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身行吗?”
清溪重新换了一套女学生装出来,蓝布短衫黑色长裙,清溪没有上过现代学校,但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副扮相,正好做下伪装,免得被人凭衣着认出来。
林晚音眼中的女儿,当然穿什么都好看的。
“就这身吧,快去梳头,不然要迟到了。”林晚音更担心女儿约会迟到。
得到母亲的肯定,清溪松口气,这就朝梳妆台走去,刚坐好,徐老太太来了,进屋看到孙女的装扮,徐老太太登时皱眉,无比嫌弃地道:“赶紧换了,丑死了。”贬斥完孙女,徐老太太又瞪了儿媳妇一眼:“净瞎出主意,你当顾老三是学校里的男学生?”
婆婆威势如山,林晚音局促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祖母,是我自己要穿的,哪里丑了?”清溪急忙替母亲解围,还很委屈地照镜子。
徐老太太不容任何人反驳自己,直接走到床边,翻翻捡捡,拎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出来。这条裙子还是今年开春徐老太太帮孙女买的,清溪只在去韩家做客时穿过一次,蕾丝花边的领口,掐腰修身的设计,颇受年轻小姐们欢迎,徐老太太自己不追时兴,但她很懂打扮。
徐老太太是看顾怀修碍眼,可徐老太太更想看到孙女把顾怀修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换这个。”徐老太太拎着裙子走到清溪身边,催促道。
清溪瞅瞅这条裙子,再次被祖母弄糊涂了,祖母明明不喜欢她去见顾怀修,为何还要让她往漂亮了打扮?
带着疑惑,清溪心情复杂地去床后换衣服,她喜欢这条白裙子,更知道顾怀修也喜欢她穿白色,今晚她穿这件过去,对顾怀修来说,就像一只兔子乖乖洗干净了毛,主动跳到他的狼窝去了吧?
衣服换好了,徐老太太从清溪的首饰盒里选了一条珍珠项链,亲自帮清溪戴上。连衣裙的衣领偏低,清溪脖子都露出来了,瞥见那莹白的娇嫩肌肤,徐老太太不禁有点后悔,但此时再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徐老太太就散开女孩的一头乌发,叫头发垂下来,多少挡住脖子。
“牵手可以,其他都不许。”送清溪出门前,徐老太太再次告诫道。
清溪胡乱地点点头。
林晚音将雨伞递给女儿。
“娘,祖母,你们进去吧。”清溪撑开伞,站在台阶下劝道,顾怀修派了黄包车过来接她。
徐老太太早就估测过电影院到自家的路程了,点着腕表提醒孙女:“最晚九点半,必须回来。”
清溪小脸烫得很,撑着雨伞逃了,伞沿压得低低的,肩膀都挡住了。
细雨如雾,徐老太太望着孙女纤细的身影,鬼使神差想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清凉的雨天,爹娘午睡了,她坐在窗边听雨绣花,突然一颗石头砸中木窗,她生气地掀开窗户,有个姓徐的傻厨子冒雨站在巷子里,咧着嘴朝她招手。
岁月如梭啊,一晃眼,孙女都到了出嫁的年纪。
叹口气,徐老太太转身回后院了。
清溪又见到了顾怀修,他与记忆中一样,一身黑色西服坐在沙发上,眉峰冷厉神色淡漠。祖母总是嫌顾怀修不敬重她,殊不知顾怀修在谁面前都是这幅模样,即便面对他口中的他的女人,顾怀修也很少会笑。
可就是这个浑身冒寒气的男人,当他看过来,那视线就像无形的火,燎得她心乱如麻。
将雨伞放在船门旁的伞桶中,清溪努力镇定地往前走。
女孩穿着白色的长裙子,清秀灵动,如湖里的荷花幻化成的小妖,紧张乖巧地来到了他身边。
目光掠过她裙摆上的几点水迹,顾怀修终于动了,帮她倒了一碗茶。
“谢谢。”清溪落座,趁机打破沉默。
“客气了。”顾怀修看着她道。
清溪抱着茶碗,小脸绯红。
“下不为例。”顾怀修又说。
清溪抿唇,虽知他是让她别太见外,但男人硬邦邦的语气,她不太喜欢。
放下茶碗,清溪瞄了眼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偏要继续客气:“该谢还是要谢的,如我祖母所说,三爷帮我们抓出仇人,我们一家都会铭记三爷的恩情。”
其实清溪路上就想好要为此道谢的,奈何被顾怀修破坏了气氛,一赌气,就显得这番话不是那么真心实意。见顾怀修沉沉地盯着她,清溪心虚了,低下头,重新调整情绪,轻声道:“真的,如果不是你,我们这辈子可能都报不了仇。”
顾怀修之所以今日才叫她出来,就是想多给刚报完仇的女孩一些时间平复情绪,现在话题又要落到徐家的伤心事上,女孩眼里也浮现丧父的苦涩,顾怀修动了动手指,问她:“你打算怎么谢我?”
男人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清溪暂且忘了父亲,与顾怀修对视一眼,她坦诚地道:“徐家人微言轻,也无奇珍异宝,应该没有你看得上的,但只要有机会帮忙,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顾怀修意味深长地道:“如果徐家没有我想要的,那我不会插手。”
清溪又开始慌了,只觉得顾怀修的眼睛,顾怀修的话,都像火。
她低头喝茶,柔和温暖的灯光洒下来,她绯红的脸蛋比初夏的樱桃还诱人。
顾怀修看眼腕表,五点半了。
他叫人上菜。
清溪一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大半,真怕顾怀修过来亲她。
游船在细雨里缓缓前行,潺潺的水声便是最动听的音乐,清溪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边吃饭,一边与顾怀修闲聊。顾怀修沉默寡言,但只要清溪主动找话题,顾怀修也会配合她聊,譬如清溪打听来福,顾怀修便问问富贵。
“富贵满周岁了?”
清溪算了算,道:“快一岁半了,去年七月生的。”
顾怀修很满意:“明天我派人去接富贵,让它在我那里住几天。”
清溪不解,茫然问:“为什么啊?”富贵现在已经很懂事了,虽然还是不如来福聪明能干。
“看完电影再说。”用餐结束,顾怀修用餐巾擦擦嘴角,示意清溪可以出发了。
清溪的心思就飞到了电影上面。
游船停在了南湖另一侧,司机已经在岸边的马路等着了,走出船舱,顾怀修一手撑伞,一手将压低帽檐的小女人搂到怀里,保证外面的行人谁也看不见清溪的脸。
而这个短暂的拥抱,就是今日二人的初次身体接触。
上了车,清溪立即发现,前座后座中间的挡板已经放下来了。
清溪紧张地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小声地找话聊:“今晚的电影,你知道是讲什么的吗?”
顾怀修看看她,随手捡起提前备好的书,递给清溪。
车里开着灯,清溪接过书,然后遗憾地发现,这是本洋文书,从封皮到内容,她一个单词都不认识。
她有点不开心,顾怀修明知她不懂洋文。
“前年刚出版的小说,国内没有译版。”看着她微嘟的小嘴儿,顾怀修低声解释道。
“那你借我洋文的,我也不认识啊。”清溪还是生气,气自己没文化。
顾怀修笑了下:“我讲,你听。”
清溪的杏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忍不住往顾怀修那边靠了靠。
独属于她的淡淡体香飘过来,顾怀修目光微变,但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先陪她看书。
顾怀修八岁逃出匪窝,随即被人抓到船上当童工,出海遇到洋人海盗,顾怀修又成了海盗窝里的童工,也就是在那里,他学会了说洋文。十四岁,顾怀修带着几个生死兄弟投身雇佣兵,赚够了钱,二十岁的他踏上美国大陆,一边读书一边经商。当二十五岁的顾怀修重返国内,只要他想,他说自己是留洋学者,以他的见识与渊博,也不会有人怀疑。
顾怀修的声音低沉清润,他的翻译,精准简洁,又极其富有感染力,清溪越听越入迷,比小时候听戏文还全神贯注。
只是一本书才译了三四页,电影院就到了。
清溪恋恋不舍地看着顾怀修合上小说。
“下次见面,我教你洋文。”顾怀修承诺道。
清溪重新高兴起来。
电影院一片漆黑,顾怀修包了场,但让电影院挂出了因为机器故障停业一晚的牌子,如此就保证电影院外连好奇谁包场的闲人都没有。顾怀修搂着清溪进去,能容纳两百多人的放映厅空空荡荡,昏暗幽深,莫名吓人。
顾怀修一直握着清溪的手,落座时,两人紧紧挨着。
过了一会儿,屏幕亮了,开始放电影。
清溪看得很认真,顾怀修也心无旁骛,他很欣赏原著小说,在影院,他只是单纯的观众。
电影里的男主出身贫寒,他爱上了一位出身豪门的美丽姑娘,可惜当他功成名就,却发现女主已经嫁给了一个富有的纨绔子弟。男主依然痴恋女主,贪慕虚荣的女主因为婚姻不幸,才在男主身上寻找刺激,最后男主受女主连累丧命,美丽的女主竟连葬礼都没参加,继续与丈夫寻欢作乐。
清溪眼睛都哭红了,年轻的女孩,关注最多的还是主人公可怜的爱情。
顾怀修帮她擦擦眼睛,声音暗哑:“走吧。”
他对虚构人物的感情没兴趣,此时此刻,他只想享受这次约会的最后一步。
再回车上,顾怀修吩咐司机开往南湖。
清溪一惊,低声提醒道:“祖母要我九点半……”
顾怀修抬起胳膊,腕表对着她。
清溪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电影九点结束吗,怎么才八点半?
她看向顾怀修,却跌入一双墨般眼眸,身形高大的男人,坐着也像山,随时都可能压向她。
清溪终于明白,这多出来的半小时,是顾怀修留给他的讨债时间。
闭塞的车厢,骤然升温。
第91章 091
当顾怀修的身影笼罩过来,清溪紧张地全身都在颤抖。
“怕我?”狭窄的空间,顾怀修深深地看进她眼,如果她的颤抖是因为害怕,他会停止。
清溪鼓足勇气抬头,车顶的光线被他挡住了,昏暗的后座,男人的俊脸近在眼前,好似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因为知道他要亲她了,清溪就觉得,现在的顾怀修是温柔的,他对她有另一种只属于他们的感情。
清溪喜欢他,喜欢他的吻,也喜欢被他紧紧抱着的感觉。
她只是想象不出,被顾怀修那样会是……
清溪甚至都不敢想,在她的教养中,只有成亲了,才可以做那种事。
“只,只亲可以吗?”低下脑袋,清溪脸上都要冒火了。
“好。”几乎她才问出来,顾怀修就给了答案。
这么容易?
清溪再次抬头,水润的杏眼干净澄澈,对男人内心毫不了解。
傻姑娘,顾怀修想。
然后,他一手搂住女孩的腰,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椅背,吻她。
两人接吻的时候,清溪从来都是乖顺的,生涩地追随他的节奏。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了,今晚的男人异常热情,从她可爱的嘴角到唇瓣到里面,每个地方他都会亲很多遍,冷冰冰的人,亲吻的方式却泄露了他对女孩的感情。
清溪能感觉到啊,越是熟知他的冷,就越容易被这样的温柔融化。
僵硬的身体迅速变得柔软,当顾怀修搂着她将她带过去,清溪下意识地服从,直到顾怀修坐稳了,她也压牢了他,清溪才震惊地发现,她居然跪坐在了他身上。为什么会发现?不是因为顾怀修暂且松开了她嘴唇,而是因为,她被什么硌到了。
清溪茫然地往下看,却只看见她长长的连衣裙裙摆铺散,遮住了顾怀修的腰与腿。
清溪试着挪了挪,可古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倒是顾怀修锢着她腰的手,突地紧了下。
那样的位置,清溪怪别扭的,红着脸要下去。
顾怀修大手一用力,清溪就哪都去不了。
没办法,清溪只好扭头提醒他:“你,你口袋里有东西。”
与此同时,清溪也在猜测,应该是手枪吧,她知道顾怀修出门都会预备那个,陆铎也有。
如果清溪现在抬头,她一定会发现,顾怀修的眸色有多深。
“来福发情了,我想让富贵给它配种。”将脊背挺直的女孩压到怀里,让她靠着他肩膀,顾怀修低头,沙哑地对着她耳朵道。
清溪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发情”二字过,以致于她根本没听清顾怀修的前一句,直到提及富贵配种,清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耳朵最先烫起来,跟着是脸、脖子,统共没用上三秒钟,清溪就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她咬住嘴唇,后悔当时为何要问顾怀修养富贵的理由。
但现在,她只能低低地“嗯”。
配就配吧,说的是狗,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成功了,来福生了小狗,这是好事呢。
天真的女孩,就这么简单地安慰了自己。
“人也一样,时候到了,情不自禁。”顾怀修动了下腿,让她彻底明白。
清溪浑身一僵。
她没见过男人,但富贵是条公狗啊,不该看见的,她无意中也看见过!
原来那不是顾怀修的枪……
脑海里嗡的一声,清溪手忙脚乱地就要下去,顾怀修再次将人摁住,不许她动。
“你别欺负人!”司机就在前面,清溪不敢高声语,声音越小,听起来越像要哭了,边哆嗦边试图撑起来,不挨着他。
“给我抱会儿。”顾怀修深深地闻她发香,现在的姿势,比他预想的亲近更好。
清溪就像被一只箭抵着威胁的兔子,只要能活命,哪还敢拒绝?
小手攥着他肩头,清溪可怜巴巴地求他:“那你别做旁的。”
“好。”顾怀修闭上眼睛,说到做到。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清溪努力不去想,可虽然顾怀修没有动,但汽车在行进啊,道路平整,汽车只是微微的颠簸,偶尔遇到小坎儿,汽车就会大幅度的颠,那感觉,羞得她恨不得化成烟钻进顾怀修的身体里。
下雨天很潮,闭塞的汽车后座充斥着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闷热了。