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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是想要些退伍士兵跟贾府里的人组成食材采买队,怎么又成了分担哥哥的好主意了?
王桂枝迷糊着,冯贞兰手轻击掌,丫头们又捧来东西给她们净面匀妆,便只得把这问号放进心里,让彩凤取了她的一盒胭脂来,这还是学着书里的宝玉淘制的,“嫂嫂用用这个胭指,是我看着家里花儿开的好,自己跟屋里的丫头们选了颜色上好的胭脂拧出汁,配了新鲜花露蒸叠而成,气味澄净甘芳,拿簪子挑上一点用水化了抹上即可。”
“你说的这样好,我便试试。”冯贞兰从头上拔下一只玉耳挖点了一些,涂在唇上,拿舌尖轻舔了一下,用手指抹匀了,果真鲜艳异常,十分好看,她便让丫头收了那玉兰盒子,“不错,就给了我吧。”
见自己有东西她喜欢,王桂枝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以后再制了别的颜色也给嫂子送去。”
“你拿来玩乐就好,别劳累了。”冯贞兰收拾毕,红唇如焰,凤眼微抬,扶着丫头的手就走了。
王桂枝转身回到屋里,见彩霞彩云彩凤不是忙着写东西造册,就是在使唤小丫头这样东西摆在哪儿,那样东西归置在那儿,忙得不亦悦乎,她不好打扰,便问一个小丫头,“大姑娘在哪儿?”连日里都有客,她都没跟小姑娘多说上几句话。
小丫头也不知道,便找了人来回。
“老太太说乏了歇息呢,大姑娘跟着林姑奶奶在大老爷那边见客,都说咱们家大姑娘生的好看,出生的日子也好,好些个太太们问呢。”回事的婆子骄傲着,“说大姐儿模样标致,性子温柔,笑起来倍有暖熙开朗之气,都夸赞得不得了呢。”
孩子被夸,当妈的哪里有不高兴的,王桂枝也高兴,“看这位嬷嬷多会说话,赏她。”她摸了下肚子,看了下外面的日头,白光灿灿,到底不愿意走动,“嬷嬷拿着先别吃酒,再看着等大姐儿回来了再去家里玩乐。”
那婆子乐得收了荷包,点头称是。
傍晚,红霞方下,贾政被人灌了半醉,让人给抬回来,走到二门换了婆子丫头扶着进了屋。见他浑身酒气,王桂枝拿帕掩了鼻子,只坐在一边催她们赶紧给他灌醒酒汤换衣服漱口,“快些,让他们抬水来给老爷洗澡。”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洗完澡让人拿巾子擦头发的贾政斜乜了王桂枝一眼,突然道.好个小娘皮,他是鬼吗?坐那么远?
王桂枝见他敞着中衣,头发也披散着,像个南北朝的风流名士一般,不由得心口狂跳,“我不,你醉得熏人。”
“嗯?”贾政虽说吃醉了,反应有些迟钝,却也察觉到她的抗拒,“快过来,你敢不听话?”他都吃了两碗醒酒汤,再说他扮醉的成份更多,本就没多吃酒。
王桂枝不想跟醉鬼胡歪,只得又挪了几步,也离他有四步之遥,“你快歪着,痛快睡上一觉,醒过来就舒服了。”
彩霞送来醒酒石,贾政只拿过盒子,“你们都下去。”他朝着王桂枝招手,“快过来给我含上。”
王桂枝呲笑着挤眼睛不肯,“老爷又不是没有手,手上拿的不正是东西!”
贾政做势要撑起身子来拿她,“你过不过来!”
“……张嘴。”王桂枝对他无法,只得蹭过来把盒子里的醒酒石拿起来,要喂进他嘴里让他含着解酒,谁料他竟反手推却塞进她嘴里,又搂着她压下来,拿舌头将石头给裹走。
一来二去,王桂枝双颊绯红,口吐呢喃,反倒更像吃酒的那个,“要死了,你吃了酒倒来混我。”
贾政让她俯在自己身上,将她头上的东西都随手卸得满榻都是,以手为梳摆弄着,“你老实说,你跟大太太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他咬着她的耳珠道,“我知道你没吃那药,嫂子也吃的不是什么补身的药。”
王桂枝扁起嘴,“我也没以为能瞒得住,你问了王太医了?”
“他是不会说的,他宫里外面都走,嘴紧的很。”贾政否认,他又伸手帮她轻轻揉了揉微有些胀痛的胸口,“他倒是跟我说了,你得好好发一回火?怎么,你哪里憋了气受?”
“大家都疼我,谁给我气受。”王桂枝随口说着,他再能耐也不能把她送回去当着那人面问一问为什么,这话也不能说。
贾政瞧她淡淡的,知到底有事,只是不想说,他轻笑一声,“你且安心,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他把她的手往下面带,“一应的,都给你。”
酒后乱性,这只是酒后乱性罢了,王桂枝把脸埋在他怀里,到底借了只手让他胡闹了一回,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两人盖着一张被子让他搂着睡着了。
第53章 预行
贾母热热闹闹的生日过完, 别说奴仆们,就是贾母自己单是受着众人磕头也有些劳累, 但仍有那件大事没落下真音来, 到底悬心。一等金陵置祭田银子齐备, 便让王桂枝李夫人打点行装车马,“眼看就是立秋,天就冷了, 你们都收拾些厚衣裳。”她看向李夫人,“珍哥儿那里,你废点心盯着些。”
“是。”李夫人站起来应了, 东府那边暂无主母, 她这段时间都时常过去照看。贾赦身边的人暂时就剩孕下荣国府二姑娘的姨娘,她耳边真是清静多了。
见母亲疲神,家中事多, 连日来如海都不得一刻清净,怕误了他科举应试,贾敏上前笑着准备辞道,“母亲,哥哥这回去金陵, 是坐船吗?”
“坐船,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贾母笑道, “你有东西要带回去?”
“正是呢, 那我们便先回去收拾了写好签子送过来。”
贾母笑道, “知道你想你男人了, 快回去吧。”
虽说出嫁女,到底脸皮薄,贾敏轻轻一跺脚,“母亲~”
“这是正理,虽是骨肉血脉,到底嫁出去,要为自己家里打算,姑爷也正是要认真念书,得中甲榜。去吧。”贾母点了下头,她自然想儿女都在身边环绕,但他们都有正事,不能让她这个老婆子给耽误了。
李夫人见小姑子一走,老太太脸上有点失落,便赶紧让人把孩子们都带过来,“小姑子可算是走了,不然我跟弟妹都不敢劳烦老太太看孩子呢。”
“哈哈哈,是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有点用,你们自忙去吧,孩子都交给我看!”孙男娣女在跟前儿嬉闹着,瞬间打散了那点伤感。
李夫人便跟王桂枝退出来。
王桂枝想了下道,“嫂子,这话我原不该说,可老太太年龄一年年得上去了,我家老爷领着儿子要出远门,三五个月都不定归家,您还是时常让大老爷来多探探老太太才是,虽说有一帮孩子们在,那也只是解解闷。我们儿媳妇到底也不如自己孩子贴心。”贾赦不在老太太面前表现,怎么讨她老人家喜欢。常来多好,老太太看多了心里高兴,也给他些好东西,就不会再说偏心了吧。在说在老太太跟前孝顺,便也不会在外面惹事了。
“是该让他时常来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应下了,正还想说什么,就有婆子来问太太得空了没,有要紧事要回,只得按下先去办事,“等空了我再来找你。”
回到屋里,王桂枝虽说不亲自动手,有丫环婆子打点,也让李纨赶紧去给贾珠收拾行李,她交待着,“在外头不比家里,穷家富路,你多准备些,特别是衣帽鞋袜。”
李纨应了忙去打点。
想到金陵,姑苏,王桂枝忆起一件事来,忙叫人把贾珠唤来,没想到贾政竟也一道回来,只得先跟贾政说话,“老爷,嫂子过来,我说了你们要回金陵,便跟她讨了些军中退下的老人跟你们同路。”
贾政不料她竟想的这样周全,便点头,“我知道了。”想来是怕他们路上不安稳。
“另外你们这一路,有什么地方特色美食,也请记下来告诉我。”王桂枝觉得脸都要僵了,还是跟儿子说话自在些。
“好。”贾政知道夫人入了吃道,这些个小事无有不应,他见夫人眼神一直往珠儿身上瞟,有些不快,“夫人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珠儿?”
王桂枝欣喜道,“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她拉过贾珠的手让他坐下听她说话。
“老太太过寿,江南甄家也来了人,你知道吗?”
贾珠知道,甄家跟贾家算是老相识了,“知道。”
“他们知道你姑父在姑苏,说话间也谈到他们家有个旁支族老也在姑苏,最是古道热肠、侠义柔情,可叹这些年没有联系上。听说咱家要去金陵,也是顺路,想托你去探望一番,到底是不是他们家的人。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可贾珠不可能追上甄家问不是,可不就由着她说嘛,王桂枝想让英莲不应怜,就让他们一家原像没被火烧葫芦庙,不被拐子拐不就行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贾珠笑道,“交给儿子去办,不知道有无详名细址?”
“姓甄,名费,字士隐。在阊门者十里街仁清巷,古庙旁边住着,据说也是当地望族。”
贾政讥道,“姓名地址均有,他们自己怎么不去?”好没意思!对别人的事也那般花心思。
王桂枝羞红了脸,那不是她编的胡言乱语嘛,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既然他们托了,我不过让儿子跑一趟腿。珠儿,你记清了吗?”
虽说此举确如父亲所言有点多管闲事,但母亲应了,贾珠自然要办,他站起按住王桂枝的肩膀,“记清了。”他朝着贾政看一眼,见父亲脸上有些窘迫,定是见母亲不高兴便不自在了,心中好笑,“儿子年轻,多认识一个人也不错。”
“是了,据说他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文章却是出彩,神仙一流人品。”王桂枝忙道。
“哼!”听到夫人这样夸别人,贾政心中郁气更甚。
贾珠心里肠子都要笑得打结,他假装不曾看出,还要细问,“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王桂枝思忖着说细些更容易搭上线,“他的太太似是姓封,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个女公子。”她怕说的太多也让人怀疑,“也就知道这些了,你跟他搭上话,不论是不是,好好送上一份礼,就当是结个善缘。”
“好。”母子俩又说了些如何使唤人手的事,贾珠乐够了,便告辞离开,留下父母亲说话。
一回到他自己院里,见李纨正亲拿针线缝着什么,“此时还缝什么?就要走了,来不及慢慢做便是。”
“你回来了!”李纨方抬头,见是他,放下东西给他亲自给他倒茶,笑着小声道,“太太怕你不够钱使,给我了一千两银票。”她把缝了两根细绳的小袋子拿给他瞧,“这本是防得是不时之需,收进这个袋子,你就可以随身绑在衣裳内侧,岂不好?”
贾珠瞧针脚细密,“好。”母亲对他,可真是疼爱有加,他正想跟妻子说些别的,就看李纨整肃了脸色,拉着他避开他人到屋内说话。
“……你是说,太太受了大委屈?”贾珠脸也板起来了,他手指夹在一起搓动着,“家里没什么大事啊……太太真的哭地厉害?”他不由再问。
李纨肯定得点点头,“当时大太太也在,不然我就细细问上一番,可这几天过去了,太太又全然不提这档事,想来太太尊重,不愿意在我们小辈面前露相。”但她如何心里过得去,“太太对我们这样的好,她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原就该想到才是,她不说,咱们就当没看见吗?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贾珠肯定道,“那自然不对,我马上要去金陵,归期三五个月不定,我会叫人暗自查,你也帮我多在太太面前孝敬。”
李纨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她轻叹一声,“太太常说,咱家上赖天恩,下承祖德,而你虽是嫡长子,却在二房,身上怕是难得官爵。”她越发小声,“怕是上头不愿意。”
贾珠心中恻然,“太太竟这样敏锐。”
“太太胸有定见,我听她说话,时常有如听到警世良语。”李纨叹服着,“以前我自认为是书香门弟,听说王家人教女,不识文字,还以为别于旁人,如今在太太跟前我才明白,人家教的不是书上那些飘逸的虚无,而是脚踏实地的大道。那日太太听了古嬷嬷跟大家讲宫里的事,便道——世上有许多人,总以为别人比自己更好,或是富贵人家觉得贫者一食一饭便不再担忧,或是贫者觉得有钱人自有金粒玉食,当了皇上便可事事随心。可真是如此吗?人生在这世上,逃脱不得生、活、争、取。本来就是一场艰难得负重爬坡,原地不动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就退,会被别人借力踩下去,或是滑落深渊。”
听了这样的话,贾珠摇头苦笑,“太太还常说自己没学问,真真自谦如此。”
“大爷有空也常来听太太说故事才是,比起一些戏文来的更有趣呢。”李纨笑着,“若是所有婆婆都跟太太一般,只怕没有哪个儿媳妇不愿意在她跟前立规矩呢。”
“哈哈哈,那你说来听听。”贾珠来了兴致,李纨便将王桂枝说的野史故事一一讲来。
贾政是去办正经事的,贾珠一离开,王桂枝倒也没把他丢在一边,陪笑着对他说,“老爷可是怪我多管闲事了,嗨,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平日就聊这些罢了。”
听她嘴上走马跑花,贾政哼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他受着她的小意,“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有缘故,不是有利可图?不然你会这样上心。”他只觉得夫人为什么不托了他。
王桂枝舔了下唇,这人聪明的不像话,她装傻充愣,“不知道老爷准备在金陵置办什么农田?我瞧书上有什么桑基渔塘,塘边种桑、桑叶养蚕、蚕沙肥田、田里养鱼,简直高效多得。”
“这是哪本书?如此新奇,找来给我看看。”贾政惊讶道,他实在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事,从前朝起,生丝就格外畅销,塘基种桑是听闻过,但不曾知道还有如斯好处。
又没说对,王桂枝眼珠溜溜转,“我也不记得了……许是哪种杂书农经上吧,老爷精通四书五经,倒过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