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汉子,让我来——若初赖宝
时间:2018-01-25 15:07:33

  太生气了,他故意刺激她:“你说,他知道你在里面吗?”
  林二春实事求是的道:“他不知道。”他再让她心寒,她也相信他肯定不知道,他多半以为她沉在江底了吧。
  都死到临头了,她还为童观止说话,荣绩心里更不痛快,嗤道:“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你现在也算跟小爷死在一处了,咱们这也算是死能同穴了。”
  话说出口,他自己愣了愣,见林二春什么反应也没有,又莫名烦躁。
  “我猜他就是知道你在里面,也会将这出口都堵死,不然等东方承朔出去,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东方承朔本就跟他不对付,现在他又明目张胆的从东方承朔手中抢陆?修,虽然是陆?修将陆氏财富给毁了,可跟童观止也脱不了关系,
  陆?修死了,东方承朔只会将怒气发在他身上,丢了陆家那么大一笔财富,那么多的好东西,没看见也还罢了,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别说东方承朔生气了,就是小爷我也觉得可惜啊。”
  林二春打断他,问道:“陆?修死了?”
  荣绩想起刚才在洞中得知的陆家跟东方承朔的恩怨,回想起陆?修做的事情,有些唏嘘:“不知道现在死没死,反正活不成了。
  那紫檀木船原本漂在水银池子里,他这个疯子直接跳进去了,然后爬到那船上,碰了机关,那暗河的水突然冲过去,船就沉下去了,之后被水冲走,他也跟着不见了,
  他身上带伤。又沾了水银,就算能逃出去,应该也活不成了。”
  在荣绩看来,陆?修的举动是有些疯狂了,起码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吧,傻不拉唧的,还没到最后关头呢,等实在保不住了再去孤注一掷也来得及。
  林二春沉默着没说话,想起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趴在童观止胳膊上嚎啕大哭的模样。
  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固然可怜,可死前没有让敌人得到什么,还有人帮他善后,狠狠的报复凶手,他临死,应该比自己好受些吧,至少有人能为了他,都做好了不惜一切的打算。
  她还有些羡慕他。
  荣绩继续说着前话:“那可是沉香木和满船的金银珠宝啊,全部沉在水里被冲走了,拦都拦不住,现在都冲到江里去沉了,东方承朔能放过童观止才怪。
  为了他和童氏一族的好日子,为了不重蹈陆家的覆辙,他也得将东方承朔堵在里面。
  林二春,你觉得你能比得过童氏一族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吗?”
  “现在你也被堵在里面了,看来你这个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嘛,林二春,你的眼光真差啊。”
  林二春闻言,莫名想起前世从京城的平凉侯府被休出来,东方承朗好像也是这么刺她的,给她剖析她的处境和她的愚蠢。
  现在,她的男人从东方承朔换成了童观止,说她蠢的人又从东方承朗换成了荣绩。
  以前她被东方承朔放弃,然后死在他手中,现在她被童观止放弃,又要死在童观止手里。
  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一切却还是诡异的吻合,像转不出去的轮回。
  她伸手捂住满是淤泥的脸,笑声就从指缝里钻了出来。
  低低的、有她特有的脆,又比荣绩想像中的软,笑够了,她才道:“是啊,你说的对。”
  她终于维持不住那副淡淡的语调了,可这反应却也不在荣绩的意料之中,她笑得那么开怀,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听不出半点郁气和抱怨。
  这次也猜不出她的心思,荣绩也觉得无趣,欺负一个跟自己一样快死的女人又算什么本事呢!
  他歪着嘴角,自嘲一笑,懒得挤兑她了。
  他不唧唧哇哇了。林二春跟小幺道:“我们走吧。”总要去看看别的出口,不然她不死心。
  荣绩没地方去,也沉默着跟在他们后面,走过他的师父的尸体的地方,他心中一片漠然。
  在黑暗里待得时间长了,他依稀能够看见走在前面的姑娘模糊的背影,她深一脚、浅一脚趟在泥水里,让他暂时忘了可能会死在这阴冷潮湿洞穴中的郁气。
  突然她脚下一顿,往前一栽,手撑在了泥水里,荣绩以为她跌倒了,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只是隔了三步距离,他又因为中了毒的缘故,反应迟钝了许多,刚要碰到她的胳膊的时候,她却正好将手臂从泥泞里拿了出来。
  连衣袖也没有碰到。就错开了。
  甚至,林二春根本没有发现他打算扶她,她手里篡着方才膈到了她的脚的一方石头,一路走过来,踩到了方的、圆的、椭圆的不少东西,猜到会值钱,她也懒得去捡起来,要不是这一块划伤了她的脚,她也不会弯腰去拿出来了。
  本打算随手扔掉,却在摸到上面的一个图纹的时候将之留下了,她的指腹一圈一圈的摩挲着这图纹,继续朝前缓行。
  荣绩悻悻的收回了手,为了掩饰无人知道的尴尬,他调侃的问:“林二春,你捡到什么了?陆家那船从这里通过的,掉了不少东西下来,随便漏点都能够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了。不过,现在人都要死了,捡了再多也没有用。小爷还嫌那金银珠宝膈脚呢。”
  林二春道:“一块元宝。”
  荣绩耸了耸肩膀,“嘁”了声:“童观止没给过你好东西啊,元宝都稀罕。”
  林二春没理他,他也被自己忍不住的提童观止弄得烦了,总算是闭嘴了。
  还没走到通道的尽头,小幺就停了下来了,他一直扶着洞壁在走,这会摸索了好一会,突然道:“这里。”
  林二春也凑过去,“这里?”
  小幺“嗯”了声,拉着她的手,按在他方才掌心下的地方,语气里难得的带了几分轻快:“这里有字。”
  林二春在上面摸了摸,的确有刻痕,“像是一个‘幺’字。”
  老实说。这洞壁上又是石头,又是泥沙,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若不是小幺特意指出来,很难让人发现这个跟刻痕似的字,“这是你刻的?”
  “这是第五十一个,就是这里。”
  小幺的话让荣绩一头雾水,林二春却懂了,“你是说,这里能出去?小幺以前来过吗?”
  小幺没答话,已经开始在伸手挖着距离这字迹不远处的泥沙了。
  林二春也不追问,闷头跟着一起挖,还不忘招呼荣绩一起。
  这泥沙松散,看样子应该是后来堆积的,并不难挖,不一会儿,洞壁上一个不太显眼的小洞就越来越大了,荣绩一兴奋,直接伸脚踹了几下,这洞口已经能容一个人通过了。
  小幺率先钻了进去,林二春也赶紧跟上,荣绩已经爬进去了,想到什么又退了出去,等林二春快要拐弯的时候,他又跟上来了,主动解释,“前面听见人声了,东方承朔迟早会早过来,我遮掩了一下痕迹,不能便宜了他。”
  林二春没吭声,他鬼使神差的又问:“你,不介意吧?”问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林二春更不懂他的用意。只漠然道:“随便。”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林二春觉得胳膊再也抬不起来了,膝盖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面前总算是出现一个洞口,从这洞口勉强钻出去,空间豁然变大,只地上乱世嶙峋,像是也经历过一场塌方。
  不过,前方竟然隐隐还有一丝光亮传过来。
  她顿时一扫之前的萎靡,精神为之一震:“小幺,这里真的有出口。”
  小幺没看前面的光,看向相反的方向,林二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爬满青苔的乱石堆下,露出几具骇人的骸骨,有些还被石块压着。
  林二春打了个寒颤,一时没有言语,看向小幺,他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瘦削的后背绷得如一张弓。
  荣绩费了好些劲,才从洞中钻了出来,看着那些尸体,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他上前从其中一具尸骨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裳上,摘下一块令牌,在眼前晃了晃,“喲”了声:“看来小爷是替东方承朔白操心了,他肯定也知道这条路。”
  林二春便也注意到他手上的令牌。
  正巧,她还认识,这是东方承朔手下神武营的令牌,只不过现在这些令牌上明显有岁月的痕迹,并不是林二春记忆中在西川的时候见过的那些。
  “小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说陆?修你没半点反应。你不是陆家人,难道是东方承朔的打手?你从这里逃出去了,这些人怎么就没能躲过呢?”
  小幺抬起头来,冷然如狼的目光看着荣绩。
  荣绩跟他对视了一会,道:“爱说不说,不说小爷也能猜得到,也就那么回事吧,看在你将小爷带出来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说完,他率先朝着微光处走了,这光是从石头缝里透进来的,他就趴在石头缝里朝外看。
  荣绩走了,小幺看了看林二春,眼神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抿着唇,神色间却有林二春跟他相处久了,才能发现的紧张不安。
  像个被她发现了秘密。等着被训斥的孩子。冷清,却又赤诚,再冷漠也只是个心性简单的少年。
  林二春无法想象他曾在这洞中经历了什么,却能够猜到那条蜿蜒曲折的生命通道和那五十多个字,或许更多的字,代表的艰难。
  五年前,他才多大?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小幺,你想说的时候就说,别理他,我不在意你以前是不是跟着东方承朔的。以前都过去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害我的。”
  小幺闻言松了口气,郑重的点头:“你待我好。”
  林二春懂了,又因为他的这半句话有些愧疚和心酸。
  她起初根本就觉得他只是个麻烦,除了拿银子打发,几次都想将他丢出去,如果这都算好。让他觉得值得冒险来救自己,那他以前过得究竟是有多差?
  荣绩听不惯他们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嚷道:“过来帮忙!这里被堵了,要是不搬开这些石头,还是得被困在这里。”
  逃出生天有望,三人都充满了干劲。
  这里并没有像之前江中那个洞口一样被彻底堵死,石头是存在缝隙的,也并不是特别大,很快就挪开了一条通道,见到前面明显被扫通了通道,荣绩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咱们命不该绝!
  前面也有塌方的痕迹,早有人在打扫了,正好便宜了咱们,我还说呢,东方承朔带的心腹不像是轻易会被这几块石头拦住的,这是咱们运气好,省了好些力气。
  林二春。你说这是谁在这里挖开的?他们人呢?不会再这里等着咱们吧?”
  “不知道。”林二春一边说着,一边推他赶紧出去,嫌他挡路。
  荣绩笑笑,跨步走在最前面。
  林二春篡紧手中的印章,回头望了眼,她不会白拿这印章,会做她该做的,这个就当是陆家给她的报酬。
  之后的通道就顺畅得多了,并没有人挡路,越走空气越是清新起来,闻到带着草木清香的潮湿空气的时候,林二春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外面辨不出时辰,天阴沉沉,只有暴雨滂渤。
  她跟荣绩一样,一头扎进了雨中,偏头见山下江面上灯火密布,这雨中的星河迷蒙了她的眼。
  江中。有人已经如疯如魔。
 
 
第204崩溃,要将事情闹大
 
  雷电交加、暴雨如注。
  江面之上,却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连绵十数里,灯火如星,四周,风声、雨声、雷声、说话呼喝声、水流声,喧哗一片,蔚为壮观。
  某个船头,立着一个男人。
  明明有千盏灯火为他作点缀,他却犹如站在孤山峭壁之上,背影如绝壁石缝中突兀的冒出来的那株苍松,萧瑟孤寂,跟四周的忙碌喧哗格格不入。
  他静静的看着滚滚江水,除了偶尔会动动眼皮,除了,天越明,脸色越变越灰败,他一动也不动,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夜了。
  虽然有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撑伞,可因为飘忽不定的风,他身上那件半身白,半身因他在江边登船的时候踉跄跌跪在地沾了大片污渍而变成深色的袍子,还是被雨水淋湿了。
  宽大的袖子和袍角,跟他这个人一样,无法再飞扬起来。只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
  任是谁看他一眼,也能看出来,他的精神也已经垮了,这苍松的枝干虽然还能强撑着,但内里已经变成了被雷电暴击之后死气沉沉的焦木。
  朝秦在一边为他撑着伞,亲眼见到他从疯狂变得平静,再到现在的死寂,几次想要跟他说什么。都在看到他的神色之后咽了回去,不敢、也不想去打扰他。
  让他再静一静吧。
  童观止的确觉得很静,四周的吵嚷声根本无法影响他分毫。
  他安安静静的、一遍一遍的回想那竹竿从自己手中滑出去的那一幕,却发现脑子里是一片木然空白,他实在记不起来那时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那时在江水里挣扎,她心里肯定特别怕,他不能救她,也该陪着她。给她打气,等等她,而不是亲自给她一击。
  那是他求娶来的妻啊。
  她说,“童观止,以后就是跟你亡命天涯,我也认了,我说话算话。”
  她说,“铁柱。我想你了。”
  她说,“铁柱,我舍不得你走,你别走。”
  她说,“你真的不管我了?”
  她说,“你别冲动,我不想遗憾一辈子。”
  她说,“童观止,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最亲的人就是夫妻。”
  她说,“即便结局难料,我还是想跟你一起过日子,我想跟你一起试试。我们一起互相扶持走走看,试了虽然不一定好,可不试试我肯定会后悔。”
  她当他是最亲的人,她那么好那么爱他信他,不图什么,只想跟他好好扶持着过日子。
  他才打开她的心扉没多久,他终于让她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他才刚许了她一生一世,他怎么会走开呢,他怎么会狠得下心,在那时丢下她走开呢?
  像是鬼迷了心窍,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想到眼睛发疼、想到脑子要裂开了,依旧想不起来。
  弄不清楚自己,他忍不住又去想,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一定恨透自己了,一定是彻底的失望了,他让她寒了心,所以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手中篡了一夜的那件红色衣裳,看一眼就像是刀锋在他心口刺上一刀,一刀一刀将他凌迟,将她弄丢了,他也想将自己凌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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