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起一起,我叫上我的朋友,一起吃酒吟诗,相互交流。”
李林当下叫了互结保单的同伴,跟瑾瑜一行人一起去饭馆吃酒。
瑾瑜观了桌上一行人的神色,看样子大多数考得都还不错,只是有个十四五的少年人连声抱怨。
“那墨义一题我本看过,为何死活想不起来?坐了一整天都没能想起来……完蛋了,这下只怕是出师不利,回家要被我爹打死。”
李林嘴欠,忙安慰那个少年,“别怕,打死也算解脱,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少年抬手给了李林一拳,“就你有嘴!”
席间有了李林,气氛一直热络不见冷场,相互说着考试心得,倒也还算愉快。
聊了几回,瑾瑜决定拼上一把,后面几场考试都参加,再差也不过是垫底,府试的资格照样在手,还能多些经验。
酒过三巡,各自回屋,瑾瑜才发现冬青冷眼看着他。
瑾瑜本来微醺,被冬青冷冷的眼神一看,顿时酒都吓醒了几分。
“怎么了?我有何不妥之处?”
冬青抱着手,“烟花齐放柳絮飘?”
“……我错了。”
“凉凉青丝指尖绕?”
“……我真的错了!我没想要去那地方。”
冬青挑眉道:“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哪儿了。”
“……”瑾瑜绞尽脑汁,他错哪儿了?难道不是不应该想歪?
看瑾瑜不开窍,冬青哼了一声,“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还丝竹琴声靡靡开,你什么时候去了烟花之地?”
“……”瑾瑜再一次无言以对,他看电视看的啊!
“今晚你睡地板。”
第53章 案首
瑾瑜还愣在原地,冬青已手脚麻利洗漱,躺到床上用背部对着他。
看着冬青纤细窈窕的曲线,如山水般绵延起伏,瑾瑜心里为自己被赶下床默哀,其中竟夹杂了些许欣慰。
这才是碧玉年华该有的样子,活泼娇憨,光彩夺目。
这才是他的妻子,平起平坐相互尊重。
而非满面卑微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
认命的躺在地板上,躺了片刻胸中空虚,一点点挪到床脚,稍微靠得近一些都是极好。
寝至夜阑,冬青感觉身后有人轻手轻脚躺下,她知道却不睁眼,没有动弹,假装睡着任由瑾瑜睡到了床上。
毕竟春日乍暖还寒,哪怕瑾瑜身强力壮,在地上睡一夜也寒凉得紧。
背后的瑾瑜顿了顿,再小心翼翼伸手环上冬青的腰,这才不动准备安心入睡。
背对着他的冬青感受到瑾瑜如此动作,嘴角不禁往上扬起,随后呢喃一声,翻身整个人嵌进瑾瑜怀中。
瑾瑜终感充实安心,臂弯紧了紧,两人更加贴合,而后双双入眠。
等候发案这几日,一些人心中忐忑,怕正场不得过,堪称食不下咽寝不安寐。
再有些人十分自信,相信自己能过头场且不准备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终日吃喝玩乐。
而李林属于不管过不过都吃喝玩乐的。
瑾瑜则以上都不是,他是属于知道自己正场能过,而且准备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
所以等候发案这两三日,他依然在读书,中途抽空点了套新的挑花刺绣花色。
冬青一直在复制挑花刺绣,白日去上次卖挑花刺绣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回头来找她需要补救。
到了发案这日,公告台前挤满了应试考生,伸长了脖子,看自己有没有正场就被淘汰。
巳时左右,来了几个衙役,鸣炮后将告示贴上。
通过者只有座号,前五十名以圈排列,圈正中一号为正场第一名,五十名外称出圈。
被淘汰者便直接写了姓名,不得参加后面几场考试,也没有参加府试的资格。
众考生盼着自己的名字不要出现,好拿府试资格。
瑾瑜身高优势,往那一排名字扫了一圈,他的名字当然不会出现在上,他认识的人没有一人被淘汰。
被淘汰而唉声叹气的人,大多是年岁比较小和准备浑水摸鱼没摸到的。
看来说好的文字通顺者都能过是真的。
再转头去看通过一栏,他在那一圈的左上方看到了自己的座号。
冬青个子矮,仰着头问瑾瑜,“怎么样?你出圈了么?”
瑾瑜低头一笑,“没有,我在那个圈子上的。”
冬青松口气,满面自豪:“我就知道。”
瑾瑜牵了冬青从人群中出来,好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旁观者清,你认不清自己的能力,总是担心太多。我虽然看清了你的本事,但担心你心中太过紧张,导致发挥失常。”
冬青实话实说,她对瑾瑜的能力有自信,却对瑾瑜一直紧绷的状态担忧。
说着笑容又多几分,“不过,如今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瑾瑜不自觉跟着笑,“那我们去吃好的庆祝一下,就我们俩,不要别人。”
冬青沉思了片刻,道:“我给你好好补一下,明天不是还有下一场考试么?你既然决定参考,就养足了精神。”
“好。”
瑾瑜应着,吃过午饭后,以为冬青要带他去一个饭馆,点一桌好菜吃下去。
结果冬青带着他去了卖菜的地方。
“这……来这做什么?我们买菜回去吃生的吗?”
冬青在菜摊子上挑挑捡捡,头也不抬,“我这些日子跟寓馆对街的饭馆混熟了,买菜去那边,借他们的厨房一用,我亲手给你烧菜。”
瑾瑜一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是哪家饭馆,“你到哪儿都能跟人混熟了是吧?”
瑾瑜打翻了醋坛子,冬青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混熟了好办事,我去带饭菜,店家都给我折了几文钱呢,掌勺的大哥还给我加了量,这几天都省了好些钱!”
瑾瑜无可奈何,不过能省钱倒是挺好的,“你只是去买个饭菜,怎么就能跟他们混熟的?”
冬青道:“那个啊,不是寓馆的很多考生都图方便,去他们饭馆吃饭嘛?然后那天正值晚饭时间,店里人满为患,炒菜那大哥他媳妇又刚好临盆,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不让走,起了争执,我想着我也没什么事,于是帮忙炒了一个时辰的菜。”
“……就是那天你说去买吃的,然后我看完一节书都不见你回来那次?”
瑾瑜气闷,这还是正场考试前的事了。
那时他考前压力重,昏天黑地的看书,冬青为了不占用时间给他增加压力,就去与对街的饭馆商量将饭菜带回来。
结果眼看天色都快要黑了,冬青出去带个饭不见回来,把他吓个半死。
在院里问了一圈,无果。
准备一路找过去时,就看见冬青悠哉悠哉迎面过来。
“是啊,我想着你可能饿得慌,好像还不足一个时辰,我就打包了饭菜往回赶,路上遇到了你,你果然是饿狠了。”
瑾瑜拉了拉冬青,一脸严肃,“下次不许再这样,至少要跟我说一声吧?”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下次我会跟你说的,消消气。”
冬青抬手抚一下瑾瑜胸膛,顿时瑾瑜一腔怨气就散了去。
瑾瑜寻思,不能让冬青知道他对着她就气不起来,不然日后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于是故作冷脸,“你说的,要记牢了,下次若再有这种情况,我可要惩罚你。”
冬青连连认错,将买的菜在瑾瑜跟前晃悠,“好啦,我错了,看我买了这么多菜,做好吃的给你赔罪。”
“这还差不多。”瑾瑜帮着提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是说这顿饭菜为了犒赏他的吗?怎么着就变成赔罪了?
冬青买一堆菜,只不过花了一顿酒钱。
带着菜上门,跟店家打过招呼,赶着高峰期前做出一桌色味俱佳的菜色。
招呼了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厨师一起吃,反正她和瑾瑜两个人也吃不完。
店家乐意承这个情,上了一壶好酒,好好吃上一顿。
临走还给冬青打包了几个个饭团和一点凉菜,说今天饭吃得早,怕两人晚上会饿,禁宵后又买不到吃的。
顺便明日瑾瑜还要应试,可以带进考场充饥。
瑾瑜喜闻乐见,拿上饭团,带着冬青回了寓馆。
翌日,照样卯时正便起床,流程大体与正场相似,都是点名搜身由龙门进场。
不过人少了许多,像李林那样拿到府试资格就不打算试后面几场的大有人在。
留下来应试的,大都是有些许自信自己能够拔得头筹的考生。
瑾瑜想开了心里倒还没了负担,没有在意旁人,问心无愧就是。
到中厅接了卷子,找到自己的位置,看衙役举题牌巡场,记下题目,静心作答。
不过他这次的座位离考官近了不少,跟他一起坐到这边的,只有二三十人。
接卷时,这三十来人还专门有人提了堂号,看样子是排在前三十的。
瑾瑜心里暗喜,没想到他能进到前三十的排名,这不就代表这一届考生水平不算高,他取得案首还是有那么几分机会!
这次放排后出门就看到冬青,瑾瑜顿时笑意生辉。
每次考完一场,都需要几日时间才会发案,期间瑾瑜就潜心钻研所谓试帖诗与制艺,抽空点上一套挑花刺绣。
冬青忙着复制挑花刺绣拿去出售,两人读书挣钱两不误。
冬青还忙着四处走访,想着无论瑾瑜取没取得案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县城。
若瑾瑜取得案首,就会直接授秀才功名,以廪生身份入县学,若未取得案首,后面要参加府试院试。
索性利用空闲这些时间,看看能不能找一处便宜的房子,能买下就买下,买不下就租,总比住寓馆便宜,也比住寓馆来得方便。
没几天再覆发案,瑾瑜依然在圈内,就是不知道排名几何。
如此循环,试题越来越难,四书五经文从最开始朗朗上口的篇幅,篇幅短且简单,只需一篇墨义,到后来涉及面更多,一场考试试了大学文一篇,论语文一篇,春秋一篇,四书文皆需墨义。
最后一场,甚至还考策论,瑾瑜花了三个时辰,才将帖经缺了的部分和三篇四书五经文的释义写完。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透之前完卷,否则一天之内就要交卷,且不给烛火照明,他可能要完。
这最后一场考完,已经到了二月下旬二十八号,今年逢闰年,二月有二十九号,但发案之日只怕要到三月里去了。
瑾瑜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县试考完了。
只可惜县试过了并没有任何功名,连考取功名的大门都没进去。
不过好在长了些见识与经验,对后面的考试有了点谱,不至于空紧张。
这一试就是一个月时间,而想要进入仕途,后还有府试院试乡试会试。
府试要到廊州府城湘廊应试,院试由国立学政主持,所在地同样是湘廊,乡试也要到湘廊应试。
虽然过了乡试便是候补官员,有做官的资格,但没有定数,想要稳妥些直接进入仕途,就要参加会试和殿试。
后面的会试殿试,更是要到首都晋安。
瑾瑜想想就觉得头大,这只是县上的考试都要一个月,再往上需要试一洲考生乃至一国考生,岂不是时间更长?
忐忑过了几日,最后一场成绩出来,揭开姓名弥封,以姓名发长案。
长案由主考官和知县主持,围观人群众多,就连没有参加后面几场考试的人和附近乡民,都凑过来等着发案,想看看案首花落谁家,再看看前十都是什么人。
众所周知,案首万分荣耀,县试就能被授秀才功名,省去了后面冗长复杂的竞争应试,让人十分眼热。
俗话说去考场放屁,也是替祖宗争口气。
成为秀才,虽然每年只能领四五两银的补贴,但却可以穿长衫,有免赋税徭役,见县官不用下跪的特权,与普遍百姓又有着天大的差别。
平日家里若是出个秀才,那得大摆宴席宴请村民。秀才很有潜力,不少村民送礼祝贺,盼着结下善缘。
县试前十名称县前十,是一项荣誉,虽然没有任何额外嘉奖,却也让人羡慕,府试时每县前十要提坐堂号。
昭示榜上先写其余录取名单,当场朗读得第一名的试帖诗以服众,姓名弥封这才揭开。
照例有衙役鸣炮,由县令揭示头名案首所作的文章,再由主考官在昭示榜最上写上案首姓名,授予入学证明,成为主考官座下门生,择日入学。
县试主考官一般都是县学德高望重的老师,能成为当届主考官的门生,亦是十分殊荣。
主考官杨天寻与王县令一同坐在上首,杨天寻是县学学官,已年近五十,身板却不显老态,双眼微闭坐在一旁,等王县令主持流程。
到了时辰,王县令起身立于高台,执起头名考卷,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获得头名者文章,题‘隔岸渔家尽绿杨’,不限韵,五言六韵。”
念完题目顿了顿,才缓缓抑扬顿挫念出正文。
看尽垂杨绿,依依隔水涯。
小桥通野岸,矮屋任渔家。
河堤芳草萋,云染赤乌霞。
涤衣清流上,姝女弄蒹葭。
家翁声入耳,嬉笑语渐哑。
薄暮炊烟起,莫夜催人下。
念完,便不做声,留了时间给场下众人细细品味交流。
不认字的乡民相互点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懂优劣,但能得头名而且听上去十分顺耳,那自然是上品。
而一众文人考生则只能赞叹,这案首实至名归。
题目“隔岸渔家尽绿杨”里的字,头句破题与次句承题就尽数嵌了进去。
整首诗描绘了青山绿水中,悠闲的渔家生活,与题意相近。
小桥流水,渔女嬉笑;芳草萋萋,芦苇飘荡;夕阳西下,云染赤霞;日暮炊烟起,夜阑人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