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周芮忍笑点头:“说得真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阿沅,怎么我没看见你在别的事儿上这么坚韧不拔?偏偏追求异性这么执着?”
  阮沅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她摊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嘟囔道:“大概,我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女人,这个世界里,那些个轰轰烈烈的伟业,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看,生命线这么短,我没时间去浪费。”
  周芮笑起来,她摸摸阮沅的头发。
  “没关系,再轰轰烈烈的伟业,到最后还不是那么回事?那都是空的,不如一个真正的人,来的让人心里踏实。”
  “可不是!”阮沅又高兴起来,她用力一揽周芮的胳膊,“果然是我的好姐妹!”
  虽然在周芮跟前说得气壮河山,可是现实,却接二连三的打击起阮沅来,甚至让她生出“既生本小姐,何生ABCDE……”这种感慨,之所以后者列举不完,是因为宗恪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有天晚上,阮沅在给外头兼职赶翻译稿子,赶到一半,她觉得肚饿,抬头看看钟才十点,想到自己至少得熬到一点,阮沅决定去厨房做点吃的,冰箱里还有半碗饭,阮沅打算做最简单的蛋炒饭。
  她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楼下没有人的声音,只有很轻的音乐声。阮沅皱了皱眉,她不清楚客厅是否有客人存在,厨房正好在房间另一端,阮沅没可能不通过客厅。
  要不要下楼呢?阮沅把手按在门上,犹豫了片刻,最终,饥肠辘辘的肚子让她做了决定。
  阮沅轻轻打开门,先往客厅里看了看,没看见人,她松了口气,关上房门,沿着楼梯向下走,可是刚走了一半,阮沅就停下来了!
  客厅沙发上,两个正缠抱亲吻的身影,不就是宗恪和……和另一个女人么!
  听见脚步声,俩人停下来,齐齐抬头向上看!
  阮沅尴尬极了!她浑身僵硬站在那儿,扶着栏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沙发里的女人先反应过来,她松开宗恪,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桃红色套装,女人的妆化得很浓,粉面桃腮,轮廓分明妩媚,是一张陌生的美丽脸孔。但是她投射向阮沅的目光,就不太美好了。
  阮沅艰难地挪动脚步,一阶阶走下来:“……呃,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
  “谁啊?”那女人一脸困惑转向宗恪。
  宗恪耸耸肩:“原先以为是只流浪猫,不知怎么回事,捡回家却变成了人。”
  那女人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说话真有趣。”
  “是租客。”宗恪自沙发里起身,他对那女人说:“没关系的,先去浴室好么?”
  女人暧昧地瞥了他一眼:“你快点来。”
  宗恪抓过她的手,亲了一下。
  女人快步走过阮沅身边,那声小小的嘀咕,终究还是传入了阮沅的耳朵。
  “真讨厌!没教养,没礼貌……”
  阮沅又窘又怒,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等到对方进了房间,她恶狠狠瞪着宗恪:“我不是流浪猫!我付房租的!”
  “毛都炸起来了,还说不是猫?”他好笑地指了指阮沅,“你在表演怒发冲冠么?”
  “她一点都不好看!”阮沅恨恨道,“鼻子那么塌,像个拳击手!”
  “别批评我的女人,”宗恪哼了一声,“我找什么样的人这不关你事。还有,下次别这么没礼貌,至少先打个招呼。”
  阮沅握了握拳头,一头冲进厨房。
  到底是谁没礼貌?!她简直想哭,自己也不想经过客厅呀,让她打招呼?难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她笑盈盈地说“嗨!欢迎光临”吗?!
  他们难道就不能回自己的房间么?为什么非要在客厅里!
  铺着红白双色地砖的宽大厨房里,阮沅怒发冲冠地炒着她的蛋炒饭,油烟机在头顶嗡嗡吸气,她手中的铲子和锅发出刺耳的声响。饭熟了,阮沅将食物倒进碗里,端到旁边珍珠色贴面的桌子上,拉过一把镀铬椅子坐下来。
  这厨房也是她偏爱的地方,小巧玲珑的佐料瓶,滑稽的玩具瓷器,作为摆设的飞行棋,咖啡机还有可可茶,这是个令人愉悦的厨房。如果没有刚才那样一幕的话,阮沅的心情本来是非常快活的。
  可是现在,香喷喷的蛋炒饭被她吃得味同嚼蜡,想起刚才宗恪冷淡的表情,阮沅的胃都疼起来了。
  艰难地吃完了饭,收拾好餐具,阮沅探头往客厅里看了看,那两个人都消失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上楼梯时,阮沅经过宗恪的卧室,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笑,是女人销魂的声音,像呻吟,又像娇嗔。
  但是那一声之后,便再无声息。阮沅咬了咬嘴唇,放轻脚步,像只猫一样溜回到自己的房间。
  后来,阮沅便把这件事说给周芮听,后者听得忍不住直笑。
  “我当时啊,真想找块布把脸蒙上,或者干脆变成透明算了!”阮沅提起来还是觉得委屈,“如果知道他们在客厅里,哪怕饿死,我也不会下楼的呀!结果弄得人家以为我是偷窥狂……”
  “这是第几个?”周芮好奇地问。
  “我没数,数这个干吗?”阮沅翻了个白眼,“没的让自己糟心!”
  “觉得糟心?那你和他吵一架呀!”
  “吵什么啊?”阮沅莫名其妙望着周芮,“我还不是他女朋友呢。你想给他借口把我赶出去啊?”
  “唉,真是百折不挠。”周芮扶额哀叹,“换了是我,早炸了!哪里还一天一天忍受这种事情?!”
  “我也忍受不下去了呀,昨晚回到房间里,我连行李都打了。”
  周芮一听她这么说,有点惊讶:“是么?然后呢?”
  “然后……”阮沅卡了半晌,脸一红,才小声道,“没有然后了。”
  周芮不由苦笑。
  “阿沅,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轻声说,“可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你这一两个礼拜,真是把之前我和小廖从没见过的疯狂事情,全都干完了。”
  尽管周芮这么说了,阮沅却没吭气。
  周芮看她沉默,觉得自己的话生效了,于是她继续道:“我也不是要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是阿沅,如果情况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难道你真不是在浪费你的生命么?你觉得你那个宗恪,真能改得了么?这样的人,无药可救了呀。”
  “可我很喜欢他啊!我就想这么成天看着他进进出出啊。”阮沅终于哀叹,“告诉你吧,昨晚上,我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都打算拎着行李下楼了,可是一想到居然就这么逃了,就这么认输了,我心里那个恨啊!再说我还想继续见他呢……比起来,我宁可这样每天被他气得吐血,至少还时不时能看见他呢。”
  阮沅说得这么诚恳,周芮的心也渐渐软下来了,她惆怅苦笑道:“傻瓜,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你觉得自己无法承受,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其实真正分开了……也还是活下来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人的一生是不转弯的么?”
  阮沅眼神发直:“可我不知道转弯以后,还能往哪条道跑。眼下,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追求的人生目标,如果就这么跑了,这家伙会一直卡在我心里,那才是真正的糟心呢。”
  周芮隐隐觉得,自己被什么给打败了……
  “是,我是受不了他如今这放荡样,每次看见他把女人带回来,我都气得发狂,恨不得冲上去拿指甲把她那张脸给挠花。”阮沅说到这儿,自己也苦笑连连,“可是,我没法子啊,又不能打个铁笼子把宗恪关起来、再不许他出门。我既舍不得一走了之,我也没法扭转他的性格——总是得有一方妥协。所以,我也只好一边吐血,一边打开行李,把东西再一件件放回去了。”
  周芮忍不下去了,她索性道:“就这么个放浪形骸的男人,就这样的品质,阿沅,你到底看中了他什么?难道世上真的没有帅哥了么?”
  周芮难得把话说得这么刺耳,她以为阮沅会生气,但没有,阮沅趴在桌上,把红蓝铅笔在指间转来转去,眼神飘渺,像是在想着什么。
  “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阮沅忽然,低声说。
  “什么意思?”
  “这家伙的本性应该不是这样的。是好像是受过什么很重的打击才变成了这样。如果我用‘自甘堕落’这个词就太严重了,但宗恪就给我一种‘使劲儿糟践自己人生’的感觉,就像历史上那些明明可以大有作为的帝王,忽然一日,遇上了不可抗拒的打击,顿时就荒淫暴虐起来了。”
  “明白了。”周芮讽刺道,“看来你租了商纣王的房子。”
  “商纣王?拿盐巴擦擦肥肉就算佳肴的时代,说他荒淫我都可怜他!”
  周芮大笑!
  俩人笑过之后,气氛总算轻松下来。
  阮沅摊手道:“好吧,就算是我给他找借口好了。谁叫我没骨气?”
  “阿沅,你真指望浪子回头?”
  “什么回头啊。”阮沅说到这儿,忽然苦涩一笑,她摇摇头,“我什么都指望不了。只是凭着直觉跟着他而已。你看,我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不过,那多半是和我表姐有关……可是这话,她没和周芮说。
 
 
 
  第八章
 
  在阮沅再三“广告”自己的厨艺之后,宗恪不胜其扰,终于勉强答应承她一次情,让她做一次晚餐。
  “这样比较好,我也觉得心安些。”阮沅解释道,“你看,你只收了我六百块钱的房租,而且水电煤气都包括在内,还免费让我蹭你的宽带……无功受禄我于心不忍,做一餐饭,就算我给你补偿好了。”
  “你这餐饭来得真矜贵。”宗恪哼哼着说,“米其林推荐的三星餐馆也没这么上档次。”
  阮沅笑嘻嘻摆手:“哎呀,不用拿那些时尚杂志的玄妙词汇来讽刺我,我是无产阶级,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哪里听得懂那些?对了你想吃什么?”
  宗恪不耐烦道:“你打算做什么菜吧。”
  “中餐人人都会,我做西餐,你喜不喜欢?”
  “随你的便。”宗恪看上去毫无兴趣,好像吃饭对他而言,是件勉为其难的乏味事情。
  “咳,你这人真是了无生趣,吃饭都没兴趣。”阮沅摇摇头,“那就说好了,周日晚上!”
  “周日晚上?”宗恪想了想,突然说,“我带个人来赴宴,行不行?”
  阮沅马上警惕起来:“你要带女人回来?!不行!别的时候都可以,周日不行!我不是圣母,我不给情敌做饭!”
  “不是女人!”宗恪白了她一眼,“是男的。”
  阮沅张大嘴巴:“天哪!宗恪,我没想到你竟然男女通杀!完蛋了!我的情敌多了一倍!”
  “说什么呢!”他狠狠瞪她,“是我弟弟。”
  “哦……你还有弟弟?”阮沅好奇,这么久了,她旁敲侧击好几次,却完全不清楚宗恪的身世以及亲友关系。
  “堂弟。”宗恪说,“我叔叔的儿子,公安局的。”
  阮沅一听,来了兴趣:“是警察啊!刑警?太厉害了!那往后我要是有什么危难,岂不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嗯,如果把电话打到他那儿,那也说明,你基本上没什么抢救的必要了。”宗恪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弟弟是法医。”
  “……”
  周日的整个白天,阮沅都在为这顿晚餐做准备,她购买了大量食材,又在动手之前,将所有的厨具重新清洗了一遍。阮沅的理念是,每一个细节都关乎食物的味道,尤其是清淡的菜肴,据说日本料理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准女性接触生鱼,因为女性手指温度略比男性的高,厨师们害怕会因此损害刺身的鲜美。
  尽管阮沅对这种胡说八道嗤之以鼻,但她依然坚信,哪怕是洗得不够干净的笊篱,都会导致一道美味肉汤的完败。
  这次的晚餐,阮沅没有统一风格,甚至可以说毫无章法,想起什么做什么,她准备了渍鲑鱼片,莳萝酱,火腿,枫糖煎三文鱼,软软黏黏的楔形奶酪,上好的烤小牛肉,她甚至还弄了点黑面包。淡红色,黑色,麦色,奶油色,亮黄色……各样材料铺在那张珍珠色的长方桌上,远远望去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她还烤了两个心形的浆果奶油小饼当做甜点,其中一个给宗恪,阮沅决定,如果来的那位客人喜欢,她可以把烤饼让给他。
  七点钟的时候,阮沅听见了门铃响。
  她赶紧摘下围裙,把头发略微拢了拢,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这才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拉开门。
  外头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包。
  “阮小姐?”那人问。
  阮沅笑起来:“你是宗恪的弟弟吧?快请进。”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看起来比宗恪小两三岁,也比宗恪更纤瘦一些,脸部五官颇有骨感,眼珠颜色比普通中国人浅,猛一眼看上去,有点像晒黑了的白种人。
  进来屋里,他将手里的包递过来:“我哥临时通知我过来吃饭,太仓促,没来得及带别的东西。”
  阮沅接过包,打开一看,是一瓶冰镇的白葡萄酒。
  道了谢,阮沅又让对方先坐,她说:“宗恪昨天只和我说堂弟要来,没说您叫什么名字。”
  “宗恒,恒心的恒。”男人解释道,“我在公安局上班。”
  “这个他说了。”阮沅咧了一下嘴,“最近很忙?”
  她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这里面多少有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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