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瞎说”阮沅急得脸都红了,“才没有我舅舅只说看样子,他也没有肯定呀”
  看她真急了,宗恪笑起来:“好了,我开玩笑的。”
  阮沅这才嘟囔道:“你看,房子也没了,如今就剩这个了。之前舅舅一直替我保管着,也没和我说,后来,我本打算结婚的——”
  宗恪马上打断她:“要和谁结婚?”
  阮沅嘻嘻一笑:“安啦没有结成,放心放心,过去式了。”
  “为什么没结成?”
  “咳他没你帅呗直到那时候,舅舅才把这玉还给我,还说别给我表姐看见了。”
  “啊?为什么啊?”
  “舅舅说,她会嫉妒的。”
  宗恪莫名其妙:“这算什么理由?”
  “是啊,不过舅舅既然叮嘱,我也没给任何人看——恐怕真值不少钱呢舅舅说,我若是有好东西,我表姐会嫉妒我,其实,我更嫉妒我表姐呢。这玉麒麟又算什么?能换来一个活着的亲爹么?”
  “你看,你至少还有个爹供你上学,我爹,连学费都不肯给我缴。”宗恪冷冷哼了一声,“我是个没爹也没娘的孩子。”
  阮沅一乐:“你是孙悟空么?”
  “我倒希望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现在好,凭空多出舅舅一家,把我烦恼成这样。”
  阮沅醒悟,她知道宗恪说的是晋王。
  “这么看来,你的运气真的比我坏呢。”她认真地说,“你看,你只剩个舅舅,我也只剩个舅舅,可你这个舅舅比我的舅舅,就差太远了”
  “这二者有的比么?你有担心过自己的脑袋有朝一日,会落在舅舅一家手里么?”宗恪不悦道,“所以,往后再觉得凄惨、再想哭的话,就想想我吧,‘哦宗恪那家伙简直是个天下第一倒霉蛋呢’想到这儿,准保你马上幸福得冒泡。”
  他这么说,阮沅扑哧笑出声来
  “宗恪,我觉得今晚真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夜啊”她十分甜蜜地望着他,“咱们竟找出这么多共同点来了。这样的恳谈会,往后得多开几次才好啊”
  她的唇红榴般可爱,残留着泪痕的眼睛充满笑意,虽然光线晦暗,也同样粲然生光。
  宗恪有些不自在,心里冒出古怪感觉,他慌忙掩饰着扭过头去:“恳谈会么?哼,我还以为是比惨大会呢。”
  阮沅又乐了。
  “晚了,快睡吧。”宗恪说着,起身吹灭了蜡烛。
  黑夜里,他仍旧听见阮沅嘟嘟囔囔:“睡不着啊,太激动了,宗恪,怎么办?我太幸福啦……”
  “那就数羊。”宗恪没好声气地说。
  阮沅没数羊,却伸过手来,攀住宗恪的胳膊。宗恪心中一惊,他不自在地想扳开阮沅的手,但等了一会儿,阮沅却没动静。
  过了良久,他才发觉,阮沅手攀着他的胳膊,额头抵着他的肩,已经睡熟了。
  宗恪松了口气,心里却开始苦笑:这家伙,难道是小孩子么?
  今晚这样男女同榻,本来是违背宗恪意愿的。自从阮沅进宫的这几个月,俩人之间发生了不止一次尴尬的事,虽然宗恪没把它们太放在心上,但他也没法自欺欺人、当全然未发生。
  阮沅对他的心思,宗恪不是不明白,从俩人相识到现在,她不停的在做各种努力讨好他、向他示爱,她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更可怕的是,她还百折不挠。
  一开始,宗恪觉得这简直像个玩笑。
  他觉得,这异世界的女人全都不正常、这么随随便便就说爱,和群体性癔病一样,恐怕只是一时头脑发热,随口说说。所以那时候他对阮沅从来不假颜色,光他扔的语言冰块,就够把阮沅整个儿埋起来的了。
  可是后来渐渐的,宗恪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这女人……竟是来真的
  这太讽刺了:姐妹俩一个拼命想逃,一个拼命往前凑,他在其中一个的眼睛里被视如敝履,而在另一个的眼睛里,却被当成了绝世珍宝。
  要不要把阮沅玩弄一番、顺便气一气萦玉呢?曾经,宗恪有过这想法。
  最终他没有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他深知被钟爱的人所伤,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并不是出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教科书般的仁慈,是他不想看见相似的轮回:他曾经被萦玉伤得五内俱焚、彻夜难眠,那种痛苦,甚过世间一切肉体折磨。
  他恨的只是萦玉,何必要把这样的滋味加诸一个无辜的人?阮沅没有害过他啊。宗恪觉得,自己还没有混乱到那个阶段。人家爱他,这不是罪,他虽然不爱对方,也用不着这样害她。
  况且到了如今,宗恪也不敢保证,自己对阮沅,真的就丝毫情意都没有。
  他依然记得那个大雪的除夕夜,阮沅和他说的那番话:“等你去做了和尚,我每天早早做好米饭和菜蔬,就在你下山化缘的路上等着,免得你走那么远的路、受人欺负。”
  尽管铭心刻骨的爱过,尽管和异性有无数段浪漫来往,但这却是宗恪此生,所听到过的最动情的话。
  后来再慢慢回味,他不由暗自心惊,因为宗恪猛然发觉,自己的内心起了变化,他在慢慢接受如今这相伴的感觉。
  这不是他的理智愿意见到的结果,别说阮沅是萦玉的表妹,就算她是个毫无来历的普通人,宗恪也不打算爱上她。爱上谁这种事,对宗恪而言只意味着痛苦,不是他痛苦就是对方痛苦,他既然对阮沅有了好感,既然想真心待她,又为什么要拖着她一同痛苦呢?
  再说,还有萦玉的警告在那儿,那个女人,从来不会放空话。
  对于一个跟着萦玉一同长大、与林展鸿夫妇关系亲密的人,宗恪觉得,自己无论提高多么强的警惕性,都不过分——但凡有越州云家的人插手,事情发展到何种诡异的状况,都是可能的,这是武林常识,更何况还是那个云敏。
  日日夜夜的相处,一次次有意或无意的纠缠,此刻的他,早已不复最初那种冷面冷心的状态了。时间越久,他越能清晰感觉到内心的搏斗,不知不觉间,理智和情感已经陷入厮杀中,虽然眼下,理智一方暂时占着上风,但是再这么下去……
  宗恪叹了口气,想不下去了,他明白,就算今晚想破了头,他也找不到解决办法。
  回过头来,他看看身边的阮沅,熟睡中的阮沅蜷缩着身体,像安眠在丛林里的小兽。她漂亮的头发如瀑倾泻在他身侧,月光如洗,照进屋来,她的睡姿宁静无邪。
  宗恪的心,不禁砰然一跳。
  确定阮沅是真的睡熟了,宗恪这才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头发:“……晚安。”
 
 
 
  第四十七章
 
  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俩人早早起身,在客栈里吃了简单的早饭,结账出来,日头已经很高了。
  “回宫里去么?”阮沅问。
  宗恪摇摇头:“还不忙。”
  阮沅张大嘴巴:“你还要玩啊?”
  “怎么?不行啊?”宗恪笑笑,“每天都那么勤奋,偶尔放个假,就大逆不道了?”
  阮沅赶紧摇头:“不不,没那个意思。可你不是说,晋王世子他们这两天就到京城了么?难道你不用在宫里等他?”
  “就算他这两天到,也不会马上进宫的,”宗恪不在意地说,“长途奔波,到了岩松口,他总得休整两天。所以,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么?”
  “什么机会啊?”阮沅不明白。
  “去探查的机会呀。”宗恪笑道,“今天咱们就去一趟岩松口。”
  阮沅至此才恍然大悟
  “难怪我就说嘛,你这种工作狂没可能突然玩性大发的。”她哼了一声,“我早猜到你这趟出来是有目的的。”
  宗恪一笑:“也不能这么说嘛,本来这种事也可以丢给宗恒的手下,这不就是为了带你出来玩,我才亲自把这活揽到手的么。你看我多勤勉啊”
  “得了吧。”阮沅悻悻道,“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放心,非得亲自去看才踏实。”
  宗恪也不辩解,只道:“反正玩也是要玩的,我们出来就是打着游乐的旗号,而且谁也没通知。就算真被发觉也没人敢指责,宗恒的手下如果潜入岩松口,一旦被晋王世子发觉,那就算得罪太后了。”
  阮沅想了想,问:“我们走路去呀?”
  “怎么可能。”宗恪说,“先去买两匹马。”
  俩人朝着南市口走去,路上,阮沅哎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怎么说,也得找个办法,把晋王炒了鱿鱼才好”
  听她说得有趣,宗恪也笑起来:“是啊,我也想的虽然我不是太喜欢裁人这种事。”
  “是么?”
  宗恪点点头:“新翼之前呆的那家公司,搞过一次大裁员,其实情况并不像老板说得那么惨,那都是幌子,借口这两年的经济危机,故意把效益说得很惨,什么希望大家共度难关之类的——老板的心黑着呢,趁机把年终推迟到年后三四月才发,谁又敢说个不字?年终奖是每月百分之十五的薪水积累,掐着你的脖子呢。”
  阮沅感慨:“资本主义老板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
  “嗯,原本六个人做的事情,他只留四个……老板既然想裁员,来做坏人的当然是我。”宗恪笑笑,“裁掉的,都是些技术陈旧啦,拖家带口又不太能加班啦,也没有无法取代的个人优势……这样的人,基本都在四十岁左右。”
  阮沅微微叹了一声。
  “做HR的什么都干,杜拉拉只给你看她光鲜的一面;你不会看见她帮着老板瞒扣你的保险,在你不幸出工伤时落井下石……”
  “天哪那个怎么弄?”
  “钻法律的空子呗。”宗恪耸耸肩,“有些法规说得不清不楚,执行的时候,到底偏向哪一边就看公司制度怎么定了:怎么操作才不会留下不良证据,怎么操作才会让公司在发生仲裁时依然站得住脚——你以为人力总监是菩萨下凡?猫腻多着呢。”
  “我x”阮沅要骂出来了,“这还是人么”
  “可不是。辞退某些人,就等于把人一家子全扔大街上。”宗恪沉思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离开公司以后还能去做什么,东山再起的神话毕竟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我只能把推荐书写得好看一点,可那也没什么用。”
  宗恪说这话的样子,显得很怅然。
  阮沅不出声,她没想到宗恪的心竟然这么软,连这种事情都放不下。
  俩人边走边逛,不多时就来到了南市口。
  南市口是全城的马市,是骡马贩子的集中地,这儿到处人嚷马嘶,“味道”浓郁,各式各样的骡马或耐心、或焦躁地等待着未来的主人。宗恪原以为,这地方又脏又臭,阮沅会掩鼻皱眉,不肯进来,却没料到一见这么多马,她的兴奋劲儿居然上来了
  “天哪好多马啊”阮沅手舞足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马天堂天堂”
  她一路说,一路用手拽拽这匹的缰绳,摸摸那匹的鼻子,又抱着马头狂亲,嘴里还叫着什么“兄弟好久不见哪”,阮沅那样子简直像回了自己家,见了亲人。
  宗恪很惊诧:“你这么喜欢马啊”
  “我当然喜欢啊”阮沅立即说,“喜欢得不得了呢我还会骑呢我骑得还很好呢”
  宗恪扬了扬眉毛:“真能骑马?”
  阮沅一翻眼睛:“哼,不信的话,等会儿试试就知道了。”
  时间不多,宗恪没有耽搁太久,他随便挑了匹三岁的白色公马,又问阮沅想要哪一匹。
  阮沅东看西瞧,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众马之中牵出一匹来。
  宗恪一瞧,乐了
  那也是匹公马,一身乌亮的黑毛,个头儿高高的,看哪儿都很好,只不过这匹马的眼睛上生有怪怪的突起,是长形的肉瘤,猛一眼看上去,活像两道画过的粗眉毛。
  阮沅也咧嘴笑起来:“看出它像谁了吧?”
  宗恪点点头:“蜡笔小新。”
  阮沅哈哈大笑
  宗恪伸手摸了摸黑马的马头,那马从鼻子里哼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脑袋转开了,还把尾巴摔啊摔的。
  “它不喜欢男的,只喜欢女的。”阮沅很得意地做了个手势,“所以呢,我是美伢,你是广志,它就是野原新之助”
  黑马像是听得懂她说话,很鲜明地打了个响鼻,然后亲昵地在阮沅身上蹭了蹭,那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猥琐顽皮。
  嗯,这下子更像了,宗恪想。
  为了做成这笔生意,马贩子一个劲儿夸自己这两匹马多壮实,但是他的夸耀之词一多半都是给的宗恪那匹,阮沅在旁边听了,心里有气。
  “我的这匹难道就不好么?”她凶巴巴地问。
  “也好也好”马贩子赶忙笑道,“小的这儿卖的马,哪里会有不好的?只是这一匹嘛,公子爷记得多给它喂点,这家伙倔得很,脾气也烂,吃少了不跑路。”
  阮沅笑起来:“这我知道,它不光贪吃,还好色,还爱偷懒,还喜欢恶作剧……”
  马贩子眨眨眼睛,那意思像是在说,咦?你都知道啊。
  两匹马一共三十两银子,宗恪给的是银票,付了帐后,他对阮沅说:“上去试试吧。”
  阮沅也不客气,牵过那匹“小新”,翻身上马,骑着它来来回回跑了两圈,姿态熟练。
  回到宗恪跟前,她下马来,得意洋洋地看着宗恪:“怎么样?”
  宗恪很是吃惊,刚才阮沅那套动作,明显训练有素,看来她真的会骑马。
  “是在哪儿学的?”他问。
  “这个嘛,秘密。”阮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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