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自重——赏饭罚饿
时间:2018-01-30 15:36:17

  “姑娘的乐坊届时准备了几支歌舞?”
  “三支,水袖、凌波、敦煌舞。”
  “哦,有戏吗?”
  “昆腔和秦腔都有。”
  “嗯……闻姑娘,咱们这次中秋晚宴,老爷请了不少达官显贵,虽说还有其他杂耍,但你们乐坊的歌舞是重头戏,还请姑娘多费心思。”
  “知道……”
  对方例行公事地盘问,闻芊兴致缺缺地回答,最后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指甲。
  与之相比,杨晋就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了,很快便和那老长随攀谈起来,两个人相见恨晚,天南地北地开始扯淡,聊到兴致浓时,竟盛情邀请他去内堂看看。
  杨晋一面含笑推辞说“如何使得”,一面倒也身体颇为诚实地跟着他往里走,将进门时还不忘侧头朝闻芊望了一眼。
  “……”
  总觉得他那神情带着挑衅,闻芊心有不甘地咬住嘴唇,不服气地四下环顾,这么一打量,还真让她发现一个人——柜台前认真擦桌子的小伙计。
  瞧样子约摸才十六七,年纪轻轻,生得很是青涩,一看就是极容易被套出话的类型。
  闻芊当下露出一丝笑意,略整了整衣襟站起身。
  伙计刚把茶杯擦干净,冷不丁看见她在跟前坐下,先是一愣,随即便赧然地低下头去接着用力擦桌子。
  闻芊支着手肘看他,笑道:“小哥是店里的伙计?”
  那人低着头说不是,“我是跟着方伯来的,平时给他打打下手……”
  她闻言笑得妩媚,“这么勤快?不是伙计还给店里打杂呀?”
  这小厮便更羞赧了,活儿干得愈发用力,只是不说话。
  闻芊倒也不为难他,凑过去往深里问:“诶,我问你,你们老爷,平时很爱看戏听曲儿么?”
  “也……还好,听说早些年家里养过戏班子,后来遣散了。现在逢年过节会请人到家里来唱,也会自己出去看,平日里倒是没有。”
  她想了想,语速缓慢:“那……可有在外面置宅子?”
  年纪小归小,但对方一听就懂了,当下摇头,“没有的事,我们老爷可专一了,自打夫人死后,就再也没娶,别说外宅,续弦都没想过。”
  真那么专一还能欠一笔三十几年的陈年风流债?闻芊在心中腹诽。
  难道说,是因为正妻死了,觉得内心有愧,才对棠婆不闻不问的?
  倘若如此,也应该派人来报个信,怎么说都不能放着一个从教坊司逃出来的官妓不管吧,这若是抓回去了,岂非凶多吉少。
  她犹在思忖,那小厮却偷偷瞟了她好几眼,最后方支支吾吾地开口:“姐、姐姐你……是不是中秋,也要去山庄……”
  闻芊回过神,目光落在他身上,嫣然一笑,“是啊,怎么?想看我跳舞?”
  小厮满脸绯红,先是微不可见地颔首,随即才道:“我、我们老爷不爱收人送的礼,也不爱人碰到他的手……姐姐你……到时候当心着点,老爷为这个发过好几回脾气。”
  她听完意外了一下,微微一笑,嗓音轻柔:“多谢了,小弟弟。”
  对方局促地点头,脸红得越发厉害。
  闻芊觉得这人有意思,不经意见他发丝间夹着朵桂花,便顺手轻轻捋下。
  那边杨晋和老长随从内室出来,一抬眼正看到这一幕,神色不由一凝。
  还没等闻芊把桂花摘下来,手臂蓦地收紧,只听杨晋说了句“告辞”拽着她就往外走。
  “你干甚么呀。”闻芊总算瞅准机会将他手甩开,揉着手腕嗔怪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杨晋皱着眉,凝眸看她:“你安分点吧!”
  “我怎么就不安分了?”
  他脸色阴沉,眼底里似乎隐约铺了层恼意:“我里面替你套话,你又在作甚么?”
  闻芊理所当然:“我自然也是在套话啊。”
  杨晋斥道:“你那也叫套话?!”
  她心下不悦,跟着怼回去:“为甚么不叫?”
  “那还是个孩子,他才多大?”杨晋直视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甚么人都下得了手?”
  这一句话的含义还未及深想,闻芊的火气已骤然往上冒,眯起眼问他:“你甚么意思?”
  杨晋微别过脸,“我没甚么意思。”
  她绕到他正面,踮起脚一把揪住他衣襟,“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认为我轻浮浪荡,丢了你杨大人的脸么?你们杨家那可是金字招牌啊,走哪儿都有人捧着。”
  听到后半句,杨晋怒意顿生,呼吸上下起伏,当即脱口而出:“便是又如何?!”
  “你!……”
  闻芊愤然不已,松开手把他一推,冷冷道:“杨晋,你要是觉得帮我这个忙掉了你身价,大可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我闻芊又不是没你不行。大不了咱们今后各走各的道!”
  他正欲开口,闻芊却哼了一声,扭头疾步离开。
  杨晋兀自在原地气恼,同样冷哼一声往相反而行,走了没几步,终究又调转了头,怒气冲冲地跟了上去。
  原本等在不远处的锦衣卫们已备好了轿子,眼见他二人肩并肩沉着脸,视而不见地绕过去,一行人面面相觑,干瞪着眼,只能不动声色地紧随在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文下第一个被发好人卡的男主——基哥。
转眼18章了,大家貌似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 
在我历代男主们恶心萌的爱称之中——【老王、撸阳】的队伍里,终于又增加了新鲜的血液!【此处应有掌声
以及,这次我必须严肃地表示,本文的男二是个谜!
没错!那么久了,你们都没见我提男二,是不是超级不习惯!
因为本文!很有可能!没有男二!
广大把楼大妈认成是男二的读者大大们,我要悲伤的告诉你们,他只是一个可爱的【蓝·闺蜜】
因此。
解释一下楼大妈每次看基哥时的【敌意】=【自家的白菜养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头猪用它肮脏的头颅在里面拱来拱去】
【基哥:……】
当然,这其中也有岳父(大雾)看女婿时的绅士(并不)目光。
比如:
楼砚:【盯——】
……
呃,就是这样。
*
下集预告:为什么夫妻打架总是要殃及池鱼~
 
  第十九章
 
  
  千户所与乐坊在一个方向。
  两人相看生厌地在街上同行,视线不经意交汇,便冷哼一声,各自将脸别向他处。
  临近中秋,城里似乎格外热闹,连酒家外挂着的幌子都是月饼状的,看上去颇为开胃。乐坊所在的这条街是广陵有名的花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和北京的八大胡同差不多。
  还没等看到自家歌楼的大门,凤仙乐坊门外的那一长串灯笼先晃瞎了眼,周娘子拿着根紫竹烟杆正靠在旁边和人说话,不时抽上两口。
  这也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正瞥到闻芊走过来,当下也不闲聊了,举着烟杆慢条斯理地往这边走,不着痕迹地挡了她的道。
  “哟,我说是谁呢,大老远看着那么眼熟。”周娘子吸了口烟,对着她面门轻喷,妖娆地笑道,“这不是闻芊姑娘么。”
  闻芊停下步子,抱怀漫不经心地朝她一望。
  大约还不知晓清凉山庄献舞之事已黄,周娘子眼下的精气神特别好,挑着眉对她示意,“听说你们那儿近来生意不大乐观呀,怎么样,要不要进去坐坐?”
  闻芊不冷不热地笑了声,“看样子,周大姐姐靠那几个胡姬,赚了不少银两。”
  “那可不,成天唱小曲儿是人都会看腻的,总得有点新鲜的不是……如何。”周娘子拿手肘轻轻碰她,“可要来我们这儿学一两招?不收你学费,或者,你直接过来也行,价钱上咱们好说。”
  闻芊斜眼睇她:“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挖人墙角的?”
  “姐姐我这是在替你想办法呀。”她抽了口烟,“国有兴衰,事有成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不用我提醒,你们乐楼这个月的盈利,只怕不好看吧?”
  “我只负责干我该干的,拿我该拿的,别的,没工夫操心。”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娘子把烟杆拿开,凑到闻芊身边去:“其实,姐姐我倒还有个法子……
  “你不如去找那几个锦衣卫帮帮忙,人家可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连咱们知府大人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还真是个“绝妙”的馊主意。
  周娘子不认识杨晋,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奚落自己,可闻芊本就怄着那口气,这下子愈发不爽起来,侧目朝杨晋看了一眼,换了副语气,故意拔高嗓音。
  “那可是锦衣卫,身份高着呢,我哪儿攀得上呀。”
  话里话外皆有所指,杨晋被她那么一看,皱着眉头挪开目光。
  周娘子当然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仍旧道:“怕甚么,锦衣卫又没长三头六臂,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男人,凭你的本事,不难。”
  不难你怎么不去?
  闻芊冷笑,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搭,“这等好事,您留着自己享用吧,我啊,无福消受。”
  言罢绕过她继续往前走,临行前还不忘朝某处哼一声。
  杨晋嘴唇微抿,脸黑得越发阴沉,周娘子却自觉扬眉吐气了一把,执起烟杆兴致勃勃地抽了两口,回乐坊招待客人去了。
  等杨晋回过头时闻芊已行远,思及她方才那两句暗讽的言语,心下不禁郁气难消,转眼瞧见身侧笙歌鼎沸的乐坊,愈发气不过,便蓦地转身。
  一直跟在后面见机行事的锦衣卫们被盯了个激灵,忙不迭赶上来。
  “大人。”
  杨晋深吸了口气,示意旁边:“这间乐坊与唐石有些关联,说不定还藏有宁王谋逆的同伙,带人进去好好查一下。”
  这乐坊建成那会儿,唐石不是早就被捕上京了么?
  纵然有疑虑,但几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依旧很有默契地应下。
  他冷声补充:“给我仔细查,该搜的地方,该问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
  闻芊回到乐坊,正好是晚饭时间,她没心思吃,只推说出门一趟太疲惫,早早地关上门休息。
  卸妆、摘钗环、沐浴,等她抱着被子躺上床时才发觉自己是真的累了。
  秋夜黑得越来越早,此刻早已月上中天,闻芊盯着卷帘外天幕,忽然生出一丝后悔来……
  如何是好。
  再有几日就到中秋了,棠婆的事还得靠杨晋,自己就那么和他翻脸了,眼下到哪儿再找援手去?
  况且她们的底细他全都知晓,倘若寻个理由把大家一锅端了岂不是玩完?
  逞一时之快的感觉的确不错,可美中不足的是逞完能后还得自己收场。
  她伸出手指来盘算能搭上关系的权贵:知府那边已经被周娘子买通了,剩下的两个都督,一个知县……论官阶论地位全都及不上姓杨的,也就加起来数量比较客观。
  难不成,得要她去向杨晋服个软?
  闻芊盯着虚里看了半天,蓦然有种走投无路的荒凉感……
  不行。
  不行。
  办不到……
  她把被衾一拉蒙在头上,烦躁的嚎了两声,决定先不管轻重缓急,睡一觉再说。
  许是心事重重不愿面对现实的缘故,闻芊睡得又久又沉,好几次醒来,想到那一团乱麻,干脆就又蒙头继续睡。
  如此这般,直到菱歌和游月两个小姑娘敲了半天的门,她才慢吞吞地起身。
  一望更漏,午时都过了。
  “师姐,你今天怎么这么能睡呀?”菱歌乖巧地在给她整理床铺。
  游月端着铜盆给闻芊打水,闻言冲她啧道:“师姐那是为了咱们乐坊的事操心着呢,肯定是累到了,对吧,师姐?”
  闻芊:“……”
  没敢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她们俩,闻芊强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低头喝茶。
  后园里依旧热闹。
  以往被师姐恨不得吊起来练十二个时辰的师弟师妹们,今日无端放纵了一天很是不习惯,眼见闻芊下楼,一个个极有干劲的开始练功。
  “师姐,我这套功夫耍得如何?”
  “师姐,我方才那一段唱得好不好呀?”
  “师姐,我这次能跟着一块儿去吗?”
  “师姐……”
  她没精打采地一路敷衍,倚着栏杆看一帮师弟妹们上蹿下跳,手支起下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对策。就这么消磨了一下午,即便再迟钝,众人也多少看出异样来。
  趁着收工,菱歌上来抱住她胳膊,笑嘻嘻道:“师姐你是不是饿了?”
  别说还真有点……
  “一会儿咱们乐楼摆晚宴,师姐这段时间辛苦啦,吃些好的多补补身体。”一面说一面拉着她朝厅里走。
  “摆晚宴?”闻芊回神后想起甚么,“那晚上生意不做了?”
  “一码归一码嘛。”
  被她拽着从回廊上下来,正路过月洞门,迎面便瞧见游月领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进来,仰头时和杨晋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交,两人皆怔了一下,随即不太自然地将视线挪开。
  游月欢欢喜喜地向她解释:“今年大家要上清凉山庄,好些人没法在乐坊里过中秋,曹老板的意思是咱们提前吃顿团圆饭。这回多亏有杨大人帮忙,所以棠婆特地让我请他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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