我与家父处理完一件事情立马同公子去贵府”。
“无妨,我家爷特地嘱咐我务必协助姑娘,高某会些拳脚功夫,箱子太沉,在我手上也安全一些。”
“那就麻烦高公子了”听他说得很有道理,梓玉再次行礼。
跟着卢父去债主家,那是城东的一个无赖、恶霸,人换“猎头贺”因他姓贺,祖上世代靠打猎为生,到了他这一代,嫌弃打猎起早贪黑是个辛苦又危险的活,看着江湖人耍刀舞棍便跟着去了,回来后靠帮人催债、给人寻私仇当打手等手段谋取费用,因他长相凶恶,又会些拳脚功夫,因此大家都怕他。到了猎头贺家,他正坐着喝酒吃肉,一张虎皮摊铺在地上,那是他祖上猎来的“荣誉”。梓玉气恼卢父怎么会和这种人赌博。
“哟,这不是‘卢必输’嘛,你这是给本大爷送房契地契过来了么,哈哈哈哈哈哈!”
“‘猎头贺’,我是来还你银子的,从今以后,我们一笔勾销,你别来找我们麻烦了”卢父大着胆子说。
“凭你,能拿出五百两?”猎头贺剔剔牙,连看都不看他,语气充满不屑。
高行之将箱子重重摔在他吃饭的桌上,露出明晃晃一摞摞的白银,终于让他抬起头,打量起高行之。
“麻烦你点点金额,如果没问题的话把我爹写给你的借条给我们吧”梓玉说。
“卢必输,就你家那破房子哪里值这么多银子,你大可不必……”一向见钱眼开的猎头贺这次却一反常态不贪财了。
“废话少说,把借条交出来”高行之有点不耐烦了。
“婆娘!”猎头贺朝屋里大吼一声“把东西拿出来!”
没多久,一个盘着发髻约莫二十余岁的妇人抱着个娃拿着张纸条出来。
梓玉拿回借条,让卢父辨认无误后当场撕了个稀巴烂,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这边,猎头贺的婆娘看到桌上这么多银钱两眼放光,控制不住这个摸摸那个摸摸。
猎头贺一把挥开她的手,“别碰,这不是我们能拿的”,结果不是所预期的,他在思考该怎么向那个人交待。卢老头身旁那个男人是个练家子,他一看就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梓玉回到家,提起预先备好的小包袱,里面也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和家人一一拜别。
卢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变得唯唯诺诺起来,不敢看梓玉的眼睛。卢母泪眼汪汪“梓玉啊,那位公子到底是要你干什么去呀?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梓玉握住她的手“娘,你放心,公子不会为难我的,大概是让我当厨子吧,我也就这点长处了,我一定给你报信啊!”
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头,瑶瑶哭地稀里哗啦,和她一起睡了那么久,小家伙都有点把自己当自己娘亲了。
再三叮嘱卢母帮她好好照顾潼潼和瑶瑶,梓玉就跟着高行之走了。
“曜王府”门外,梓玉看着门口的牌匾恍恍惚惚,“我滴个神啊,不是她想的那样吧”,看公子的穿衣打扮她以为是知府县府家的公子之类的,难道是亲王家的世子?果然是天子脚下多权贵,随便都能碰到个皇亲国戚之类的。
“高公子,不知您家公子该如何称呼,我怕自己不懂规矩乱了礼数”梓玉客客气气地问道。
“咦,卢姑娘不知道么?我家爷乃是当今圣上的幺弟,曜王是也。”他以为爷和卢姑娘说过了。”
“他~没~有~说~”梓玉的心灵再次受到震撼后从牙齿缝里飘出的声音。
“另外,姑娘也别叫我高公子了,和爷一样喊我“行之”吧”
“不可不可”梓玉头和手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爷的侍卫”高行之耐心解释。
“那称呼您‘高侍卫’如何?”梓玉问。
“好”。高行之知道再说无用,也随便她了。
跟着高行之,弯弯绕绕一大圈,碰到福总管问了王爷的行踪,总算在书房见到他。正饶有兴致地在写字。
“爷,卢姑娘到了”高行之行礼。
“嗯,你先出去吧”,好听的低沉的男音,吩咐道。
“是”,高行之出去,顺道关上房门。
静,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梓玉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民女卢梓玉叩见曜王殿下。”
“你起来吧!”
梓玉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敢动,两只小手揪住两侧的裙摆,拧成了麻花。还没从得知他身份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没想到他的身份如此尊贵,她最怕的就是和这些权贵打交道了,在这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底层蝼蚁的命不值钱,一句话说错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啊,回想一下她有没有说错的话得罪他。
“你过来”某权贵发话了。
这是在喊她?这边只有两个人,应该是在对她说吧,梓玉左看看,右看看,不确信地慢慢踱步过去。
“你觉得我这字写的怎么样?”李执问。
梓玉凑过头去看,只见“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八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半响没听到反应,李执抬头看她的小脸“梓玉?”
梓玉听到自己的名字,发现他在看自己,脸“唰”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吐出两个字“很好”。
他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后面他继续写他的字,她看着他写,盯着他握住毛笔的手发呆,脑海中莫名出现曾经读到过的一位女性作家描写手的语句“匀称修长、骨肉分明,看起来十分温暖”,以前不理解,而今却觉得十分贴切。
梓玉觉得自己过得恍恍惚惚,像飘在云端一样。屋中摆设简单典雅,墙上挂着好几幅字画,同他的字迹一样,应该就是他写的吧?可落款又写着“胤祯”?可能是他的表字。看他墨干了,便替他磨墨,丫鬟送水进来,她便接手替他端茶,夜黑了,便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