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阙——石头与水
时间:2018-01-26 15:48:17

  秦太太满眼是笑,“你吃四个都成!”又命打发人去李家说一声儿子下山的事,秦凤仪笑,“不必,我早着揽月去过了。”
  秦太太一笑,先让儿子回房收拾,换件衣裳,待席面儿到了,一家子便可用饭。
  明月楼的席面自不必提,可结果,这一个月秦凤仪都是在庙里吃素,乍一碰荤腥,肠胃便有些受不住,中午吃得挺高兴,下午就开始闹肚子,把吃进去的,原封不动又拉出来了。待到下午,还请大夫来诊了回脉,大夫开了个温养方子,叫休养着。
  李镜过来瞧秦凤仪,秦凤仪正靠床上休养呢。秦太太在一畔坐着说话,见李镜来了,秦太太起身,让出床畔的位置,还道,“阿镜,过来跟阿凤说说,快叫他别看那些文章了。这身子不好,正当多休养。”
  秦凤仪道,“就是多吃了两个狮子头,我也没留心,一下子吃多了。”
  李镜看秦凤仪气色不错,见他这鸳鸯戏水的锦被上铺着好几篇文章,问他,“看什么文章呢?”
  秦凤仪把两篇文章给李镜,“你先瞧瞧。”
  李镜接过,其实都是秦凤仪的文章,李镜一目十行看过,笑道,“果然是有大进境。”
  秦凤仪得意,“不错吧。”
  李镜转头与秦太太道,“婶婶,阿凤哥的文章,大有长进。”
  秦太太并不懂文章,但听到这话,心里甚是欢喜,然后,秦太太很不愧秦凤仪亲娘的说了句,“看来,这科状元是没跑啦!”这位也是世间唯三认为状元当属自家儿子的人!
  李镜问秦凤仪,“你这次一去,想是初时不大顺遂,我还以为得无功而返呢。”
  秦凤仪罕见的没吹牛,道,“先时我想着,凭我的聪明才智,也就两三天的事。可这做文章,真是一点懒都偷不得。我每天用功研究,偏生不能尽如我意。有时我又着急,心下更不清静。我也想着,若到年下还不成,就回家去,不悟这破文章了。偏生,我遇到了老阮。”
  “哪个老阮?”
  “就是小秀儿的相公,阮秀才,他上科也中了举,现在是阮举人了。”秦凤仪眉眼满是欢乐,眉宇间似有一种既平和又由衷的喜悦,让他整个人内敛许多。秦凤仪道,“老阮说,他与小秀儿都有俩儿子了,这次本想带着小秀儿一道过来,不想临行又查出身孕,只得他一人来了。我真是为他们高兴,阿镜,媳妇,我真是高兴。”话到最后,秦凤仪眼中隐现泪光。
  一切都与梦中完全不同了,他现在还没娶到媳妇,但小秀儿与阮秀才已为人父母,秦凤仪不晓得该如何说。但,见到阮秀才,不,阮举人。秦凤仪非但为他与小秀儿高兴,更是有一种罕见的安全感,他觉着,世事是真的大不同了。
 
 
第79章 赔率榜
  这个被秦凤仪称为老阮的前阮秀才, 今阮举人,整个秦家,就秦凤仪一个人相识。不过, 秦凤仪一说, 小秀儿的相公, 大家也便都明白了。秦太太见儿子这样激动,想着定是当初儿子对那个村姑儿李秀儿的事心怀内疚,今知道人家过得好, 儿子都有了,替人家高兴。
  哎, 自家儿子就是这样的心善, 有什么办法涅~秦太太又是欣慰又是自豪,与李镜道, “咱阿凤, 总是这样,见人家过得好, 他也跟着高兴。”
  秦太太想到的,李镜也想到了, 李镜瞧着秦凤仪笑笑, “是啊,忧人所忧,乐人所乐,阿凤哥,就这一回了啊。”
  秦凤仪被他媳妇地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扫, 立刻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就挺直脊背,大声道,“放心吧,媳妇,以后我一准儿对你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李镜笑,“胡说什么。”
  秦太太不愧是秦凤仪他娘,立刻道,“啊,我有事,我出去看一看啊。”站起身,嗖嗖嗖就跑没影儿了。生怕打扰儿子谈恋爱,秦太太出了儿子的院子,脸上喜滋滋的,桃花儿一向活泼,笑道,“自大爷回来,太太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秦太太笑,“有喜事,自然是要笑的。”与桃花梨花道,“咱们过去算一算,虽则大爷的聘礼都带了来,但定亲时用的喜帐绸缎,也得提前置办起为了。”
  桃花儿梨花儿都笑着与秦太太去了。
  李镜当天就在秦家用的午饭,待过午与秦凤仪说话时还说呢,“既与阮举人性情相投,何不邀他家中来住?”
  秦凤仪道,“我原是说了的,他也说庙里住着清静。而且,自他中了举人,他家境况也不差了。再者,我思量着,李菜头儿,啊,就是他老丈人,那势利眼定得资助他一些。还有县里给举子们的路费盘缠,他说现在够用,我看他在庙里吃的也是二等食盒,就没再劝。不然,一人一个心境,我非要劝他家来,坏了他的心境,反是得不偿失。”
  李镜点点头,又细问了阮秀才的事,秦凤仪只挑着能说的说了,最后道,“他当真是误会了,后来我还令揽月去李菜头儿家把话说开了,他与小秀儿才成的亲。后来就没来往过,不想竟在京城相见。”
  李镜道,“这人倒有几分胆色,能为未婚妻亲自找你去说,可见也是个有担当的,多来往些没什么坏处。”
  “知道了知道了。”秦凤仪问,“媳妇,有没有想我?”
  “你这张嘴,一辈子改不过来了。”李镜问,“你呢,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过,做不好文章,发烦时就想,我这文章若不能有进境,娶不上媳妇可咋办?”秦凤仪道,“那时,我就特想你。念书念累了的时候,也会想你在做什么。有时候不想念了,我就想,这万一中不了状元,岳父反悔,我娶不上媳妇不要紧,你这不就成老姑娘了么。”
  “我可是比你小一岁的。”李镜道。
  “媳妇,要是我中不了进士,你会不会嫁我?”
  “真是傻话。”李镜摸摸他的脸,认真看着他,“我中意你的时候,你连个秀才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中意我啊?世上那么多比我强的人,远的不说,阿悦哥就稍微比我强那个一星星点儿吧好像。”秦凤仪想了想,“他好像也没哪儿比我强啊,是吧?”
  李镜笑,“比你强的人很多,但在我心里,我只中意你。同样,比我美貌的女子也有很多,你怎么会中意我的?”
  秦凤仪道,“在梦里,咱俩做夫妻好几年哪。再说,谁说你不貌美了,你只是没我貌美而已。”
  李镜笑,“这就是了,能说出来的,便不是情分了。就是有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你对我是因梦而来,可我对你,我也不晓得,我见了你就高兴,不见你就牵挂。先时,我也见过不少出众公子,唯有对你,才有这种情愫。”
  秦凤仪都听傻了,直待李镜说完,他还支愣着两只耳朵等着听呢。见李镜不说了,秦凤仪握住她手道,“媳妇,再说两句,你说的可真好。”
  李镜好笑,“我心里,便是这样想的。”
  “我也如同你这般。”秦凤仪急急道,“我就是不如你会说。我也是,我就是在和尚庙里都忘不了你!”
  俩人说了不少私房话,直待傍晚时,李镜方告辞,秦凤仪很是舍不得她,拉着她手不放,“吃过饭再走吧。”
  “祖母也记挂着我呢,再说,这会儿父亲也落衙了,父亲也记挂你,我回去说一声你没事,大家也就放心了。”
  李镜一提父亲俩字,秦凤仪只得松手,轻哼一声,“王母娘娘还记挂我?”
  李镜笑斥,“你少乱叫,让父亲听到又得训你。”起身道,“行了,你别下来了,外头冷,你又没穿大衣裳。我与婶婶说一声便走了。”
  秦凤仪跟着下床,披了件大毛衣裳,道,“这披上就成。我又没事。”送了李镜出去,一直送到大门口,李镜不让他送还非得送,待李镜上了车,看她车走了,秦凤仪方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侍女小圆都说,“姑娘,秦公子待你可真有心。”
  李镜一笑,没说话。
  李镜告辞时拿了秦凤仪的两篇文章回去。见孙女回来,李老夫人笑道,“阿凤可好些了。”
  李镜给长辈们见过礼,笑,“本也没什么,就是在庙里吃素吃得日子长了,他又是个馋肉的,秦叔叔秦婶婶一向惯着他,刚回来就吃了三个狮子头,可不肚子就不舒坦了。吃了剂汤药,已是没事了。还说让我代他给祖母请安,说是待大安了就过来看望祖母。”
  李老夫人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道,“庙里什么都好,就是这吃食上,阿凤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大小伙子,长久吃素哪里受得住。”问,“想是瘦了些?”
  “有一点儿,没大碍。”李镜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与祖母道,“阿凤哥的文章,大有长进。”
  李老夫人喜道,“这可真是,没白遭这一个月的罪。”
  李镜道,“一会儿大哥回来,我得给大哥瞧瞧。”
  崔氏也替她高兴,道,“秦公子真是有这种吃苦的狠劲,等闲富贵人家的公子,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楚。”
  景川侯夫人虽然依旧不喜秦凤仪,但因她娘也说过她,景川侯夫人也不想自己倒做了恶人,便笑道,“这临春闱前能有所进益,可见秦公子时运正佳。越发趁这一股子时运,金榜题名才好。”
  李老夫人就喜欢听这话,笑道,“这话是。”
  李镜笑,“就承太太吉言了。”
  “定是如此的。”景川侯夫人见这祖孙脸都是脸上带笑,索性再不管李镜这桩亲事,随她嫁去好了。景川侯夫人道,“我已令管事买了一万响的鞭炮,就等着明年秦公子中状元时放了。”
  大家正在说笑,李家父子落衙回府,李钦李锋也放学回来了,景川侯笑,“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正说阿凤的文章呢,阿镜说大有长进。”李老夫人笑呵呵地。
  李镜把拿回来的两篇递给大哥,道,“大哥,你帮阿凤哥看看。”
  李钊回来,气都没喘一口呢。先接了文章,崔氏接了小丫环捧上的茶递给丈夫,李钊接过茶不慢呷一口,打趣的瞧妹妹一眼,李镜面色如常。李钊想着,妹妹莫不是自小到大太宠辱不惊,故而就相中了秦凤仪这样乍乍呼呼的小子。李钊喝过茶开始看文章,李钊看得很快,点头道,“可真是不易!这才一个月。”把文章递给父亲看。
  景川侯不舞文弄墨久矣,只是大致看一看,要是寻常小进步,估计景川侯也不大在意。不过,李镜都这般欢喜,故而,秦凤仪这进境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譬如习武啊,基础招式练了很多年,但想成宗师,就需要一种质的进境。秦凤仪现在的文章较之先前,就有那么一点意思。景川侯微微颌首,道,“可见庙里没白住。”
  景川侯夫人问,“必是状元无疑了?”
  景川侯道,“你怎么跟那小子说话一样了?”并没有评价秦凤仪的文章如何,面色却是不错,问闺女,“那小子身体无碍吧?”
  “没事,就是在庙里住久了,刚下山不适应。”
  没事便好,景川侯便再未多问。
  李钊却觉着,秦凤仪能有考前有所突破,运道还是不错的。
  李钊与崔氏道,“阿凤这人,运道是极旺的。先时我还担心他来着,如今看来,却是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怎么才一半的心?”
  李钊道,“你知道明年春闱报名的举子有多少吗?”
  “快说。”崔氏催他。
  “明年是陛下的四十大寿,又是大比之年,光现在,礼部就有六千举子报名。知道上科有多少举子吗,不过三千七百零十九人。”李钊道,“阿凤有所进境,自然是好。但,明年大比,较往年可更是艰难的。”
  崔氏道,“唉哟,那要不,什么时候我叫上妹妹,去庙里给秦公子烧几柱香吧。”
  李钊笑,“这是你们妇道人家的事,烧香要是灵,都不必念书了,皆烧香去罢了。”
  夫妻二人说一回话,便歇下了。
  秦凤仪在家休养两日,便骑马去了方家,跟方阁老显摆了一回自己的进步。方阁老抚须笑道,“好,好。先时的笔力,离状元还差些。如今已是不错了。”
  秦凤仪得意的扬扬脑袋,笑,“还是师傅给我出的那主意,果然庙里清静,我当初模模糊糊的那首门槛,一下子就想清楚,还迈过去了。”
  方阁老道,“就保持这水准!”
  “师傅放心,明年一准儿比这还好!”
  方悦看秦凤仪这文章,也为他高兴,自己都想也去庙里住些日子了。
  不过,新年转瞬即至,方悦自然也没了去庙里的机会,何况,他文章大成,便是去庙里,也便是如此了。
  秦凤仪则因年前文章大进,对来年春闱充满信心!
  他自方家告辞,回家时就见街上几个赌坊都开出赌局来,赌的不是别个,便是明年春闱三鼎甲的热门人物。秦凤仪惯是个爱热闹的,便下马过去看来着,别看秦凤仪这相貌一般大户人家不认得 ,那是因为,大户人家的男人们一般都有差使在身,没空关注京城八卦。而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出门的时候少。但,秦凤仪在街头巷尾,神仙公子的名声还是在的。
  秦凤仪一到那赌坊开的赔率榜那里,就有小伙计认识他来,连忙打千,“唉哟,怪道今早喜鹊枝头喳喳叫,竟是神仙公子驾临。秦公子,你也在咱们榜单之上,要不要买几注?
  秦凤仪心下很是得瑟,“怎么,你们也预测我能三鼎甲?”
  那小伙计笑,“您老都自称今科状元了,我们要不把您放样上,就是咱们京城的女娘们也不能同意啊?”
  “屁!我凭的是实力好不好!”秦凤仪细看赔率榜,方悦是状元的热门人选,故而赔率颇低,不过一赔一罢了。不过,也有个姓陆,叫陆瑜的,赔率也与方悦一般,可见定也是个大大才子。这赔率榜上,赔率最高的就是秦凤仪了,上面注名的上榜理由是:神仙公子自夸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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