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缺那点金子银子吗?咱们家缺那点威风吗?
一个两个自大狂妄,不知所谓!难为我和姐姐牺牲一辈子为他们铺路,他们有通天大路不好好走,偏要往死胡同里钻。
你呀,就算不够聪明,也要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不然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以后好好的莫要生事,过得几年,就以我身边的大宫女身份发嫁出去,勋贵官宦家族你是别想了,但殷实的皇商之流总没问题,锦衣玉食一辈子也不难。
记住了吗?”
齐湘抹着眼泪点点头。
荣妃这才满意了,“好了,你出去吧,把焦嬷嬷换进来。”
焦嬷嬷是先太子生母珍妃的奶娘,早已老得不成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储秀宫菩萨一样的荣养着,当然不可能服侍荣妃沐浴。
齐湘心有疑问,抬眼看荣妃。
荣妃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立刻道:“第二课,不关你事时,就算听见了看见了,也别多嘴传话,多嘴发问,全都给我烂在心里。”
齐湘难得老实地噤声退了出去。
焦嬷嬷弓着腰进来时,荣妃已整个人浸在热水里。
她摘下红木架子上挂着的白棉巾子,一步三颤地走到浴桶后方,“老奴帮您擦背。”
荣妃点头,“劳烦您了。”
“我一把老骨头,偶尔也得松动松动,这才能活得久些,陪您久些。”
荣妃很是给她面子,连声赞同,“多亏有您在,不然我也不知晓姐姐还留有后手,咱们还能翻盘。”
先太子是她的亲外甥,裴子昂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荣妃在皇宫里一待十几年,如今的太子妃尚其姝对她是假客气还是真亲热,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齐湘代表了她一样,尚其姝的态度自然也能代表裴子昂。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活人……只要还活着,一辈子的命运就不能盖棺定论,总有生变的机会。
她还是要把筹码握在自已手里。
“那件东西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荣妃低声吩咐。
“啊?”焦嬷嬷大声道:“娘娘,您说什么?老奴耳背,听不清楚。”
荣妃大笑,“我是说,您老下手轻点。”
焦嬷嬷也跟着笑,“唉,你老了,五感都迟钝,用了多大力都闹不清楚,让娘娘见笑了。”
阵阵笑声伴着氤氲水汽传到净房外,在当值的宫女内侍们听来,怎么都只是一次平常的沐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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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日常撒糖
其姝打了一个喷嚏。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 继续闷闷不乐地趴在炕桌上。
进了腊月, 皇家开祠堂改玉牒, 正式将裴子昂记在皇帝名下。
过继仪式一完,紧跟着就是立太子大典。
如今裴子昂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事务繁忙,威风八面。
其姝……身上闷得长蘑菇。
大雪连着下了十几天, 裴子昂不许她出门,又怕别人过了病气给她,连有人递帖子求见太子妃都不准。
“这是做太子妃吗?”其姝小手敲着桌面, 抱怨连连, “打入冷宫还差不多!”
她鼓着腮扭头看窗外,正看到裴子昂昂首阔步地走进院子里。
“哼!”其姝捧着肚子转向屋内, 留给他一个背脊。
等裴子昂进了屋,她又已面向窗子,背朝里, 迎接他的依旧还是背脊。
“这是怎么了?”裴子昂从后面搂住她,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才不是好端端的!”其姝埋怨,“隆盛招新学徒不许我去, 萱萱相看也不准我陪,天天关在屋子里, 我还是人吗?为什么感觉像在养猪?”
裴子昂大笑,“你还知道猪是怎么样的?我以为你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呢。”
他说得其实没错,可其姝不服气, 一定要挑他的错,“你把我的正事都耽搁了!”
她特地加重了“正事”两字。
“天雪路滑,你到处走太危险了。”裴子昂好声好气地哄她,“隆盛那边我请岳父大人出手了。至于萱萱,她可比你精,你还怕她吃亏上当。”
“哼!”其姝抓住话茬不依不饶,“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觉得我笨吗?觉得我笨干嘛还非要娶我?嫌弃我笨咱们就和离好了!”
裴子昂斥道:“闹脾气归闹脾气,和离是可以乱说的吗?”
饶是其姝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板起的面孔,也听得出声音里的不满。
她有点心虚,但是被裴子昂宠得惯了,早不知道道歉赔小心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无限委屈,“你现在就嫌弃我了!还凶我!我们成亲刚半年!你是不是已经喜新厌旧,等着百花宴上新鲜的小姑娘了……呜呜……”
裴子昂头疼,她怎么老觉得他会有新人,有妾室呢。
他明明都和皇帝说好了,百花宴不过做做样子,让其姝在贵女中露个面,立个威,不会选人入东宫。
“好了好了,别哭啊。”裴子昂把其姝转过来抱好,轻抚着哄道,“我哪有嫌弃你呢,我们家其姝最聪明了。”
他静默几息寻找支持这个论点的证据,“你看,从来都没人能要挟我,我们其姝才十二岁时就能让我写下好几张字据,拿捏我一辈子呢!天底下再没人比你更能干了,是不是?”
身为孕妇,其姝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破涕为笑,“那你现在还承认那些字据吗?”
“当然!”裴子昂毫不犹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然后,就见到其姝笑嘻嘻地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摸出那些字据来,“我现在要用字据,让你答应我去院子里玩雪!”
“不行!”裴子昂反对得更快。
“你才说不反悔,立刻就食言了!大骗子!”其姝尖声道。
“不是,”裴子昂解释,“我是说,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夫妻嘛。做妻子的有什么要求,丈夫当然要努力办到,这是为人丈夫的本分。再用字据什么的,多生分啊。”
其姝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要去堆雪人,打雪仗,看冰雕。哦,小时候爹爹带我去什刹海玩过溜冰车,我也要玩要玩!”
她每说一项玩法,裴子昂便跟着眼皮一跳,瞬间脑补了无数次其姝玩得正开心,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婴孩的场景——当然是从她肚子里跌出来的。
他把其姝抱在腿上,“自己老黄牛似的凡事亲力亲为,劳心又劳力的,多笨啊。还是让别人卖力你看戏,这才够聪明,对不对?
说完也不等其姝回过味来,高声喊:“岁岁,进来!”
岁岁应声挑了帘栊进屋,“哎呦!还抱着呢就把我喊进来了,你们脸皮厚,我还没嫁人,脸皮子薄啊。”
她说是那么说,脸都不带红一下,也分毫没有打算躲避的意思。
裴子昂知道她就是嘴欠,也不以为然,只是吩咐道:“你叫上阿似,再带几个太监宫女,去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要注意位置,正对着窗户,好让其姝看得清楚,知道吗?”
岁岁笑得捂着肚子出去了,嘴里念叨着,“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太子昂隔窗打雪仗,昏君,哈哈哈。”
留在屋子里观摩别人玩雪的其姝一点也没有开心起来。
就像画饼充饥一样,根本不能填满肚子,反而越看越饿。
她苦着小脸睡了个午觉,天擦黑才肯从被窝里爬出来。
用晚膳时院子里点了灯,似乎灯火比平日亮得多。
其姝好奇地扭头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点了许多灯,道路两旁,檐廊的栏杆外面,密密麻麻全都是。
再定睛细看,那些根本不高悬的灯笼,全都是冰雕——冰雕里埋着气死风灯,烛火把冰雕映得晶莹剔透,分外生动。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脸上也挂起了笑模样,丢开碗筷扑到窗边,一一分辨。
“裴子昂,裴子昂,那是长城吗?哦,是正澜关!”
“……那是一只熊,好可爱!”
“还有一棵桃树,哈哈哈。”
“……”
裴子昂适时靠过来,搂住了她,“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其姝抱着他脖颈撒娇,“裴子昂,你怎么那么好啊。”不光把她说到的办到了,还添了好几分惊喜,“能嫁给你真是不枉此生,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娇妻嘴甜,裴子昂心情也跟着大好,忍不住逗她,“你知道这些冰雕是从哪来的吗?都是一早准备了,要在新年大典时用的,我挪用了来。岁岁说得真没错,我是个昏君。”
其姝心里甜丝丝,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新年的时候大家不就没得看了吗?是不是不太好呀。父皇……父皇知道了会责怪你吗?”
当然不会没有了。
裴子昂心道,匠人们雕了成千上万的冰雕供选,他不过搬了些比较逗趣的哄她。
不过这话无需说破。
“父皇不会的,他要哄他孙子开心,我要哄我媳妇开心,大家目标一致,万事好商量。”
其姝“噗”一声笑出来,那模样倒真是开心得很,末了还主动在裴子昂嘴角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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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有人添堵
转眼到了新年, 裴子昂以太子身份主持皇家祭祖, 陪皇帝宴请群臣, 忙得整日不见人影。
其姝身为太子妃,本应以命妇身份参与新年朝拜,可她怀着孕,裴子昂心疼她, 特意给她报了病不去。
又担心她一个人在东宫太闷,便每日朝早亲自送去慈宁宫,让她和太后一起说话做伴。
新年里命妇们进宫朝拜领宴, 有身份有脸面的总免不得要到太后这里拜一拜, 慈宁宫忙忙碌碌不断人,其姝想热闹的时候可以凑趣聊天, 想清静了就到后面的内室去歇着。
大家见她抱病没去朝拜,却在太后这里出现,都明白新上任的太子妃不管真病假病, 得皇帝、太子、太后的宠爱绝对假不了, 又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少不得都要说好话。
从隆盛的生意夸到其姝对抗北戎奸细的传说, 还有好福气好生养之类妇人们惯常爱说的话题,把她捧得乐陶陶, 差点不愿意回东宫去。
可也有没眼色的人,专在新年时给人添堵。
其姝的婆母宪王妃就是个中翘楚。
“老六……哦,我是说太子殿下,为人处世真是没得说。小小一丁点儿的时候就知道照应长姐, 如今长大了,也不忘提携弟弟妹妹。老七如今的差事就是他给安排的,萱萱的亲事也多亏了他张罗,我这心里实在感激不尽。”
宪王妃落座后,问了几句太后安康,便一轮嘴地夸起裴子昂来。
太后静静地捧着茶杯听。
原本因宪王妃到来而避去内室的其姝被这番言论吸引,蹑手蹑脚走出来,躲在屏风后面——当然不是偷听,是听得更清楚些。
她挺着大肚子的影子落在地上,很是显眼。
宪王妃背对着这边看不见。
太后却注意到了,轻咳一声警示。
其姝便捧着肚子往里缩了缩。
“殿下真是没什么不好,就是打小太能干了些,从读书到前程再到婚事,全都自己安排妥当,一点也没让做父母的操心。唉,这知道是咱们当父母的没他能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继母故意待薄他。”宪王妃说着感叹起来,“好在如今,我终于找到一件事可以帮上他。”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太后仿佛很有兴趣似的。
“当然是他的终身大事。”宪王妃道。
太后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屏风后面的其姝捧着肚子直跳脚,她这个领了金印上了玉牒的正牌太子妃就在这儿呢,裴子昂还有什么终身大事可言,就知道宪王妃不可能安好心!
可惜她再着急也没用,宪王妃又看不见,反而因太后态度暧昧,说得更起劲了。
“他这不是刚给萱萱寻了一门好婚事吗?我想着投桃报李……”
太后实在忍不住打断道:“虽则我老糊涂了,可也记得他娶了妻的,太子妃如今正怀着孩子。”
宪王妃捂嘴笑:“母后您太会说笑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会忘。可他如今是太子了,这治理国事固然是第一要务,生育皇嗣当然也是他的责任。多子多孙多福气,为皇家开枝散叶,一个正妻怎么够呢。太子妃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太小,不大懂事,这怀了孩子更顾不得那许多,我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
说得好像她多懂事似的!
裴子昂是宪王府的人时她又不管他,如今他都过继到皇帝名下,正经该叫她一声婶娘了,偏又跑出来扮慈母。
其姝捏着小拳头就想往外冲,太后朝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来,自己开口问:“你这是相中了谁?”
太后其实就是那么一问,若说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让她把话说完了再做反应。
宪王妃却误以为太后被她说动了,十分积极地献宝:“按规制,太子能有两名侧妃,我帮他相的就是这两个人选。一个是程首辅家的小孙女,一个九门提督的庶女。”
其姝一听就明白了,宪王妃这是故技重施,表面看着都是极好的人选,其实内里包藏祸心。
程家的煊赫人人皆知,父子两代首辅,辅佐了三代帝王。
尚家虽然是开国功臣之后,但其实已逐渐退出朝廷核心,就是这代出了尚永安这个阁老,他在内阁排行最末,当然比不得炙手可热的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