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陈君然行了一礼,招呼士兵跟在宁肇的护卫后面,跟随宁肇前去突围逃命。
一行人悄无声息来到后方城墙,城墙后面并没有门,只得待巡逻队过去,靠护卫和士兵合力,从城墙上翻过去。
宁肇自幼接触骑射,翻过城墙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但陈君然就显得有些笨拙,半真半假装作不拖后腿。
宁肇让一队护卫先行翻过城墙,自己紧随其后,再由两边的护卫士兵帮助陈君然过墙。
眼看宁肇就要从湘廊离开,朝廷的巡逻队却越走越远。
陈君然心下着急,若是巡逻队此时没发现宁肇,他可能要弄假成真,真的跟着宁肇亡命天涯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超出了瑾瑜预计的范围。
索性手上一松,砸在下方还未落地的护卫身上。
护卫猝不及防之下,遭受一个成年男子的下坠之力,顿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虽然声响不大,还是引起了不远处巡逻队的注意。
“谁在那!”
巡逻队去而复返,宁肇看了还挂在城墙上的陈君然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叫上墙外的人往远处奔去。
奈何晚了一步,被巡逻队拦下,双方短兵相接,势均力敌。
陈君然心里唾弃宁肇,幸而他并非真的追随宁肇,否则就被宁肇卖在这里了。
一边腹诽宁肇,一边招呼自己的人手从城墙里翻出来,朝战团处移动。
余光瞥到陈君然一队士兵赶过来,宁肇心里一喜,带上陈君然果然有用。
加上陈君然这队人手,巡逻队便不是对手,定能赶在更多巡逻队过来之前从这里离开。
陈君然手无寸铁,没有再上前,指挥士兵加入战团,却是将刃尖对准宁肇的后背。
宁肇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自己亲信已经遭到陈君然的人手从背后捅刀,瞬间倒下数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片刻功夫,只剩下宁肇一人站立,被两队士兵团团围住。
“哈哈哈……好一个陈君然,好一个李全!”
宁肇仰天长笑,他不是柳飘云,不需要陈君然解释,陈君然方才的举动,再结合陈君然这八个多月到现在的种种行径,已经猜到事情大体经过。
这次,他完全是败在李全手里,就连华元帝,也不过是李全借刀杀人的刀罢了。
陈君然见大局已定,这才走上前,出示华元帝御批的赦免令,证明自己的卧底身份。
“将叛王宁肇扣下,防止其自杀,圣上有命,要留活口回都城受审。”
实则是瑾瑜信中说了,华元帝没有说要活的还是死的,让陈君然借华元帝之名,将宁肇和柳振宁一党留得活口押回晋安。
因为,瑾瑜想要活口。
陈君然受瑾瑜影响,改了之前略有软弱的性子,也变得胆大包天,觉得适时冒用一下华元帝的名头并无任何不妥。
巡逻队领队没有怀疑,陈君然出示的赦免令上,确实是御批加国印。
便夺下宁肇的武器,用粗绳紧缚,差数人紧盯,怕一个疏忽宁肇死了皇帝降罪于他。
陈君然长舒一口气,这下,他彻底完成了使命,不管是瑾瑜交代的还是皇命,圆满落幕。
宁肇一路被推搡,押到攻城战场。
陈君然去找了挂帅大将汪一行,汪一行正忙着攻城,准备随意应付一下陈君然。
陈君然只得大声道:“汪将军,我抓住了叛王宁肇!”
汪一行一愣,“嗯?”
转身挤到宁肇跟前,用火把照亮宁肇的脸。
“哈哈哈确实是宁肇!”
汪一行大刀阔斧,一把拎住宁肇的前襟,拖到湘廊城门正前方,对城墙上高喊。
“看清楚,这是你们的皇帝,是否还要负隅顽抗!”
擒贼先擒王,有了宁肇,省去一切麻烦。
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双方停住战斗,城门上的将领林遇借着火光看清宁肇面容,顿了片刻,将手中长戟丢在地上。
士兵见将领弃戟,士气顿衰。
本就处于劣势,如今己方皇帝被敌军抓在手里,将领放弃抵抗,众士兵纷纷丢盔弃甲。
湘廊,破。
城门大开,大军入城,全城戒严,汪一行率军在城中四下搜寻宁肇残留党羽。
柳振宁刚收拾好东西,准备领着一家子逃窜,还没走出半里地,就被抓个正着。
他没想到湘廊城会破得这么快,按照常理,至少得等天明才会破城。
陈君然遵照瑾瑜说的离间计,不厌其烦的跟柳振宁讲述宁肇是如何独自逃走,可惜苍天不顾,被抓住导致迅速破城,从而让柳振宁一家来不及逃。
柳振宁被摘了乌纱,头发花白散乱,只能在囚车里与自己的女婿遥遥相望。
看着自己一家老小沦为阶下囚,心中悔恨与怨恨喷薄而出,却无可奈何。
宁肇看到身穿囚衣的柳飘云和一双儿女,心里又是震惊又是觉得在意料之中。
李全这是不准备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陈君然随行军队,一同上晋安面圣,这是对他平反有功的额外恩赐。
捷报先大军一步传到晋安,华元帝龙心大悦,下令赐庆功宴,待反贼押到晋安处死后便宴请群臣。
瑾瑜现今算是华元帝跟前的红人,但只有华元帝与徐千章知道,因为瑾瑜都是在幕后操纵,最多翰林院的人觉得皇帝召见瑾瑜有些勤。
得知囚犯押送已至半路,瑾瑜主动求见了华元帝。
华元帝没有抬头看瑾瑜,问道:“你求见朕有何事要说?”
在位这么多年,李全是他用过最好用的一把剑,甚至不需要他多做提点,李全就能将事情办到心坎里。
瑾瑜跪拜之后才道:“微臣的妻子与叛王宁肇和其党羽柳振宁有些私仇,微臣请求陛下恩赐探视囚犯之权,在仇人死前见其一面。”
华元帝微讶,他以为瑾瑜平叛立了大功,求见他是为了求些大件,没想到只是为妻子要一个探视之权。
“准了,你可以随时带妻子探视死囚,直到处死。”
瑾瑜对着华元帝又是一拜,“微臣代拙荆谢过陛下!”
第92章 有孕
大军行了整整一月有余,才从湘廊来到晋安。
凯旋之日晋安城门大开,汪一行骑高头大马领行,身后跟着一列列整齐步兵,中段数辆囚车。
城中百姓夹道围观,看看这异想天开,意图以一城之力对抗举国之兵的反王到底是何模样。
宁肇一行人早已没了光鲜亮丽,一件囚衣穿一路,发髻散乱蓬头垢面。
同样是游街,凯旋的将军被人称颂,车中囚犯只能遭受唾弃。
柳飘云低低埋首,由散乱的长发盖住面孔,这样似乎能挡住四周炙伤皮肤的目光。
她从小到大都是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掩藏深闺的官家小姐,是高高在上的湘王妃,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囚车晃动间发丝飘飞,透过缝隙竟看到站在人群中观望的冬青,身穿锦衣插金戴银,安静又贤淑,就这么静静看着囚车里的她。
电光火石,二人四目相对。
柳飘云眼里迸发强烈的恨意,狠狠盯住冬青,这一切,都是拜冬青所赐。
若是当初没有心软,拖上几个时辰,直接将冬青冻死在门前,便不会出现如今的场景。
宁肇还在继续谋划,她就不会沦为囚犯,最后有可能凤临天下。
冬青心内毫无波动,目光平静如水,无论柳飘云如何恨她,都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既然想造反,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世上不存在空手套白狼,没有不必承担风险的营生。
不知如何挨过了漫长的游街,囚犯押送至大理寺,被推搡着关进泛着腐臭的牢房,等待处决。
柳飘云抱着刚刚两岁的儿子,呆呆坐在稻草上,双目无光。
这几个月,犹如噩梦一般可怖,却不如噩梦那般可以醒来。
每次入睡,都盼着再次醒来时一睁眼,发现这是虚惊一场的噩梦,她还睡在湘王府的红木大床上,而不是肮脏杂乱的囚车内。
宁肇谋反已是事实,主谋难逃一死,连死法都没办法自己选。
身为家眷,哪怕对此毫不知情也一样被株连。
陈君然再次来到晋安,直直去北门街找了瑾瑜。
看到李家的府邸,陈君然砸吧一下嘴,心里猜测着这宅子要多少钱才能买下来。
给门口家丁说了名字,家丁没有盘问,直接将其引到书房。
“老爷,陈通判陈大人已经来了。”
听到通报,瑾瑜放下手中的笔,道:“让他进来吧。”
他等军队归来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来了。
进门后,陈君然弯腰对瑾瑜道:“下官见过李学士。”
瑾瑜好笑的摇头,给陈君然拿了一把椅子,道:“我们何需来这一套?坐吧。”
陈君然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册子递给瑾瑜,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不少地方已经被磨损得起毛,纸页泛着浅黄。
“这就是全哥你吩咐要拿到手的册子,我没看。”
瑾瑜接在手里,点头道:“嗯,就是这个,你看过也无妨。”
不过瑾瑜还是欣赏陈君然的作风,没看更好。
瑾瑜翻开名册,在后面几页找到了自己和陈君然的名字。
毫不犹豫将这两页撕下,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如此,就没了后顾之忧,死无对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曾出现在宁肇的名册之中。
陈君然余光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烧尽,没人异议,这种名册,还是不要留下任何与自己有个的痕迹才是上策。
“全哥,接下来要做什么?”
瑾瑜把名册收好,道:“你先住下静观其变,过几日还有一事要做,做完便是功德圆满。”
陈君然没有询问自己还要做什么,该知道的时候瑾瑜自会告诉他。
瑾瑜让丫鬟将陈君然领下去安排住处,再吩咐厨房准备丰盛的晚餐待客,自己则去找冬青。
“冬青,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冬青笑意盈盈,道:“好巧,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瑾郎。”
瑾瑜微微一愣,“什么好消息?你先说。”
冬青笑容越发明显,“我刚刚去看了大夫,大夫给我号脉说是喜脉。”
“喜脉?”瑾瑜呆了几个呼吸,“冬青你有身孕了?我们要当爹娘了!”
这一刻,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瑾瑜以为自己不是很喜欢小孩,在听到冬青说这个消息时,心中的喜悦却喷薄而出,一瞬间将头顶都淹没。
冬青怀孕了,一个新的生命逐渐成型,是他的孩子。
原来喜欢的人怀上自己的血脉是这种感觉,除了满心欢喜之外全是期待。
冬青看瑾瑜一直傻傻看着她尚是扁平的腹部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得好笑,她很少看到瑾瑜露出这样呆傻的神情。
“是啊,我们要当爹娘了,不久之后。”
瑾瑜听到冬青的嗤笑,忙回过神,道:“爹娘和大哥嫂子知道了吗?”
冬青轻轻摇头,“没呢,我想让瑾郎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哈哈哈好!”瑾瑜无意识的在堂中来回踱步,“晚膳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我们要准备些什么?补品和安胎药,小衣裳和尿布,还有什么?”
冬青有些看不下去犯蠢的瑾瑜,伸手拉住他,道:“现在才三个多月,不要急,娘和嫂子是过来人,她们会告诉我们需要准备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瑾瑜叹了口气,他现在只能感觉脑子一团浆糊,冒出一堆乌七八糟的担心。
都说女人生孩子跟阎王爷只是隔了层纱,这时医疗水平落后,冬青又是第一次怀孕,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想不慌都不行。
冬青就显得淡定许多,女人生孩子在她看来天经地义,别的女人能生,她又有什么不能?
“瑾郎,你不是说有好消息与我说,你的好消息是什么呢?能比我的好消息好么?”
瑾瑜摆手,“没有,于我而言,这世间再无比你的消息更好的消息了。”
冬青不禁荡起满脸笑容,透着的,是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满足。
对她而言,世上最好的消息,是瑾瑜什么都以她为上。
“所以,你的好消息是什么?”
瑾瑜道:“陈君然把宁肇的册子给我带来了,这是其一,你担心的情况将不可能发生。”
“其二是宁肇和柳振宁等人被关押在大理寺,我向皇帝求来了探视权,你可以新仇旧恨一起报。”
说罢,瑾瑜皱起眉头,“不过,你还是不要去天牢那些污秽之地比较好,看你意愿,无论你愿不愿意去,我都会搞定这件事。”
冬青垂眸想了想,笑道:“我就不去了,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柳飘云和宁肇游街,已觉得十分解恨。”
瑾瑜就喜欢这样的冬青,有底线有手段却不恶毒,人性的负面,他从未在冬青身上看见。
再者,他用冬青的私仇向华元帝要探视权,无论冬青去或是不去,他准备自己去探视。
晚饭席间,瑾瑜与冬青携手,把冬青有身孕的事告诉家里所有人。
“太好了!咱们家又要添丁了!翠枝冬青啊,你们多努力些,子孙满堂才是最好的。”
王氏喜不自禁,她一直怀疑冬青是不是跟翠枝一个症状,很难怀上所以才多年不见动静。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今天就听到冬青怀孕的消息。
陈君然笑道:“恭喜全哥,恭喜嫂子!”
李林嬉皮笑脸,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当初一起出来的人,都成双成对生儿育女了。
想着,李林想起李言卿,觉得自己还不算特别惨。
虽然他是孤家寡人,但至少他还与瑾瑜冬青等同在一处,李言卿就惨了,不仅孤家寡人,还独自一人在滇州任职。
用过晚饭后,瑾瑜去了大理寺一趟,借华元帝给他的探视之权,要求单独探视柳振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